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魏謙遊一拍腦門:“瞧我,都給急忘了。擒了魏友善,所有事情便都結束了。”


    雲韶鼻間哼了一聲:“隻是給你個建議,但發現了茵茵的行蹤,你必須要親自跟著。若是出了半點差子,我便陪茵茵一道去了。”


    魏謙遊溫言道:“不光是你,我也會陪她一道去了。你隻需在府中靜候佳音,務要放平心態,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就是。”


    距離魏茵茵出走,已經過了幾日。魏茵茵每日都要調製些香露,讓寒幽蘭的味道隨風飄散出去。


    希望是個虛無縹緲的概念,何人都說不清自己心中到底存了多少希望,但幸而魏茵茵手中正有物件衡量。


    奈何寒幽蘭的花瓣是有限的,給了魏茵茵希望一個準確數據的同時,也同時殘忍地提醒著她希望正在不斷的減少,用完便沒了。


    沒了,說來隻是簡單的兩個字,但今晨魏茵茵折下最後一片花瓣,親眼看著香露消散殆盡,才清晰意識到這兩個字是多麽叫人悵然若失。


    “這香露暴露在空氣中,消散的也太快了些。”魏茵茵落寞地瞧著自己空空的雙手,卻沒有離去的意思。


    人是否都是如此?明知道已經沒了希望,卻還在天真地等待著什麽?


    魏茵茵不介意做一迴天真之人,更何況希望還並未盡數消散,或許以花瓣計量希望,才是真的天真。


    此處是無憂山莊的觀景亭,自爹爹從趙王手中得來這山莊,便一直空閑著,平日裏絕不會有人來。


    是以偌大的無憂山莊中,眼下隻有魏茵茵一人,試問她可會覺得寂寞?


    定是寂寞的!因等待而寂寞!


    隻身一人,從不是寂寞的來源,唯有厭棄了隻身一人的感受,寂寞才會洶湧的席卷而來。


    有人說時光如水,因為時光如水般不受束縛。夜也如水,因為夜如水一般涼。


    魏茵茵將自己裹緊了些,被水包覆著的感覺,遠比被夜包覆的感覺要好。因為有水必定有岸,總是可以逃避的。


    夜的岸又在何處,光麽?魏茵茵不相信光,隻因她喚來光的手段,早在今晨就已經用盡。


    但光若不在夜中出現,又怎能瞧出他是光?


    “你可算是來了,你可知道我自正午就一直等你,此刻已是深夜。”魏茵茵顯得很是熱絡,並沒有因漫長的等待而遷怒來人。


    “你既月下設宴等我,便是知道我一定會來。”魏友善的語調平淡,但不難聽出其中但這些許詫異。


    “我當然知道,因為在這世上,沒人比我更了解你。”魏茵茵拉著魏友善坐下,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


    魏友善抓了麵前的酒杯把玩,沒讓魏茵茵將酒壺中的酒倒入酒杯中。


    他今夜沒興致飲酒,魏茵茵年紀尚輕,也不該飲酒,是以還是讓酒留在壺中為好。


    魏茵茵不介意,他不想喝酒還可以吃菜,菜同樣是她的心意。


    “上次你拒絕我的提議,我迴去後反複想過到底是為何。”


    魏茵茵說話時不住往魏友善碗裏布菜,也不理他吃不吃,她一定會讓他吃的。


    魏友善簡短問道:“可想明白了?”


    “雖是沒有個具體的答案,但在你眼中,清雲遊的價值自然是比不上瀟湘吟的。”


    魏茵茵不設防備,將腰間的瀟湘吟解下擱在桌上。他若是要取,瀟湘吟在桌上,或是在她腰間都是無異。


    魏友善並不否認,魏茵茵起身湊近了些許,抬起頭來哂笑望他。


    “說是當世的四件神兵,當世之人卻少有人知曉,故此倒不如說是落燕島的四件神兵。”


    魏友善這迴總算肯多說了些:“不錯,四件神兵,的確皆是出自落燕島。”


    魏茵茵緊接著問:“可能與我說說,乾元陣和清雲遊為何會流落在外?”


    魏友善反問:“你當真想聽?”


    魏茵茵亦是反問:“你可願意說?”


    “這不是什麽秘密,隻是說來無趣,你若想聽告訴你也無妨。”魏友善不曾思索,便應承下來。


    魏茵茵眉梢上揚:“你不說,是怕我覺著無聊,你在乎我的感受?”


    “我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卻也不想任何人認為我是個無聊之人,你還聽不聽?”魏友善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


    魏茵茵絲毫沒意識到似的:“這要取決於你說不說。”


    “彼時落燕島初具規模,乾元陣算是給那擅闖道士的封口費。”魏友善說的很快,似乎不願提起那不守信用的道士。


    魏茵茵也了解,若那道士信守承諾,他的兩個弟子怎麽會知道?他的兩個弟子不知道,他弟子的弟子、她的爹爹和師叔們又怎麽會知道?


    魏友善又道:“至於清雲遊,是遭人強搶去的,那時島上竟無一人能攔他。”


    魏茵茵趁著他的嘴還沒閉全,為了一口菜進去,微笑道:“若是那人今日到落燕島,定是沒法將清雲遊搶走了。”


    魏友善點頭:“因為島上已經沒有清雲遊。”


    “因為你在島上!你這人真是沒趣,人家想誇你都不給機會。”魏茵茵不滿地撅嘴道。


    魏友善覺得有些不自在,將魏茵茵推開些才道:“我一向不喜歡標榜自己。”


    魏茵茵嘴角扯了扯,換了話題:“可人的生命有限,縱使主人身死,乾元陣和清雲遊依舊在人世。”


    魏友善漠然的目光落在魏茵茵身上,等待著她的下文,似乎已經知道魏茵茵一定會有下文。


    魏茵茵忽而笑了,笑得很是詭異:“但這就奇怪了,為何在那二人身死之後,落燕島不將這兩件流落在外多年的神兵取迴。反而瀟湘吟遺失,你這少島主便急於來取?”


    魏友善沒答,卻絕非單純的不想答。


    魏茵茵看得很清楚,在她此話問畢之時,魏友善就不易察覺地避諱了她的目光。似他如今這般心智,有什麽足以叫他避諱?


    魏茵茵沒再問,卻已經清楚。因為瀟湘吟,他來此是因為緊張瀟湘吟,避諱了她的目光更是因此。


    但魏茵茵還是要問,因為解開了當下的疑惑,卻還有另外一個。


    “可不可以告訴我,同在四件神兵之列,你為何偏偏緊張瀟湘吟?”魏茵茵問話出口,就緊緊將魏友善盯著。


    魏友善背對她站著,魏茵茵自然不是為了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隻是魏茵茵有一種預感,聽了她這個問題之後,魏友善會逃。


    然而魏友善沒有逃,清冷的聲音緩緩傳入魏茵茵耳中:“這是個秘密,既然是個秘密,就不該讓人知道。”


    魏茵茵哂笑:“但世間有無數的秘密,又有幾個永遠不會叫人知道的?”


    魏友善眼中閃過一抹危險的光澤:“探聽秘密的人,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對秘密沒興趣的人,即使他知道有這個秘密也不會去問,自然也不會說,但你顯然不是這種人。”


    魏友善緊接著道:“另一種是將死的人,這種人永遠不會將自己探聽到的秘密說出去,你應該知道這道理。”


    “我知道,可我還是問了。”魏茵茵不見氣餒,複又湊了過去,樹懶一般掛在魏友善身上。


    魏友善這次沒將她推開,緊握的拳頭已然指節發白:“你不怕死?”


    魏茵茵嬌笑著望他:“我當然怕,隻要你還活著,我便是怕死的。天人相隔,我便再見不到你。”


    魏友善這才將她推開:“既是怕的,為何又要問?”


    “不論為什麽,現在我問了,你可會殺我?”魏茵茵反問道。


    “會!”話聲未落,魏友善已經起身,森寒的目光將魏茵茵籠罩在內。


    魏茵茵有恃無恐地退後了幾步,幽怨道:“我那般信任你,你卻是辜負我了。可惜,就算你狠的下心,有人卻是不許你殺我的。”


    見自己的行蹤被發現,魏謙遊心知再藏著並無意義,便躍入亭中。


    “好你個丫頭,長本事了,爹爹那樣小心還被你發覺了。”魏謙遊揉著魏茵茵的腦袋,眼中責怪伴隨著寵溺,顯得有些異樣。


    魏茵茵坦言道:“其實我並未發覺爹爹,但我知道,爹爹一定會找我。”


    魏謙遊接過話茬,語氣中帶著戲謔:“你不光知道爹爹會來找你,還知道爹爹一定找得到你,是為了什麽?”


    聽聞此言,魏茵茵忽而低頭,發絲並未遮住整張俏臉,露出的部分已是緋紅一片。


    魏友善看得莫名,怎的魏謙遊能找到自己女兒,卻叫他這女兒如此一副羞赧相?


    魏茵茵“哼”了一聲,向亭邊跑了幾步,背對兩人站著,雙手慌亂地撥弄著自己的發絲。


    魏謙遊看得好笑,替她答道:“因為爹爹和娘親曾允諾過你,這山莊日後會作為你的嫁妝。今日你引他來此,其實是帶未來夫婿看嫁妝的。爹爹說的可對?”


    這下饒是魏茵茵背對二人,扭捏態也顯露無疑,隻因她臉上的紅暈已經蔓延到了脖子。


    “以區區一個山莊做嫁妝,似乎承不起本座的聘禮。”魏友善麵色如常,似乎那對父女談論的夫婿不是他一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弱水三千漏勺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異寒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異寒寒並收藏弱水三千漏勺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