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遊,吃些東西吧,韶兒特意吩咐過,無論如何都要讓你吃下去。我知道你心中煩悶,但你若是拖垮了身子,誰又去救茵茵呢?”


    魏夢槐歎息著勸解,記得前幾次她送飯食進來,魏謙遊亦是保持著這個姿勢,送來的飯食也都原樣擺在一邊。自打上迴那法子失敗後,魏謙遊竟不曾動過。


    魏謙遊依舊沒有動作,似乎已經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先前他總認為是有盼頭的,所以努力期盼著,但如今血池帶給他的無力感,隻叫他萬念俱灰。


    牽掛本就是把雙刃劍,你享受它帶給你溫馨的同時,永遠不會知道它會在何時將你傷至遍體鱗傷。


    魏夢槐跺了跺腳,想要將魏謙遊的嘴硬掰開將飯食塞進去,奈何魏謙遊的下顎早已經僵住,任她用盡全力也無法掰開分毫。


    “你若是再不吃東西,我就將此事如實告訴韶兒,叫她陪你一起急,總好過你一人頭疼。”魏夢槐索性用上了威脅,作勢便要出去找雲韶。


    魏謙遊恍若未聞,他知道她不會這麽做,又何苦說這些擾亂他的心神?


    眼珠一轉,魏夢槐悠悠道:“看你這樣子也沒心情理我,本來是要告訴你欒鳳那邊有了進展的,既然你不願意理我作罷就是了。”


    “夢槐……”魏謙遊沙啞的喚了一聲。


    魏夢槐道是有了轉機,欣然道:“這就對了,快吃些東西,相信欒鳳不用多久便能想出法子。”


    卻聽魏謙遊道:“若欒鳳姐真能想出法子,爾時落燕島初到中土,絕不會將目光首先落在玄清身上。”


    “你愛吃不吃,待你餓死那日,自有人替你心疼。”魏夢槐賭氣般將食盒丟入血池中,而後將頭別了過去,不欲再看魏謙遊一眼。


    魏謙遊雙目無神地看著食盒被血池溶解,內裏的飯食自然也難以幸免,看到這時魏謙遊卻有了動作。


    動作不大,不過是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懷疑自己看錯了什麽。但這已經是很大的進展,有動作便是有好所轉。


    魏夢槐來不及細想因何生了變化,忙去拎了上次送來的食盒:“吃些冷食也比空著肚子強些,你先少吃一點,我再去給你準備些。”


    瞧魏謙遊接過,魏夢槐總算是由心的露出笑意。又見魏謙遊將食盒丟入血池,魏夢槐恨不能連他也丟進去。


    耳邊接連不斷傳來魏夢槐的責備,魏謙遊不予迴應,隻是緊緊盯著血池的變化。然而食盒被溶解殆盡,也沒能再出現讓他重拾希望的一幕。


    “大抵是我看錯了,天下間怎麽會有這樣的事。”魏謙遊自嘲一笑,他竟也會有執念太深,以至於出現幻覺的一日。


    “你看到什麽了?”魏夢槐止住了責備,不解問道。


    魏謙遊搖了搖頭,適才他扔第一個食盒進去時,看到的景像別說是魏夢槐,怕是他自己也不會再信。不過是普通的食材,怎會讓血池之水變為清水。


    但當時他看得又那樣真,雖則隻有包覆飯食那部分變了,而後又很快恢複原狀。若非複又印證,魏謙遊絕不願相信自己是看錯了。


    好容易開口說了話,問你一句又裝神秘。魏夢槐心裏氣悶,嘟囔了兩句,又威脅道:“韶兒好容易生了興致下廚,你不領情便算了,還扔入血池中。你不吃我逼你不過,看你如何向韶兒解釋。”


    “慢著!”魏謙遊疾唿一聲,將魏夢槐叫住也未立時開口。他心裏似乎抓住了什麽,但話到嘴邊又無法清晰明了的說出。


    “現在知道怕了?你當自己是少島主時,曾抱怨過韶兒做的飯食寡淡,韶兒正愁沒機會找你算賬呢,你這迴可是正中下懷。你……”魏夢槐見他麵露沉思,將後半句話咽了迴去,在旁靜靜陪著。


    “夢槐!”魏謙遊又唿一聲,這次的聲音中溢滿了激動。


    魏夢槐清晰見得他眼中略有些晶瑩,料想是過於激動所致。不禁撓頭心忖:這廝是皮癢了,正愁韶兒不教訓他呢?怎的聽了她的威脅卻這樣激動?


    魏謙遊喉嚨間哽咽著,那時的記憶他仍保留在腦海中。他能夠記起從前,看似是因為雲韶的終日相伴,功夫不負有心人才喚醒了他的記憶。但經過魏夢槐這麽一提醒……


    魏謙遊又思索片刻,那時韶兒每日替他送來的飯食,似乎都是她親手做的。韶兒做的飯食向來寡淡無味,何以彼時百味皆凝結在他口中?因為他那時經曆了血池淬體?


    再想起隨著他的記憶被漸漸喚醒,韶兒做的飯食也越發似從前那般寡淡,若將血池比作毒藥,韶兒做的飯食比作解藥豈不恰當?


    如此說來,味道便代表藥效了。味道越重便是藥效越強烈,隨著毒素排出,藥效自然也會隨之減弱,直到最後盡除餘毒。


    “是了!就是這麽迴事!”魏謙遊仰天長笑一陣,嚇了魏夢槐一個措手不及。


    眼瞅著魏夢槐已經隱忍到崩潰的邊緣,魏謙遊忙將自己的想法道出。


    魏夢槐聽得匪夷所思,喃喃道:“你莫不是憂慮成疾,魔怔了?還是怕我告訴韶兒,故意裝瘋賣傻?”


    魏謙遊又道出他將食盒丟入血池所見之景,並在說話時手舞足蹈,生怕魏夢槐不信似的。


    抬手示意魏謙遊安靜片刻,魏夢槐整理了一番思路,道:“別說我信不信,就算如你所想那般,血池之中池水不知幾何,要將其中藥力盡數化去,韶兒還不將胳膊都給累斷了?”


    見魏謙遊愣神,魏夢槐拍著他的肩膀:“為了不吃掛落就將韶兒累成那般,你好好想想值不值得吧。”


    思緒又迴到從前,那是他和雲韶在天靈山為師父守孝的日子。當時他以為韶兒是故意捉弄他,還曾在韶兒下廚時偷偷看過。明明調料的比例都不出差錯,出鍋時卻又成了那樣寡淡無味。


    心中定了定,魏謙遊來不及解釋,舉步便走。


    魏夢槐忙追著他道:“我不過同你開個玩笑,還不是擔心你餓壞了身子,又不是真的要與韶兒說,你何必自投羅網呢?”


    “等著瞧就是了。”魏謙遊迴頭笑道,腳下卻不停。


    雲韶正在地宮門前百無聊賴,托腮望天嘟囔著:“茵茵練的是什麽功,這麽久不見天日,也不怕憋出毛病來?待夢槐出來,該托她提醒謙遊一聲才是。”


    忽然被人攔腰抱起,雲韶驚唿了一聲,看清了眼前之人才安心下來。


    明顯感覺魏謙遊的腳步有些虛浮,雲韶將他打量一番,微責道:“可是又沒吃東西?不是都叫夢槐提醒你了。你在裏麵陪茵茵這些日子,都快瘦得皮包骨頭了。”


    魏謙遊俯身下去,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處蹭了蹭,忽逢喜事又得了韶兒的關心,魏謙遊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一路被魏謙遊抱進廚房,看他忙前忙後的切菜、備料好不熱鬧。


    雲韶不滿道:“你是不是嫌我做的飯食難吃?都餓成了這樣子,寧可自己出來下廚也不吃我送去的。”


    魏謙遊急於印證自己的猜想,顧不上解釋太多。


    將備好的食材丟入鍋中,扭頭道:“韶兒,你來翻炒出鍋。”


    雲韶大為不解,但見他說的認真,道是他又想出什麽新奇點子哄她開心,便依言照辦。


    不等雲韶將菜盛出,魏謙遊便急著去嚐。細細咀嚼半晌,又朝魏夢槐招手:“夢槐,你來嚐嚐。”


    魏夢槐也取了筷子,詫異道:“不是我的舌頭出了問題,便是眼睛出了問題。方才我分明看到是你準備了那許多,韶兒隻是翻炒幾下,怎麽會……”


    魏謙遊微然一笑,想他當年在金陵扮神棍命時,定會說韶兒這是雙被天懲的手,騙她些銀子來。但換做如今,他更願意說韶兒這是雙充滿魔力的手。不論是神奇還是腐朽,在這雙手低下終究會歸於平淡。


    “舌頭和眼睛都沒出錯,夢槐,快去將島上的廚娘都叫來。慢著,不會做菜的也叫來,今日就看韶兒大顯身手了。”


    話已說到此處,更何況親口嚐過,由不得魏夢槐不信。


    對魏謙遊點了點頭,魏夢槐激動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你的心情了,這下茵茵總算是有救了。”


    “夢槐,你說什麽?”雲韶緊盯著魏夢槐的雙眼質問。


    難怪茵茵這麽久都不出來活動,照她的性子早該耐不住了才對,原來茵茵根本不在地宮中。


    魏謙遊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任何事情他的韶兒都能做到處變不驚。唯有茵茵和瑾兒,二者任何一個出了意外,其結果魏謙遊早就心知肚明。


    魏夢槐不在意又道:“我說茵茵有救了啊,不過你們怎麽這般反應?”


    “別說了。”魏謙遊扶額,敢情人家到現在還不知道說錯話了呢。


    雲韶瞪了魏謙遊一眼:“我是茵茵的娘親,茵茵出了事我怎麽不可以知道?”


    轉望魏夢槐,雲韶語氣中已經帶了哀求:“夢槐,你如實告訴我,茵茵到底在不在地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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