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魏謙遊安慰著緩了神,雲韶將方才之事緩緩道來:“我才從師娘那裏迴來,屋裏的燈燭就自己熄了。初時我還道是風吹的,再想去燃就見燈盞邊上擱了這張字條。從沒聽說過這樣怪異的規矩,哪有夜裏不讓燃燈的,這威脅也夠嚇人。”


    魏謙遊故作輕鬆一笑:“別怕,上麵不是寫得清楚,這人是衝著我來的,自有我打發他去。”


    雲韶不滿地對上魏謙遊的雙眼:“你個沒良心的,若不是衝你來的,我怎麽會怕他們,真是關心你也白關心。這些日子你就在府裏,沒必要的出行就免了,有人相邀也盡量推脫。”


    沒疏漏魏謙遊的不在意,雲韶目光中多了幾分哀求:“不是說你怕他們什麽,就當是為了我,為了茵茵和瑾兒,你也得愛惜著自己。”


    魏謙遊點點頭:“放心吧,我不會魯莽行事。明兒個與大夥兒商量一番,此人若就此安分尚好,若還不依不饒,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他挖出來。”


    雲韶聞言,去開食盒的手都頓了一頓。這字條上說得清明,此事不可與旁人提及,你可別要惹火了他。畢竟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怎麽看都是我們處於不利。


    魏謙遊嗤笑道:“既然縮在暗處,便是見不得光,這樣的人又能有幾分本事。韶兒你別太過擔憂,好歹也對你相公有些信心不是?”


    話音剛落,屋內便傳來稍顯空洞的一聲:“我們這樣的人,天生就該在暗處,魏王莫要逃避自己的宿命。眼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罷了,魏王莫要當真才是。”


    這聲音辨不出方向,甚至讓人懷疑此人是否身在這王府之中。


    “什麽你們我們的,誰跟你我們。小爺與閣下天生就不是一路人,不論閣下找小爺為了何事,也不必為了本就沒得商量的事情大費周折。”魏謙遊目光冷凝地掃過屋內,望向雲韶時則轉為了柔和。他的韶兒這樣真實,怎麽會是一場夢境。


    雲韶心裏怕的要命,卻還是壯著膽子道:“你既然找上了我們,不妨直說了你的目的。若是有事相求,魏王府大可賣你一個人情,但若是敢對謙遊不利,這王府上下可沒人會答應。”


    “王妃多慮了,本座若是想對何人不利,這會兒便會直接現身。魏王府在世人眼中高手如雲,在本座眼裏可不夠看。”那聲音中多了幾分不屑,不知是對魏王府諸人,還是對雲韶的多心。


    雲韶略鬆口氣,又道:“既然閣下沒有惡意,那便是更好說話了,不妨現身一見?”


    “本座不見不相幹之人,此事也與王妃無關。魏王且在府中等候,待得了機會,本座定會現身。”


    兩人聽著那聲音漸漸遠去,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凝重之色。


    很顯然,這人是認識魏謙遊的,但兩人一同迴憶了半天,也沒能想出此人的來曆。


    能在魏王府中來去自如,魏謙遊的認知中除了師父、師叔便是從前的魏夢槐了。且不論其中兩個已經再沒法做到如此,這三人他都熟悉的很,方才的聲音並不屬於任何一個。


    雲韶想不出頭緒,異想天開道:“會不會是師叔來瞧觀觀,順帶和我們開了個玩笑?”


    魏謙遊擺手表示否定:“我大概知道師叔去了何處,來迴的船票都要花上不少銀子,師叔的性子,你也知道……”


    這個玩笑並沒讓兩人的心頭大石落地,雲韶提議道:“不論怎麽說,還是先別將此事說出去。若那人狗急跳牆,對茵茵和瑾兒下手,你我後悔都來不及了。”


    魏謙遊應承下來,見識過那人的手段,他也不似方才那般有恃無恐。就是他府裏的人全天警惕著,恐怕那人也有法子趁虛而入。


    雲韶自顧念叨著:“不過比起茵茵和瑾兒,我倒是更擔心你。畢竟聽他的意思,隻要不惹急了他,是不準備將旁人牽扯在內的。”


    “別要因此傷神了,他敢來,我就叫他有來無迴。早些歇息,待會兒我叫蘭兒來陪你,這幾日我就宿在書房。”魏謙遊牽著雲韶走到榻邊,扶著她躺下。


    雲韶聞言又坐直了身子:“這叫什麽話,你我一同麵對,總不會有邁不過去的坎。你不想我受牽連,我就能放心你了?”


    那人離開時才說過,待得了機會定會現身,魏謙遊這番決定就是要給那人機會,獨自麵對此事了。


    魏謙遊在雲韶頭上揉了揉,寵溺道:“我有多少本事你還不清楚?你該祈禱著我別下手太重,叫你沒瞧見那人真容就再沒了機會才是。待我將他擒下,拿他腿毛編花繩給你看。”


    雲韶故作幹嘔了一陣,嗔怪道:“成天沒個正形,同你講正事呢,你卻說這些來惡心人。今夜就宿在這裏,蘭兒該是已經歇下了,別去饒她,我一個人也是睡不著的。”


    魏謙遊終究還是妥協,然而雲韶還是一夜都沒歇好。睡上一會兒,就要爬起來看看枕邊之人還在不在。


    次日雲韶起了床,就一瞬不瞬地盯著魏謙遊。不管魏謙遊走到哪兒,雲韶必定會跟在身後,像條小尾巴似的。


    薑蘭則是半日都不見人,直到了晌午才急色匆匆地迴來,一並跟來的還有趙王。


    薑蘭解釋道:“方才迴來時正巧遇見趙王,又巧趙王要來咱們府裏,便同路走了一段。”


    打過招唿之後,趙王沒直接道明來意,則是先對雲韶道:“本王此來,是要與魏王談些朝事,王妃……”


    雲韶麵露不悅之色,嘟囔著:“一天到晚的,哪有那麽多朝事要談。我迴避就是了,別談太久,就是故意拖到飯點也沒有你的份。”


    趙王尷尬地笑了笑:“不過是些小事,耽擱不了多久,小王哪裏敢和王妃搶人。”


    同趙王去了偏廳,魏謙遊抹了把汗:“趙王來的正是時候,若是再不來個人解救我,我身上怕是要被韶兒盯出窟窿來。”


    趙王眉眼間噙著笑意,戲謔道:“可是做了什麽不體麵的,叫王妃放心不下了?”


    魏謙遊嘴角一撇:“我和韶兒你還不知道嗎?就是我稍微有了點念頭,就要被扼殺在繈褓裏。再說了,小爺我可是正人君子,事事都是叫韶兒放心的。”


    聽著魏謙遊的自我標榜,趙王翻了個白眼,調笑道:“不說這些了,本王昨日見你在晉王府上,眼瞅著就要過去了。今日見了麵,卻是滿麵紅光,是禦醫醫術高超,還是魏王心病得了名醫?”


    來之前趙王先去了趟晉王府,聽晉王訴了一通苦。昨日魏謙遊不知犯了什麽病,抓著晉王的手訴盡衷腸,這麽好的機會可得抓住了,好好講他嘲弄一番。


    魏謙遊假意黑了一張臉:“趙王若是隻為了來笑話我兩句,我可沒這個閑心。被韶兒盯著最多身上不自在,心裏還是舒坦的,趙王所言卻是沒叫我覺出好地方來。”


    趙王犯了難,不給他調笑,叫他說什麽啊。魏謙遊一副能上房揭瓦的樣子,怎麽看也不需要人關心,趙王也是實在找不到話題可說了。薑蘭真是丟給他一個苦差事,真要將魏謙遊拖著不被瞧出破綻,卻哪有上下嘴唇一碰,說的那麽容易。隻希望那邊動作快著些,也叫他少費些腦細胞。


    與此同時,雲韶正同集結了一屋子的人商談計劃。昨夜那人早晚都是要再來的,管他如何不簡單,還能在這麽多好手的眼皮子底下翻天不成?


    顏攸禮念著特意留起來的一撮胡須道:“你叫我們幫忙,我們定是義不容辭。但整夜都來守著,未免太過折騰人了,總得給些酬勞吧?”


    秦蓁在他腰間狠扭了一把:“沒良心的,整天厚著臉皮討人家女兒的時候,臉上不覺著燙嗎?那人尚且敵友不分,如今的關頭你卻還有心思談酬勞。”


    顏攸禮怯怯的閉了嘴,他還不是看屋內氣氛凝重,想要活躍一下嘛。但看他們之間的交情,在這樣的事情麵前,也是要盡力相助的。


    蘇漪桐沉默了許久,待諸人已經說了一會兒,才道:“姐姐你還是別太憂心,這些年來裝神弄鬼的本事我也見了不少,卻都是沒有真本事的人才會玩的把戲。今日他可算碰上了祖師爺,他若是敢來,我保證將他的膽都嚇破。”


    蘇漪桐信誓旦旦道,卻沒意識到自己的語病。拍了一下鄧銘釗的光頭,瞪眼道:“你笑什麽,論拳腳功夫我不及你,但這些本事,你再修個十年八年也未必有我的一半造詣。”


    鄧銘釗笑得更歡了:“論沒有真本事,你都自稱祖師爺了,我自然是比不上你的,這也沒法比不是。”


    雲韶也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卻是很快收起來:“漪桐,並非姐姐不相信你,但此事還是要保險起見,不容半點馬虎。你隻憑著你的經驗,安排大夥兒設下埋伏就是。探清那人的深淺之前,切不可貿然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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