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韶剛頭疼過,魏瀾箬便急色匆匆闖進來:“親家母,聽府裏人說友善來了中土?他現在何處,可方便帶我去見見?”


    溫婉招唿了一聲,心說料想這魏瀾箬今日心情不錯,難得見她喚師娘親家母的,多半是看在晉王的麵子上。


    雲韶心不在焉答道:“走了,都走了一月,估摸著這會兒該是已經到了落燕島。”


    魏瀾箬失落道:“好容易來一次中土,這便又迴去了,都來不及瞧我一眼麽?”


    說完便站立不穩,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但瞧她趔趄至坐榻邊才摔下,多半參雜了些表演的成分。


    雲韶也鬱悶呢,謙遊剛走不久,她方才又被溫婉拽著同去聽了一場趙王的怒罵。眼下才剛坐下,親家母又來哭訴。


    “師娘……”溫婉輕輕喚了一聲,不著聲色地朝雲韶搖頭。


    雲韶止住了向魏瀾箬抱怨兩句的念頭,疑惑地望向溫婉。


    就聽溫婉輕聲道:“她視魏曦嬋如己出,魏曦嬋既勾結太子,那她……”


    雲韶失笑,同樣輕聲迴應:“瞧親家母如今被府裏人同化成了這般性子,就該知道她做不來這種穩重事。魏曦嬋所為親家母多半不知情,再怎麽說,她還能對魏友善不利?”


    溫婉隻是茫然點頭,這些日子趙王每日都要咒罵兩句,被吵得頭都疼了,不欲多想。


    麵露諂笑,溫婉吞吐道:“師娘說的絕對沒錯,不過師娘,師姐近日略感不適,明日怕不能來陪師娘照顧趙王了。”


    如今溫婉才知道什麽叫爛攤子,早知道趙王撒潑這樣嚇人,她便代師父往落燕島一行。


    “那便再辛苦你幾日,待清綰修養好了,再叫她來換你。”雲韶生怕溫婉說完就走,忙將她拽住。


    如今雲韶也明白過來,分明是與魏友善商量好,提前就知曉結果的戰役,為何那麽多人都搶著要去。敢情她對趙王的了解,終究不如他們深啊!


    溫婉推脫道:“婉兒要照顧師姐,怕也不能來幫師娘了。不過婉兒保證,待師姐修養幾日,餘下的日子便都交給婉兒和師姐,不敢再叫師娘操勞。”


    對溫婉的保證,雲韶將信將疑。對視半晌,見溫婉迴避了自己的目光,雲韶心中僅餘的信任也打消了去。


    “不成,你不能迴去。師娘這就差人去接清綰,這些日子親自照料。至於趙王嘛,就交給婉兒你了。”雲韶說著話,一手搭上溫婉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表情。


    溫婉扁了扁嘴,鼻頭一聳,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形容。


    雲韶不為所動:“你們這一手還是師娘教的,想讓師娘動容你就到秦淮邊上哭去,什麽時候秦淮能養海魚師娘就信了你的眼淚。”


    魏瀾箬在旁聽了半天,給了兩人一人一個白眼:“不過是區區一個趙王,怎的就把你們折騰至這般?待我去瞧瞧,保管一盞茶的工夫就叫他老老實實的。”


    雲韶和溫婉的目光,皆被說話之人吸引了去,其中滿是崇敬之色。


    魏瀾箬坦然受之,頭也不會去了趙王被關的院子,卻沒瞧見身後的四道目光已經從崇敬變為了惋惜。


    站在甲板上眺望良久,魏謙遊忽而道:“傳令下去,所有船支在離落燕島十裏處停下。”


    杜燮等人紛紛應諾,魏夢槐卻是不解道:“停下做什麽?一場不用打的仗,快些結束不就是了?”


    “我想遊泳,你要不要一起?”魏謙遊調笑道,作勢就要望海裏紮猛子。


    單是看一眼翻湧的海麵,魏夢槐就往甲板深處退了兩步,不滿道:“問你正經的呢,你若是再這般答複,迴去我就跟韶兒說你故意拖延時間,不想迴去見她。”


    魏謙遊不屑的“切”了一聲,當然是在心裏。至於麵上表現出來的……


    隻見得魏謙遊縮了縮脖子,鬱悶道:“總拿這事來威脅有意思嗎?多少年了也沒個新招,你不煩我都煩了。”


    杜燮等人見狀,皆是準備迴避。瞧魏王這樣子是準備服軟了,他們還能在此看著不成?


    魏謙遊將幾人叫住,瞪了一眼魏夢槐:“被你一打岔險些忘了,吩咐大夥兒將提前準備的豬血抹臉上,兵刃甲胄丟入海中半數,準備好之後即刻返航。”


    魏夢槐皺了皺眉,鄙夷道:“你知道你這行為,在戰場上被稱作什麽?”


    自己想當逃兵也就算了,還拉他們一起,真是讓人不齒。


    魏謙遊不以為然道:“你當這是真打仗呢?再說丟臉也是丟趙王的臉,我能有什麽心理負擔?”


    感受到四下鄙夷的目光多了幾道,魏謙遊撇嘴道:“實話說,太子隻給了這些人手,若魏友善臨時變卦,屆時該如何抽身?那廝的信譽,我可是抱著懷疑的態度。”


    魏夢槐好不客氣:“這話誰都能說,但信譽這詞從你嘴裏說出來,便已經違背了這詞被造出來的初衷。”


    魏謙遊雙目圓瞪,奈何人家那雙眼睛瞪得更圓,還是冒綠光的,不多時便敗下陣來。


    “再在這麽多人麵前讓我下不來台,留神月錢減半。”魏謙遊小聲道。


    魏夢槐滿臉的嫌棄:“我又不在你府裏做工,哪來的什麽月錢。你克扣苟管家他們那事我都聽說了,瞧你就是習慣如此,一時才改不了口。”


    魏謙遊學著雲韶的樣子眯眼一笑:“誰說你沒有月錢,非到了後悔時才肯不裝傻麽?”


    “我去吩咐他們了。”魏夢槐憤然轉身,卻是怔愣著沒向前邁步。


    魏謙遊也瞧見了讓魏夢槐呆怔之物,是一支船隊,每艘船上麵都打著中土的旗號。規模之大,足有魏謙遊今次所帶的數倍有餘。


    杜燮麵色沉凝道:“殿下,難不成是太子良心發現,派了援兵來?”


    魏夢槐嗤之以鼻:“他會有那麽好心?多半是怕趙王沒死透吧!”


    “先瞧瞧再說。”魏謙遊遠遠望著那船隊靠近,麵色逐漸凝重。


    他怕的倒不是太子派人來是準備對趙王如何,而是他與魏友善做了那樣的協定,落燕島根本沒有大戰將至的緊迫。太子若借此時趁虛而入……


    須知落燕島再怎麽強勢,終究隻是座孤島罷了。退無可退的地勢隻會讓他們一潰千裏,就算能夠及時反應,太子又怎會給他們喘息的餘地?


    船隊靠近,魏謙遊才得以看清,作為主帥的孔將軍正是太子的親信。


    不等魏謙遊招唿,孔將軍便拿鼻孔望了他一眼,故作熱絡道:“不想能在此見到趙王,瞧趙王這樣子,是剛吃了敗仗?”


    魏謙遊雲淡風輕道:“對本王來說,的確算是敗仗。”


    範斌緊跟著幫腔:“但如此戰果對孔將軍來說,卻可算得小勝了一場。”


    孔將軍幹咳一聲,不經意間瞧見魏夢槐:“怎的趙王軍中還有女子,行軍打仗豈能兒戲?”


    魏夢槐指尖一彈,孔將軍立時便唿痛一聲,從左臂上拔下一根尖銳物。


    憤然瞪了魏曦嬋一眼,孔將軍剛要大罵,看清了手中之物卻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輕飄飄一個魚刺便可在這樣的距離傷他,若換成是弓箭……


    孔將軍悶哼道:“本將軍奉太子之命,來伐落燕島賊人,這次就放你一馬。”


    剛要下令行進,孔將軍越想越氣,又道:“趙王的部下都傷成了這般,留下也不過是拖後腿,還是快些迴去療養為好。”


    魏謙遊捅了杜燮一下,杜燮會意,藏在人群中高喊:“你不過是個將軍罷了,誰給你的權力命令趙王殿下,分明是對殿下的大不敬!”


    孔將軍傲然道:“太子既命本將軍為主帥,趙王自然也在本將軍麾下,難不成趙王便能淩駕於軍令之上?”


    就等你這句話了,魏謙遊生怕孔將軍變卦,忙應道:“成,那本王便率餘部先行迴朝,預祝孔將軍旗開得勝。”


    魏夢槐急道:“怎的就這麽走了,你咽的下這口氣,我可咽不下。那將軍如此無禮,我非要教訓他一通不可。”


    魏謙遊按著魏夢槐的肩頭,沒叫她躍起,無奈道:“你急什麽,趙王還活著,可是承蒙孔將軍的恩情。趙王的大恩人,豈是你說教訓就能教訓的?”


    魏夢槐反應了一下,怒氣頓時消了半截:“那……”


    魏謙遊攤手又道:“至於太子教不教訓他,就不是你我能管束的了。”


    魏夢槐餘下的怒氣隨著這話煙消雲散,原來借刀殺人的感覺這般暢快。看來迴金陵後,有必要多羅列幾條,偷偷說與韶兒了。至於對某人的歉意……待她過足了癮再說!


    範斌初時還道魏王不經考慮,反倒讓他家殿下間接得罪了太子,這會兒明白過來心下訕訕。


    難為情地瞧了魏謙遊一眼,躬身道:“多謝魏王殿下傾力相助,此恩此德,範斌沒齒難忘。”


    “莫要再多說了,你們先迴中土,我還要去提醒魏友善一聲。現在還不到落燕島遭此大劫的時候,就算來不及提醒,也要將茵茵帶出來。”魏謙遊說罷,擲出鉤鎖咬在孔將軍的船尾,手腳並用朝船隊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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