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反複打量著陳穆,此人看著年紀稍輕,卻在那幾個老道眼中有很高的威望,這夥人該是以他馬首是瞻。那便擒賊先擒王,製住了此人,陣法便破。


    魏謙遊緩步朝陳穆走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這說法倒是足夠唬人,本座若破了你們的陣法,可算得能比擬天道了?”


    陳穆麵無表情:“所謂天道,便是人力不可及之事。謙遊你大可一試,但師叔要提醒你一聲,與天道作對,必然會敗。”


    魏謙遊沒再說話,向前猛力推出一掌,不偏不倚落在陳穆的胸口處。


    稍一觸及,魏謙遊便皺了皺眉頭,快步拉開距離。這一掌似乎推在了青石所砌的牆壁上,震得虎口隱隱作痛。


    轉觀陳穆,那一掌沒推在他身上似的,麵容間未有任何變化。但魏謙遊相信,此人的感受絕不像他麵上這般平靜。


    “謙遊,師叔再勸你最後一句,若你還執迷不悟,師叔便不再留手了。”陳穆說話的同時,打了一個手勢,洪寅等人紛紛上前幾步,留給魏謙遊活動的空間便僅有區區數步。


    魏謙遊充耳不聞,暗自思索著什麽。陣法既成,便有破陣之法,既然破綻不在陣眼上,便在這些老道身上一一嚐試來。


    一念至此,魏謙遊瞅準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道士,試探著又推一掌。見那道士毫無閃躲的意思,立時退後,換了一人嚐試。


    瞬息之間,魏謙遊便輪番試過了陣中八人。可無一例外的,皆是給魏謙遊無力的感受。更甚者洪寅稍有所動作,就叫他覺著一拳打在泥潭裏,連抽身迴來都甚是費力。


    魏夢槐忽覺手腕一疼,拍了一下雲韶抓著自己的手:“你輕著些,都攥疼我了。我可跟你說啊,你別生了去幫他的念頭,憑你我稍有不慎鐵定沒命的。”


    這邊的動靜,並未傳到魏謙遊耳中,陳穆則是擔憂地往那邊看了一眼。


    魏謙遊察覺到陳穆的反應,心說:這時候分心,也太看不起人了。你都給了機會,我利用可是對不起你。


    待陳穆反應過來,魏謙遊已然到了近前,不由麵露驚慌之色。


    魏謙遊獰笑著探向陳穆喉間,務求一招製敵,不生任何變數。卻見陳穆微笑著迴望過來,魏謙遊心道不好,但要收力已經為時已晚,隻得硬著頭皮生生加了幾分力道。


    陳穆側頭堪堪避過,雙手上托,抓向魏謙遊兩處大穴。與此同時洪寅等人再度縮小了包圍圈,數柄木劍入手,齊齊朝魏謙遊背心刺去。


    魏謙遊看得清明,雖是木劍,但挨這一下也不會好受。最好的結果,也要喪失一瞬的反抗能力。而這一瞬,足以分辨高下。


    魏夢槐安撫道:“你瞧,陳穆老道特意吩咐換了木劍的,好歹都是謙遊的師叔、師兄。你擔心謙遊,他們又何償想過要傷他?”


    雲韶目光緊緊盯著那處,並未因魏夢槐的勸說感到輕鬆:“並非你想的那般,你瞧劍柄處,這或許就是師叔和師兄們為何用木劍了。”


    魏夢槐聞言望去,這一望也是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分辨清楚了當下的局麵,置身其中的魏謙遊卻不似局外二人那般緊張。腰身一扭穩住身形,而後踏在陳穆上托的掌心內,整個人騰空而起。


    這才看清,原來陣中不止他和麵前的八個道士。還有一女子在旁,看似不在陣中,卻一直隨著陣法的變化改變方位。


    魏謙遊心中似抓住了什麽,或許這女子才是破陣的關鍵,先前卻是他想錯了。


    複又借著刺來的木劍發力,魏謙遊直朝關觀而去。雖然身在陣中失了主動權,但魏謙遊的動作實在太快,待得眾人反應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咫尺之間。


    糟了……眾人心歎一聲,雖則魏謙遊的猜想離破陣之法還有些出入,但關觀根基尚淺,便是有乾元陣相佐也是難以抵禦。是以若關觀被製,陣法離破除便不遠了。


    間不容發之際,魏謙遊忽覺一股子寒意迎麵而來,本能地踮腳踏在地麵轉了一個圈,止住前衝之勢。


    “瞅準一個小姑娘下手,慣會投機嘛。難不成你覺著靠著這般手段取勝,麵上有光不成?”攔在關觀身前是一個戴著麵具的男子,手中之劍尚未出鞘,便讓人覺出森寒之感。


    “你又是何人?少來多管閑事。”魏謙遊心頭這會兒才多了一抹凝重,如此淩厲的劍意,竟是此人劍未出鞘所發,實在不簡單。


    乾元陣唯一的破陣之法被這人攔著,若要強行破開談何容易。一邊是固若金湯的乾元陣,一邊是探不清深淺的劍客,今日若要離開談何容易?


    陳穆拱手道:“多謝閣下相助,但此乃我們玄清派的家事,不勞閣下費心了。”


    陳穆止住眾弟子,沒讓他們再上前。眼下多了一個不明來路之人,若讓他插手其中,事情就不在他的控製之中了。若此人是朝廷派來的,他便是想保下魏謙遊也保不住。


    持劍男子朗聲笑道:“原來是玄清派清理門戶,在下素問玄清派大名,今日一見不甚榮幸。”


    “閣下客氣了。”陳穆沒急著輕鬆,靜待著男子接下來的話。


    男子又道:“道長都如此說了,在下也該賣道長一個麵子,隻是棋逢對手,不下一盤著實不過癮。這樣吧,相逢既是有緣,在下就送諸位道長一劍。”


    見男子抽劍離鞘,魏謙遊凝神相對。看樣子這些道士沒有夾擊的打算,倒讓他可以無後顧之憂的應對此人。


    “小心了。”男子提醒一聲,劍指魏謙遊直刺而來。


    好快的劍!魏謙遊心歎一聲,其中並未蘊含多少變化,但憑這出劍的速度,便足以叫人無法躲閃。無法躲閃的劍,自然無需後手。


    待要做出反應,魏謙遊才意識到,並非男子的劍快,而是他變慢了。劍刃所散發的寒意似要凍結他的五髒六腑,也是因此才讓他的行動變得遲緩。


    魏謙遊目光變得冷凝,與此同時在場的眾人唿吸一滯,濃鬱的血氣湧入鼻腔,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男子也覺心頭一寒,不同於清雲遊所散發的純粹寒意,這寒冷似乎來自他心中的恐懼。再看魏謙遊時,魏謙遊似乎成了他心底最為懼怕之物,出劍的手也再不顯那般堅定。


    一劍不中,男子再不上前,反而抽身後退,幾次起落便消失在了院中。


    魏謙遊欲追,卻覺雙臂手肘處傳來鑽心之痛。一腳踏在身後那道士的胸口,那道士立時拋飛而出,乾元陣再起不到多餘的庇護。


    剛要轉身對另外一個道士如法炮製,兩膝也受到了同樣的待遇。魏謙遊再站立不穩,在眾人眼中緩緩倒地。


    失了反抗的能力,魏謙遊隻得眼睜睜看著餘下幾個道士抽出木劍劍柄上的黝黑鐵釘,一枚枚釘入他全身所有關節。


    “玄清派,自詡名門正派,竟還做這些背後偷襲的勾當。”魏謙遊咬牙切齒道。在他的認知中,隻有沒良知的壞人才會這麽做,正是他最不屑的。


    柴修仁蹲在地上瞧著他,哂笑道:“兵不厭詐的道理都不懂,還學人家進犯中土?你能取中州,怕是有人替你出謀劃策吧?”


    魏謙遊麵容間多了幾分自嘲:“罷了,既然落在你們手中,是何下場本座都認栽。但就憑你們幾個,阻礙不了我落燕島的大業。”


    許弘文咧嘴一笑:“咱們自家師兄弟,就別計較這麽多了,你先消停幾日好生想想。師兄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別不識好歹了啊。”


    洪寅冷哼一聲:“你們倒是還有心情閑聊,快出去瞧瞧,動靜這麽大別被人發覺了。包庇逆賊,真是辱沒玄清聲名。”


    柴、許二人扁了扁嘴,腹誹道:這命令還是師父下的,師兄若是不滿找師父抱怨去啊,就會在他們麵前威風。


    “那這裏就交給各位師兄弟了,我二人即刻便去,盡可能將事情壓下來。”


    柴修仁說罷,又捅了一下打算敘舊的許弘文,翻著白眼道:“走吧。”


    身處陣眼的陳穆似虛脫了一般,被一旁趕來的弟子扶著才得以站穩:“寅兒,將謙遊看管著,勿傷及性命。”說罷便吩咐身側弟子扶自己迴去,沒再做半刻停留。


    “將謙遊帶到柴房看管,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接近。”洪寅憂心著師父的狀況,快速吩咐過後也緊跟了過去。


    魏夢槐一把抓住要跑過去的雲韶:“洪老道這話是對你說的,先別衝動。待事情平息下來,再偷偷去瞧他也不遲。”


    雲韶一直目送著魏謙遊被幾位師兄帶走,才不舍地收迴目光,任由魏夢槐拉著她迴了屋子。


    魏夢槐見她一副失神的樣子,便想著幫她分散思緒,詢問道:“那些老道定是會將謙遊嚴加看管著,要將他帶出來不難。可他這副樣子,動都動不了,帶著他定是走不遠,總得有個地方安置。”


    雲韶微微點頭:“這點你放心,我早已經做好了打算,保準叫各位師兄想破腦袋也想不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弱水三千漏勺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異寒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異寒寒並收藏弱水三千漏勺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