一番無所不用其極的死纏爛打之後,太子總算答應陪魏茵茵出去走走。


    讓她換了身不算顯眼的衣裳,太子告誡道:“太子哥哥也知道你在屋裏悶,今日便允你出去透透氣。但活動範圍隻能在東宮,也不能離我太遠。否則叫人發覺,你爹爹定要接你迴去了。”


    魏茵茵點頭應承,心說:那便在東宮開始好了,一開始就做的太過,難免被察覺出端倪。


    太子緩步跟在魏茵茵後頭,瞧著她在園中撒歡,嘴角不禁噙了笑意。


    “太子哥哥,你瞧那鳥兒多漂亮,若是能養來作伴就好了。”魏茵茵指著一旁的樹枝嬉笑道。


    太子麵泛難色,這也是魏茵茵早有意料的。真當天家一個個都有趙王那樣的伸手,叫太子去爬樹抓鳥,等他爬上去怕是人家早就飛走了,不慎還要摔太子一個半身不遂。


    太子幹咳一聲,道貌岸然勸道:“茵茵,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鳥捉來就活不長了。你若是喜歡,清綰寢宮有幾隻金絲雀,太子哥哥替你討來一隻可好?”


    魏茵茵豈能就這麽作罷,嬌聲道:“可茵茵就喜歡這一隻,茵茵保證會好好對它,將它養得白白胖胖的。”


    “這……”太子遲疑片刻,道:“那茵茵你在此稍待,太子哥哥去喚侍衛來。”


    魏茵茵忙扯了太子的衣袖,眼中閃了淚光:“等太子哥哥去叫侍衛迴來,它早就飛走了。不若太子哥哥托茵茵上去,我抓它下來就是。”


    太子無奈拉下往他身上爬的小丫頭,那樹高的很,他一時不慎都要摔個好歹。若小丫頭摔下來……


    太子設想一番那場麵,將心一橫道:“茵茵你在這裏等著,太子哥哥這就給你抓來。”


    魏茵茵嘴角又彎起歡喜的弧度:“茵茵早就知道,太子哥哥對茵茵最好了。太子哥哥也要小心些,若是摔下來茵茵可是會心疼的。”


    原本還心裏沒底,但聽得魏茵茵這樣關心,太子鼓足了勇氣。便是再怎麽害怕,也不能叫小丫頭失望。


    初時魏茵茵還滿心期待,看太子笨手笨腳半天也沒爬上半截,魏茵茵嫌棄地打了個哈欠。


    魏茵茵站著都快睡著了,才聽得樹幹上傳來一聲:“茵茵你瞧,太子哥哥上來了。你等著,這就將鳥兒抓來給你。”


    太子望了望纖細的樹枝,心下如履薄冰,一步三顫的往那邊挪去。


    害怕成這副樣子,竟還有心思與魏茵茵搭話:“茵茵你別急,太子哥哥就快到了,定不會讓它飛跑了。”


    樹枝越到末處越細,幾近支撐不住太子的重量,劇烈的顫抖起來。


    感受到樹枝的顫動,鳥兒驚慌一鳴,展翅飛遠了去。


    魏茵茵倒是沒什麽反應,她本意就不是為了那鳥兒。太子卻是歎了一聲,不知是因為辜負了茵茵的期望,還是因為他的努力功虧一簣。


    “太子哥哥快下來吧,這樹枝抖得好厲害,留神摔到了。”魏茵茵嘴上說著,彈指一揮,一粒石子便不偏不倚打在太子腳下那截樹枝上。


    樹枝本就不堪重負,再加上魏茵茵這一手立時斷裂。太子反應過來欲逃卻為時已晚,連人帶著樹枝跌落下來。


    下落的過程中瞧見小丫頭來接,太子生怕將她砸到,急唿道:“茵茵快閃開!”


    魏茵茵似是被這一聲嚇到,雖止住了前進的步伐卻不閃不避,就這麽呆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太子摔在地上。


    快步趕到連聲唿痛的太子身邊,魏茵茵醞釀許久的眼淚決堤般湧出。


    “太,太子哥哥摔疼了吧?都是茵茵不好,茵茵不要鳥兒了,隻要太子哥哥不出事……”


    意識模糊之餘,太子隱約聽到這斷斷續續的一句,又感覺著有溫熱的淚水落在他臉上,心裏似是有什麽東西被慢慢融化。


    他自小生在帝王家,又貴為太子,看似風光無兩,但遇見小丫頭之前可曾有人這樣關心過他?


    有是有的,但其中的目的並不純粹。太子從未奢望過會有人真心實意關切他一會,但老天卻實實在在的恩賜了他一迴。


    目光落在魏茵茵臉上,太子想要伸手替她擦去淚水。是他做錯了麽?他與魏王府的事情,何以要將這樣一個小丫頭扯進其中?


    幾乎是捫心自問的同時,太子就自己給出了答案。沒有!皇權威嚴而不可侵犯,不論是以何種手段將其保全,他都不是錯的。


    想到此處,太子壓下心中的不忍,又將手收了迴來。


    魏茵茵一邊抹眼淚,一邊還注意著太子的動靜。眼睜睜看他收手,魏茵茵心中一沉,難不成這迴她弄巧成拙了?


    太子起身拍去了塵土,踟躕道:“茵茵不哭了,太子哥哥沒事。隻是……”


    魏茵茵半天才止住苦聲,抽噎道:“隻是什麽,太子哥哥一定很疼吧?都是茵茵不好。”


    太子勉強撐起微笑:“太子哥哥不怪你,隻是近日事務繁忙,怕不能常去看你了。你若是覺著悶,太子哥哥多遣去幾個宮女陪你可好?”


    魏茵茵心中沉吟:不愧是太子,本小姐努力這麽久都沒能攻破他的心裏防線。但你對本小姐下手那一日,就注定本小姐不會放過你。


    如此想著,魏茵茵又扁了嘴:“太子哥哥可是因為茵茵犯了錯,不想理會茵茵了?是茵茵不乖,這都是茵茵應得的。太子哥哥不必躲著茵茵,茵茵迴王府就是了。”


    這一手博取同情之餘兼顧威脅,可謂極具殺傷力。太子卻打定了主意,便是為了皇權穩固,也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


    “茵茵你想多了,是本宮近日又要事去辦,待忙完了這幾日就迴來陪你可好?”太子微笑說道,在魏茵茵眼中卻像極了皮笑肉不笑。


    看得出太子已然冷靜下來,魏茵茵不敢緊逼,心有戚戚般“哦”了一聲,失落的低下頭去。


    “此處離你臥房不遠,本宮時間緊迫就不送你迴去了,你自己當心些。”太子說完即走。


    魏茵茵目送著他的背影,見得太子走得並不快,根本不像是有急事的樣子。此時的太子,可是每一步都在掙紮?


    想到這種可能,魏茵茵卻並未竊喜。比起掙紮,她更想看到太子走的義無反顧。需知每一步掙紮的同時,卻更能讓太子堅定幾分。


    相處這段日子,魏茵茵瞧得出太子是將她當成妹子看待的。清綰師姐和太子也是兄妹,且是一母所出。話說迴來,若清綰師姐知道了魏王府的處境,可會勸說太子?


    許是會的吧,但若是勸不動又該如何。屆時清綰師姐的立場,是扞衛皇權還是保全魏王府?


    魏茵茵甩了甩腦袋,不欲再想下去。並非得不出答案,而是答案就在心中,卻叫她不願麵對。


    朝四下張望一周,細不可聞的悉索之聲入耳,魏茵茵放棄了逃離東宮的念頭。太子與她相處甚歡的這幾日,怕也在時時刻刻對她防備吧?


    這些日子她表現出的和世家小姐無異,太子都準備了這樣嚴密的防備。若是她亮出真本事,逃出去還好,如若不敵,這東宮之中還指不定嚴備成什麽樣子。


    喚來一名宮女,魏茵茵吩咐道:“去請清綰師姐來,但切記萬不可叫魏王府知曉我在此處。”


    魏茵茵反複比對,還是決定請趙清綰來此。一來趙清綰與她本就親近,又在東宮出入方便,不會讓太子生疑。二來正好借此機會,探明趙清綰的立場是否真如她所想。


    魏茵茵瞧她離去的方向,心道太子的動作還真是快,才離開這一會兒便吩咐了東宮各處。


    果真,那宮女是去稟了太子。


    太子聽罷,心中微忖道:本宮如此冷落她,在東宮又限製她的出入,一個小丫頭怎麽耐得住。但清綰若是見得小丫頭在此……


    一念至此,太子也不抬眼皮道:“隨意找個借口迴了她,別扯到本宮身上就是。”


    那宮女領命告退,心裏暗暗叫苦。依魏小姐那性子,還不知道要她哄上多久。


    魏茵茵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心下不在意,麵上卻故作失落:“這樣啊……那便勞煩你出宮一趟,幫我買些山楂和麥芽糖迴來,這總不難為你吧?”


    太子攔著不讓她去請,她自有辦法讓師姐自己過來。


    宮女建議道:“奴婢奉太子之命照顧魏小姐,小姐有求奴婢怎會嫌麻煩。隻是小姐若想吃糖葫蘆,奴婢替小姐買來就是了。”


    魏茵茵咧嘴一笑:“市麵上買的與本小姐親手做的怎麽比,你且去買來,待做好了你嚐嚐便知,保準叫你忘不了。”


    那宮女年紀也不大,聞言喉嚨間“咕嚕”一聲,忙羞赧道:“請魏小姐稍候。奴婢這就去買。”


    糖葫蘆做好魏茵茵包了半數:“勞煩將這些送到清綰師姐寢殿去,不必說是我送的,不然可就沒驚喜了。”


    那宮女微笑應承,心說魏小姐年紀不大,竟還會替人準備驚喜,倒是不失可愛。


    魏茵茵輕輕一躍,歪倒在坐榻上。兩位師姐都是她的老主顧了,她差人將糖葫蘆送去,她們定是嚐得出來。屆時甚至不用她開口去問,隻看兩位師姐來與不來,便足以看清許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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