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推門進來,拱手對魏友善道:“稟島主,此曲是何人所奏,島主該是最清楚不過。如今曦嬋姑娘既已迴島,當為島主夫人才是。”


    此言一出,簫聲即止,魏友善的臉色更黑幾分。


    “若是魏曦嬋已然迴島,又知曉本座身在此處,為何不現身一見?”魏友善悶聲發問,毫不掩飾其中的不悅。


    三叔沉吟片刻,硬著頭皮道:“曦嬋姑娘本就是我落燕島的少夫人,島主如今另娶旁人,曦嬋姑娘心有不快也是情理之中。”


    聽得魏友善唿吸變了節奏,三叔慌忙改口:“自然,曦嬋姑娘此為,並非島主夫人該為之事。但老頭子鬥膽,敢請島主寬恕曦嬋姑娘這一迴。”


    魏友善冷哼道:“本座自有分寸,此事暫且莫要散布出去。她不願現身,沒必要讓島上徒增遺憾。”


    清秋試探道:“若論女子的心思,清秋該是比島主清楚些,若是島主有心挽迴……”


    魏友善抬手止住,快步離開清秋所住的院子。


    初聽此曲,魏友善也一時沒能辨出真假。但細聽片刻之後,便聽得曲中少了幾分該有的恬靜,卻多了些靈動,不難分辨奏曲之人是個不安分的。不安分到敢不停他的話,不老實待在屋裏,卻偷偷跟他跑出來。


    “魏茵茵!”魏友善直闖進來,不善的目光緊鎖在魏茵茵身上。


    “本小姐在此!”魏茵茵下意識地迴道。有見魏友善那嚇人的形容,怯怯地低下腦袋。


    魏友善緩步走近,一字一頓道:“本座要聽你的解釋。”


    魏茵茵故作不解:“我又哪裏得罪你了,一迴來就抽風,要我解釋什麽?”


    不顧魏茵茵的反抗,魏友善拎小雞似的將她拎起,從她腰間抽出那支還未來得及藏好的玉簫。


    魏茵茵硬著頭皮道:“你送我的東西,我隨身帶著還有錯了?你分明就是故意刁難,我不依!”


    魏友善眯了眯眼:“這樣的事情,豈可被你當作兒戲?你可知道你奏那一曲,會惹來怎樣的麻煩?”


    見他已經心知肚明,魏茵茵也不再搪塞,攤手道:“那有什麽,不過是島上熱鬧段日子罷了。魏曦嬋和魏清秋的擁護者誰都不肯先撕破臉皮,我就幫他們一把,有熱鬧看這院裏還能清淨幾日,何樂而不為呢?”


    “自作聰明。”魏友善隨手將魏茵茵丟到一旁,也不去看她,自己生悶氣。


    魏茵茵被摔得背上生疼,一骨碌爬起來,憤憤道:“你下手這麽重做什麽?是心疼魏曦嬋還是魏清秋?你若是氣我此為,當中給我安排個罪名,替她們出氣就是了。”


    茯苓趕忙來捂她的嘴:“夫人少說些吧,島主心情不佳,夫人先冷靜些,讓島主也冷靜一會兒。”


    魏茵茵拉下茯苓的手,不依不饒道:“他心裏想著旁人就是不忠,我抱怨兩句還有錯了?若是他覺著我有錯,為何不來反駁?”


    “茯苓,你先出去。”魏友善隱忍著火氣,盡可能讓自己語調保持平靜。


    茯苓央求道:“島主……”


    “出去!”魏友善怒目圓瞪,茯苓險些站不穩,最後還是被魏友善丟了出去。


    茯苓卻未走遠,趴在門板上緊張地聽著裏麵的動靜。心裏念叨著:夫人就向島主認一迴錯,島主總是肯原諒夫人的。


    “你下手那樣重做什麽?茯苓兒又沒招你!”魏茵茵辜負了茯苓的期盼,語氣不善到讓茯苓的心顫了顫。


    說罷,魏茵茵憂心著茯苓想要出去瞧瞧,魏友善冷著臉伸手一撈,就將她拽了迴來。


    “小丫頭,你給我說清楚,本座何時想著旁人了?”魏友善凝聲質問,似乎對魏茵茵的說法很是抗拒。


    魏茵茵理直氣壯道:“我不過假扮魏曦嬋,想瞧她二人的擁護者的熱鬧罷了。你為這事對我下那樣的重手,不是念著她們是什麽?”


    魏茵茵鼻子一抽,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掉下來,哽咽道:“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我說什麽也不嫁給你。叫人備船,我今日就迴金陵去,不壞你的好事。”


    魏友善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對三叔他們來說,沒有魏曦嬋,清雲遊的傳人他們同樣可以擁護。”


    魏茵茵愣了愣:“那他們之前還……”


    魏友善厲聲打斷:“他們先前並不知曉你的底細,今番本座前去就是要他們知曉。你若是聽本座的話,眼下你該是會被他們重新尊稱一聲夫人。”


    但你前去假扮魏曦嬋,叫他們以為魏曦嬋迴島,他們的擁護自然以瀟湘吟為先。見魏茵茵已有動容,魏友善沒將這後半句說出來。


    魏茵茵失神道:“友善,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魏友善在她腦門上輕點一下:“你還是知道是又?你自己說說,自上島以來你闖了多少禍端?”


    魏茵茵語氣漸弱:“我這不是不知道嘛,你又不同我說。你若是解釋清楚,我是決計不會去壞事的。”


    魏友善正色道:“本座的心思向來不許旁人揣摩,本座不會因任何情況破例,向人袒露心聲。但你,本座就是不說,你也該知道。”


    魏茵茵牽了魏友善的手,眨巴著眼睛道:“此番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糟蹋了本座的心思,道歉就算完了?讓本座好好想想,該怎麽罰你。”魏友善眉梢一挑,顯然不準備這麽簡單就略過此事。


    瞧魏友善嘴邊勾起的壞笑,魏茵茵就覺心中不安。有時候看著仙風道骨之人,折騰人的手段才是最多的。聽聞爹爹的師父就是如此,她還替爹爹可憐過幾迴。很不幸,眼下她也遇到了這樣的人。


    在魏茵茵慌亂的目光中,魏友善將兩個布包擱在桌上,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自行打開。


    魏茵茵惴惴不安,打開布包時手都在顫抖。這布包之中,莫不是裝滿了她所懼之物?


    這是一段很漫長的過程,魏友善隻在旁耐心等待,並不出言催促。


    待魏茵茵將布包打開,看清了裏麵所裝的物件後,不安卻是轉為詫異。裏麵滿滿的都是山楂果和麥芽糖,這哪裏是懲罰?


    魏茵茵甜甜一笑:“我明白了,你是怕我因壞了此事失落,特意帶來這些安慰我的,果然還是友善對我最好了。”


    魏友善挑眉一哂:“自作多情,本座已經說過,這是本座對你的懲罰。”


    魏茵茵歪頭忖了忖,用糖葫蘆懲罰人倒是稀奇,她還是頭一迴見。


    不過魏友善不說,她也不急著追問。還是快些將糖葫蘆做出來為上,甜食是最容易治愈壞心情的。


    看清了魏茵茵捧出來的物件,茯苓鬆了口氣,道:“就知道島主不會真的怪罪夫人,夫人稍待,茯苓這就去準備。”


    “成了?”魏友善歪坐在院中的石桌邊,心滿意足地瞧魏茵茵抱來一根插糖葫蘆的草棒,上麵滿滿的都是糖葫蘆。


    魏茵茵遞去一串:“念在你這樣善解人意,這迴就多分你些。”


    魏友善直接搶過草棒,連魏茵茵手裏那串也沒放過,頤指氣使道:“坐下,看著本座吃。”


    魏茵茵這會兒才明白過來,果真是個惡毒的懲罰,虧他想得出來。


    憤然跺了跺腳,魏茵茵當即就要轉身離開。眼睜睜看著他吃完,還不將她饞哭了。


    魏友善不由分說將她按在石凳上:“你向來是個聰明的丫頭,聰明人就要識時務,不用本座將你綁起來吧?”


    得,從前還隻是惹不起,她如今躲也躲不起了。


    魏友善卻沒想作罷,招手喚來茯苓:“夫人做了這麽些個,本座一人怎麽吃得下。”


    茯苓苦著一張臉,被迫接下魏友善遞來的糖葫蘆。島主要饞夫人,怎麽還要把她算上。


    正要說些什麽,卻被魏友善搶了先:“本座知道你的心思,自然是不忍夫人遭這樣的罪。”


    茯苓聞言接連點頭,又聽魏友善道:“但本座一言九鼎,說過的話是怎樣都不能收迴的。如此,你便吃過之後,向夫人形容味道,越詳細越好。雖不能滿足口腹之欲,一飽耳福也是好的。”


    魏茵茵憋悶地瞪視魏友善,心道:本小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你當這點小事就能傷到本小姐了?隨你如何本小姐都不為所動,讓你也嚐嚐挫敗的滋味。


    雖是這麽想,不爭氣的眼淚卻是不停從魏茵茵口中流出。友善便罷了,她頭一迴覺著茯苓的口才這樣好,能將事物描述得這樣細致。但見茯苓說話時麵帶歉意,魏茵茵也不好多說什麽。


    眼瞅著魏茵茵掉下眼淚,還當真是從眼角邊掉下的,魏友善也是心中微有動容。


    魏友善問道:“小丫頭,你可能保證往後都聽話,本座告誡的絕不違背?”


    魏茵茵道是生活有了希望,忙不迭點頭,茯苓看著生怕夫人將脖子點斷了。


    魏友善不放心補充道:“也不許陽奉陰違,事後又找那些有的沒的借口胡攪蠻纏。”


    魏茵茵依舊點頭,這才得償所願。


    眼下院中幾人皆是沒注意到細不可聞的一聲嗤笑,很快便飄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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