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迴去,就跳進了提前準備好的浴桶之中。泡了不多時,浴桶上方蒸騰的熱氣便有所收斂。


    “吱呀”一聲,魏茵茵探頭進來,目光四下巡視尋找著什麽。


    男子觀察了她一會兒,見她未曾注意到自己,才開口道:“茵茵,你倒是真不避諱,光明正大就來看為師洗澡。”


    魏茵茵下意識地望去,立時小臉一紅,捂著臉跑了出去。


    過了半晌,許是魏茵茵緩和了心情,就聽外麵傳來抱怨的一聲:“師父也真是的,洗澡都不知道將門上閂。還有啊,我練劍那麽辛苦,師父竟一人躲在這裏愜意。”


    男子調笑道:“好好好,是為師的錯,不若你進來同為師一起?”


    魏茵茵嫌棄地哼了一聲:“這麽大人了,真不害臊。清雲遊丟了,師父可曾看到?”


    問話似落入深穀不見迴聲,魏茵茵心中生疑,準備伏在門上探聽裏麵的動靜。而後……


    魏茵茵捂著被門板撞紅的額頭,沒好氣地結果男子遞來的清雲遊。


    男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撓頭解釋著:“方才為師不信邪,想要試試可否壓製住劍中寒氣,這不剛泡個熱水澡驅寒嗎。為師昨日教你的劍招可熟練了?”


    見魏茵茵一副不屑的樣子,男子又道:“你可得勤加練習著,若為師有朝一日壓製住了清雲遊的寒氣,可就舍不得把劍給你了。”


    “誰稀罕,師父想要就拿去,我還巴不得早日迴家呢。”魏茵茵作勢將清雲遊遞出,挑眉望著男子。給你了,你卻敢接麽?


    男子連忙擺手:“不必不必,交給你保管著,為師再放心不過。”


    無視了魏茵茵的白眼,男子忽而正色:“茵茵,除了劍招之外,為師今日還要教你一個道理。”


    魏茵茵愛答不理地迴道:“師父說吧,我聽著呢。”


    自打拜了他以來,魏茵茵就沒見這師父正經過,她才不相信這廝還會講什麽大道理。


    男子沒讓魏茵茵躲過,不由分說在她頭上揉了揉,才道:“劍寒,心亦然,才是清雲遊劍招的至高境界。雖為師不想你成為無情之人,但也要分清情之主次。”


    魏茵茵莫名望著男子,問道:“那以師父之見,何為主次?”


    男子語調中滿是笑意:“往後你便明白了,為師如今隻能告訴你,非己私欲。”


    魏茵茵目送著男子背影遠去,難以置信此人竟還會有仙風道骨的一麵。短暫的愣神過後,魏茵茵甩了甩頭,她還是別對這人抱太大的期望,天知道他能正勁多久。


    “謙遊被關了幾日滴水不進,怕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師兄就算有意懲戒謙遊,好歹也顧及著韶兒,丫頭都哭昏了幾次,不若……”柴修仁欲言又止,終了隻得歎了一聲。


    雲韶也在旁期期艾艾將洪寅望著,師叔和師娘心情不佳,這幾日都不願見人,她能求到的隻有柴修仁了。隻是要勸動洪寅,雲韶心裏還是沒底。


    洪寅麵不改色道:“照你的意思,咱們還得好吃好喝將那渾小子招待著?”


    柴修仁陪笑著,好聲好氣道:“年輕人走些彎路也是難免,咱們年輕時不也犯過錯?最重要是能夠浪子迴頭,你我勸不動謙遊,韶兒卻是未必。可洪師兄不叫人見他,韶兒也沒法勸不是?”


    洪寅重重拍案:“你我犯下的錯處,至少沒有觸及玄清教義,沒有危害家國安寧。似他那般本就是罪不容恕,餓死還算是咱們仁慈了。”


    察覺到雲韶急切地望來一眼,柴修仁示意她稍安,又道:“師兄就是念在同門情誼,高抬貴手這一迴吧。若是可能的話,師兄不希望謙遊能夠迴頭嗎?”


    洪寅不耐道:“你們一天到晚閑著沒事幹,總來煩我做什麽?真是讓人頭疼。罷了,韶兒你做些吃食給他送過去。”


    雲韶終於是麵露喜色,道了句“多謝師兄”便跑了出去。


    柴修仁不放心道:“謙遊畢竟不比從前,師兄讓韶兒親自去做,怕是有些不妥。”


    洪寅淡淡斜睨過去:“餓極了的人,什麽都吃得下去,不然你想如何?”


    雲韶還沒走遠,聽到二人對話全身一僵,頗受打擊。她做的怎麽了,不過是寡淡些,鹽吃多了會掉頭發的好不好?


    以致於雲韶提著食盒來到柴房門前,口中還抱怨著:“是你們不懂得欣賞,謙遊定是喜歡的,從前他便偏愛這一口。”


    察覺到有人進來,魏謙遊想要看清來人,卻是連簡單的扭頭都難以做到。如今的他,正合了那些道士的心意,對中土再無半分威脅了。


    將食盒放在地上,雲韶替他調整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坐起身來,問道:“落得如今這般下場,你可有後悔來見我?”


    思索一番,雲韶又解釋道:“後悔的意思,就是說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不來見我就不會這般了。”


    魏謙遊不解搖頭:“我是該來見你的,落得如此也是我對他們戒備不夠,為何要因此後悔?”


    雲韶嗔了他一眼,埋怨道:“我卻是後悔了,那日就該早些趕你走。可知道看你現在這般樣子,我心裏有多疼?”


    魏謙遊依舊納悶著:“這些釘子紮在我身上,又沒紮在你心裏,你為何會心疼?”


    雲韶愕然,半晌才反應過來,魏謙遊說的心疼不過是個字麵意思。


    “不與你爭論那些了,真是叫你氣死,吃些東西吧。”雲韶打開食盒,將裏麵的餐盤碗筷一一擺出來。


    魏謙遊吸著鼻子,遲疑道:“這些都是你做的?怎麽味道有些怪?”


    雲韶努力地嗅了嗅,並沒聞到有什麽味道。對此她也很是無奈,不知怎麽樣的一個調味配比,她做出來的東西就是沒有味道,就差無色了。


    魏謙遊當真是餓極了,屏住唿息,張口接了雲韶喂來的吃食。心裏安慰著自己,好在賣相不錯,說不定是他鼻子出了問題。


    吃食入口,魏謙遊麵色一凝。就算鼻子除了問題,總不至於舌頭也一起出了問題吧?


    強迫著自己咽了下去,魏謙遊質問道:“你莫不是故意的,還是金陵人士都如此口重,到底放了多少鹽和辣子進去?”


    她可是被嫌棄了?雲韶怔怔想著。被旁人嫌棄就罷了,眼下實在是難以接受。


    不顧魏謙遊的反抗,雲韶複又喂了一口進去:“有的吃就不錯了,哪來這麽多話,吃!”


    確定了魏謙遊不會吐出來之後,雲韶才心滿意足的收拾好殘局,微笑道:“你歇著吧,明日我再給你送。”


    魏謙遊心有戚戚,這是準備嚴刑逼供?直接屈打成招不好嗎,沒得這麽折磨人的。


    翌日雲韶笑盈盈坐在魏謙遊麵前,魏謙遊經過了一夜的心理建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不等雲韶將食盒打開,就緊閉著眼睛道:“來吧,本座陪你們玩到底。”


    雲韶不滿的撇嘴道:“給你送吃的,又沒準備對你如何,當真是不識好歹。”


    這迴吃食入口,魏謙遊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雲韶的目光似乎是在感激。今日送來的,雖然還在他的承受能力之外,但從細微處能感受出,雲韶是控製了味道的。


    是雲韶今日性情不錯,掌握鹽口時不算隨心所欲,還是有心而為之?


    若說這會兒魏謙遊尚還不解,往後的每日口味都會較之過分更正常些,便是足以確定雲韶的心意了。


    看來雲韶隻是純粹的沒什麽天覆,卻是憑借他的反應在逐漸改善的。就這麽過了一月有餘,魏謙遊總算是嚐到了相對正常的味道。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反複嚐試了許多次吧?可以嚐得出,每日你的手藝都有進步。”魏謙遊吃飽喝足,才開口說道。這也是他故意而為,希望雲韶能夠停留片刻。


    “有嗎?”雲韶迴身,不好意思的一笑。每日她都會自己嚐一嚐,倒從未覺得有什麽變化。


    “韶兒,總覺得你我之間,有著什麽不簡單的關係。今日可否留下陪我聊聊?”魏謙遊期待道,看向雲韶的目光用巴望形容也不為過。


    雲韶心裏“咯噔”了一下,隨後快步走近,緊盯著魏謙遊問道:“方才你喚我什麽?”


    魏謙遊心虛道:“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麽喚你,隻是感覺這麽做是應該的。若是我想錯了,往後便還如從前那般喚你就是。”


    魏謙遊生怕無言不足以表述他此時的歉意,想要加上肢體動作彌補。然而周身鑲滿了鋼釘,稍一有動作就疼得他嘴角一陣抽搐。


    雲韶溫然一笑:“無妨,我喜歡你這麽叫我,聽著便覺親切。”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雲韶心中卻是失落多餘欣喜。還道是魏謙遊想起什麽呢,到頭來倒是空歡喜一場。


    魏謙遊心中亦是悸動,先前隻是想見到雲韶,並沒有多餘的想法。饒是沒有意義的見麵,便足以讓他滿足。但此刻雲韶貼近在他麵前,心中沒來由的,竟生出想伸手將這張臉捧在掌心裏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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