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魏茵茵的想法,魏友善依舊搖頭。魏曦嬋若與中土太子勾結,她的目標怎會僅是趙王。


    認知受限,魏茵茵從七叔話中得到的信息,終究是不如魏友善獲取的多。


    眼下魏友善似乎已對魏曦嬋的目的看得通透,魏茵茵則尚在一知半解,摸不著頭腦。


    若友善不阻攔,放任二叔等人對她如何呢?魏曦嬋還會如對島主那般敬他?魏茵茵在旁托腮想著,一時想不出頭緒。


    約莫是得了魏曦嬋的吩咐,不等魏茵茵發問,七叔便道:“曦嬋姑娘還說,若島主不加阻攔,便請島主到地宮一見。聽曦嬋姑娘話裏的意思,貌似是有要事相商。”


    “你可要去?”魏茵茵緊張問道,滿心都是擔憂,這擔憂的來源則是有些混雜。


    魏友善心中冷笑連連,魏曦嬋該是了解他的,不論她用什麽當作要挾,他又豈會受製於人?


    見他不答話,魏茵茵撅嘴道:“想去就去唄,不說話算什麽?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她魏曦嬋出淤泥而不染,浸老壇而不酸,本小姐可沒有那麽高尚、大度。”


    魏友善好笑望去一眼,戲謔道:“你若不希望本座去,本座不去就是。到時你爹爹出了什麽意外,可別來本座麵前哭鼻子。”


    魏茵茵麵色一凝,魏友善繼續道:“本座忘了,你這丫頭是個沒心沒肺的,大抵你不會在乎。隻是不知你娘親聽了噩耗,會不會想不開。”


    魏茵茵心知肚明,友善是在嚇唬她。但自己細想來,或許事實真會如友善預想的那般。


    “那我同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魏茵茵鬱悶道,說的多麽好聽,貌似尊重她的意見似的,其實還不是想方設法的逼她就範。


    魏友善微哂:“你還是先想清楚魏曦嬋今日所舉的緣由,再考慮要不要跟來。在這之前……”


    “勞煩七叔將她看好。”魏友善吩咐過便走,也不迴頭去看魏茵茵是否安分。


    魏茵茵也沒跟上去,其中緣由不必深想便知道。落燕島之人皆是目空一切的,魏曦嬋神智還算清醒,怎麽會好好的島主夫人不做,反倒去和太子勾結?


    一路上沒驚動任何人,或者說無人可讓他驚動。魏友善從七叔的住處一直走到地宮門前,竟是未見得一個巡守。若魏曦嬋有意擒他二人,島上戒備不該是這般鬆懈才對。


    進到地宮中,內裏也未掌燈柱。魏友善一路摸黑下去,快到了血池才瞧見微弱的光源。再走近些,魏曦嬋正閉目盤坐在血池邊上,手中持的正是魏茵茵在此遺失的瀟湘吟。


    “從前沒瞧出,你竟是這般有膽識的。站在本座的對立麵,你該是早就清楚會有何種下場。”魏友善不欲拖延,開門見山的打破四下的寂靜。


    魏曦嬋心頭一驚,若非魏友善開口,她竟是沒察覺到有人過來。


    當下勉強裝出鎮定,魏曦嬋緩緩睜開雙目,微笑道:“島主的心思又豈是誰都能揣摩的,島主自己不說,我又怎會知曉島主希望我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你向來都如此坦白。”這話聽來像是敘舊,魏友善的聲音卻是冷的。冷得如魏曦嬋身後的血池,泛不起半點漣漪。


    “島主也從來都是這樣不耐,你我之間的談話,從來都是最省力的。”魏曦嬋則截然相反,話一出口,話聲就似要將那漣漪泛進人的心裏。


    魏友善揚眉問道:“你要的是落燕島?”


    魏曦嬋淡然一笑:“太子殿下要的是落燕島,我要的是太子殿下歡心。”


    “但太子並不知道落燕島是什麽,所以將此事交給你來辦。”魏友善嗤笑一聲,嗤笑的同時卻是望向遠處。


    魏曦嬋並不否認:“好在我知道,並且清楚該如何將事情辦妥,至少太子殿下身邊再無旁人比我更加清楚。”


    瞧魏曦嬋握瀟湘吟的手緊了些,魏友善不敢貿然接近,在離魏曦嬋十步左右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魏曦嬋計算了一番距離,凝固的笑容又見融解:“島主、血池合而為一,便是落燕島。不知我說的可對?”


    魏友善麵色一凝:“你不該知道這些。”


    “彼時夫人不知可有機會再迴落燕島,自然要留下後路。若沒有那小丫頭出現,如今我的職責,便是和島主一起保守這個秘密才對。”魏曦嬋目光落在自己手中,若有所思。


    魏友善語調漸沉:“不論為何,你不忠於落燕島已成事實。”


    “不錯,既是已成事實,那便多說無益。”魏曦嬋伸了個懶腰,全然沒將魏友善看在眼中。


    退至血池邊緣,魏曦嬋又道:“血池難覓,島主易求。誰說隻有你們一脈才能做這島上的島主,人海茫茫,總是能尋到意外收獲的。”


    “你不去保全他,便是要舍近求遠了?”魏友善話聲不再施加壓迫,想著還是先叫小丫頭安心為好,旁的事情急不來。


    魏曦嬋自然知道魏友善指的是誰,閑適道:“知道他不會忠於太子殿下,我又為何要保全他?既能有他一個特例,總能找到第二個。”


    “你曾經也是落燕島之人,應當知道本座不會受人威脅。”魏友善眼睛眯了眯,方才是他第一次做出讓步,有人卻不識抬舉了。


    “無妨,便是沒有落燕島,對太子殿下也並無影響。”魏曦嬋重心向後傾了傾。


    魏友善目光緊縮在她手中的瀟湘吟上,這是島主夫人的象征,若是毀去,這島上便再不會有名正言順的島主夫人。


    似是看出了魏友善心中所想,魏曦嬋嗤笑一聲:“原來被奉為神明的島主,依舊是人罷了。既然是人,便會有在意之物。”


    魏友善還以嗤笑:“本座便告訴你,便是沒有瀟湘吟,她依舊會是這島上的島主夫人。”


    此言一出,魏友善目光更顯凝重。他是在賭,賭魏曦嬋還未知曉所有關於瀟湘吟的秘密。


    依照他的性子,是絕不會賭的,因為他習慣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眼下的情況,卻容不得他的自信。


    魏曦嬋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直不起腰來,說話時聲音還顫抖著。


    “島主竟也會玩這些把戲了?若是島上連島主都沒有,何來的島主夫人?”


    魏友善自嘲一笑,早知會有今日,便該早些動手,親自將她除去。


    他將瀟湘吟看得遠比清雲遊更重,就是因為魏曦嬋眼下要挾他的底氣所在。若瀟湘吟被投入血池之中,後果便會如魏曦嬋所說,作為落燕島根基的血池毀去,島主後繼無人。眼下雖有島主,可人如何能與天同壽?


    魏曦嬋笑得更顯開心:“說實話,與你這樣近的距離,我隻有三成的把握將瀟湘吟投入血池。但我輸的起!”


    是了,正是因為她輸得起,所以她敢拿這三成的把握去賭。


    反觀魏友善,別說他是否願意承受賭輸的代價。若是叫魏曦嬋知曉他如今的情況,怕是底氣又會足上幾分。


    再望向魏友善,魏曦嬋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憐憫:“這島上風光無兩的,從來都是這血池,一件死物罷了。而堂堂的島主,不過是死物的傀儡!”


    魏友善麵色如常:“你如今的打算,是要讓血池為中土太子所用,還是將它毀去?”


    魏曦嬋反問:“我卻想知道,作為落燕島現今的島主,你希望看到那種結果?”


    魏友善目光自魏曦嬋高舉的手上緩緩落至地麵:“你手中的瀟湘吟,依舊是件仿品。”


    魏曦嬋麵色隻變了一瞬,又恢複如常:“島主的把戲越發的幼稚了,你以為我會信?”


    “早在中土之時,瀟湘吟便被本座毀去。你手中拿著的,不過是本座為了小丫頭的身份能被承認,依照瀟湘吟的模樣做的仿品罷了。”


    魏友善說罷便走,隻走了幾步便又迴頭道:“你曾偷迴島上,待過一段日子。你偷了瀟湘吟,卻也不想為何島上並無躁動。似你這般不靈光,如何能做島主夫人?”


    說完魏友善再不停留,揚長而去。


    魏曦嬋麵色凝然,急聲將他叫住:“你是向來不喜歡說廢話的。”


    她說的不錯,魏友善卻沒有答複,隻因這句答複本就是句廢話。


    魏曦嬋急著複開口道:“可你卻與我說了這許多……”


    “本座身上尚有餘毒,若你出去攪局怕難以牽製。將你拖延這些時辰,小丫頭該是已經將二叔他們料理了。本座耐著性子與你說了這許多廢話,如今總算是到了停下的時候。”


    魏友善將手一揮,地宮中倏忽間便燈火通明,將魏曦嬋麵上的淒然和搖搖欲墜的身形盡數暴露出來。


    本就身在血池邊緣,魏曦嬋發覺自己失了平衡,再欲挽迴已是迴天乏術。


    “撲通”一聲入耳,魏友善眼中沒有憐憫。血池很快便恢複了平靜,而魏友善的心則是從未有過波動。他說過,與落燕島作對之人,定會承擔應有的後果。如今魏曦嬋應驗了他的話,對他來說不過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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