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窗外突然出現一個人影,試問誰能淡定相對。趙清綰盯著窗戶說不出話來,拚命地晃動著一旁的溫婉。


    溫婉隻覺迷糊之中天旋地轉,聲音略帶沙啞地抱怨道:“師姐大半夜的不睡覺,折騰婉兒做什麽。婉兒方才已經盡力了,體力實在比不得師姐。”


    臉上微微發燙趙清綰也顧不得掩飾,恨不得掰開溫婉的眼皮,叫她注意到自己所懼之物。


    循著趙清綰所指望去,溫婉看到那人影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窗喝道:“什麽人如此大膽,竟敢夜闖,唔……”


    話說一半,溫婉就被趙清綰捂了嘴,納悶地將她望著。這是師姐的寢殿,師姐怕那毛賊做什麽。


    趙清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見溫婉點頭才緩緩將手鬆開。小聲在溫婉耳邊道:“這是中土的傳聞,婉兒你沒聽說過。據聞從前高祖有位男侍,甚是寵愛,還為他遣散了後宮所有的妃子。可惜,當時的太後因為他生不出皇子,便汙蔑他是妖魔所化,蒙蔽高祖心智,將他賜死了。”


    溫婉若有所思地自語著:“男侍如何能生出皇子來,這也太冤了吧。若擱在婉兒身上,婉兒可咽不下這口氣。”


    說罷,溫婉瞪圓了眼睛,喉嚨裏有些發緊:“師姐是說,外麵的並非人影,乃是當初那男侍的冤魂?”


    自己說出此言,溫婉更是身上寒毛根根豎立,腦中的困意頓時消散無餘。


    趙清綰顫抖著點頭,聲音中都帶了哭腔:“今日正是他的忌日,他是迴來報複的,怕是你我難逃此劫了。”


    溫婉心裏直打鼓,怯怯道:“冤有頭債有主,他找我們做什麽啊,害死他的人不該是早就和他相見了嗎。”饒是說得義正言辭,溫婉還是沒提起勇氣,出去和那冤魂講道理。


    婉綰二人越想越怕,抱團縮在床榻裏側。眼淚噙在眼眶不敢落下,叫視線愈加模糊,並將這掩耳盜鈴般當作一種庇護。


    又聞門外一整敲門之聲,叫婉綰二人更加篤定,今夜她們是被當成了替罪羊,不由得閉緊了雙眼。至於原因也好解釋,隻因她們重蹈了高祖的覆轍,才叫那男侍的冤魂認錯了。


    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叫魏謙遊有些摸不著頭腦。再次拍了門,朝屋內道:“你們要是沒睡,我就進來了啊。”


    然而話聲很快就被婉綰二人的哭聲淹沒,魏謙遊不知道她們沒聽見,推門徑直進到內裏。看這二人如洪水猛獸般畏懼著他,魏謙遊訕笑著解釋道:“婉兒別怕,師父向你保證,往後不再那般為難你就是了。如今你師妹也出生了,往後你就是想那般還沒機會了呢。”


    瞧瞧婉兒都被他逼成什麽樣子了,但他不也是為了茵茵嗎,說來她還是你們的師妹呢。


    聽得來人的聲音耳熟,婉綰二人哭聲漸緩。趙清綰壯著膽子,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這一望卻是來了脾氣。


    “師父不陪著師娘,來我寢殿做什麽,可將我們嚇了一跳,不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嗎?”


    趙清綰的指責也是提醒了溫婉,既然來人是師父,自然是不必害怕了。隻是一時收不住眼淚,說不出半句話來。


    魏謙遊毫不掩飾眼中的喜悅,笑道:“若非特殊的日子,我怎麽會這時辰過來。你們師娘叫你們去看師妹呢,快快收拾,師父帶你們出宮。”


    “師妹?”婉綰二人齊唿一聲,皆是三分驚訝七分驚喜。


    而這驚唿過後,二人反應又各不相同。溫婉是長舒一口氣,師妹不在師娘肚子裏賴床了,師父也總算是能做迴一個正常人了。


    趙清綰則是略有些失落,溫婉如今在她這裏住著本就不合規矩,如今沒了那“正當”理由,溫婉定是要迴去魏王府了。


    想到這樣一個壞消息,趙清綰心情也好不起來。撅嘴道:“就算是如此,師父明日再來告訴我們也是來得及的,離天明也不過兩個多時辰,哪至於這麽著急。”


    魏謙遊攤手:“我也是如此所想,隻是你們師娘著急叫我把你們帶去,我還能不聽不成?”


    “對了,方才清綰你說今日是個特殊日子,難不成你還有未卜先知之能?還沒等我說,你便已經知道了。”


    趙清綰似笑非笑,不置可否。溫婉則是垂下眉眼,不露半點表情。對於將師父當成冤魂這件事,兩人不約而同地準備藏在心底。


    魏謙遊催促道:“別愣著了,你們動作快些,將你們送迴去我還得看鄧銘釗和顏攸禮一較高下呢。”


    將婉綰二人拎上馬車,又踹下去,魏謙遊便朝對麵街上一直等候的鄧銘釗和顏攸禮使了個眼色,並沒意識到自己送迴去的是什麽。


    “師娘,可算是等到今天了。這些日子婉兒沒能在師娘身邊陪著,師娘自己定是難熬的。”溫婉聲淚俱下,顧不上看師妹就伏在雲韶腿上大哭。


    趙清綰沒體驗過那段日子魏謙遊如何瘋癲,自然是對雲韶和溫婉的同病相憐表示不理解。懷裏抱著魏茵茵逗趣,意圖搶在溫婉前麵留下印象。


    與婉綰二人寒暄了一陣,雲韶麵上微露難色,緩聲道:“今次叫你們來,是想叫你們幫著出個主意。”


    聽師娘說得認真,溫婉抬頭抹了把眼淚,趙清綰也收了逗師妹的心思,轉頭望去。


    雲韶繼而道:“茵茵這孩子,可著實叫我遭了一迴罪。或是機緣如此,生死一線間叫我想起了許多往事。”


    趙清綰目光閃爍幾番,笑道:“師娘既想起了從前,與師父更該是心意相通了。畢竟從前的師父師娘,任誰看了都是羨慕的。”


    溫婉附和著點頭:“若是師姐能似師父那般,婉兒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膽了。就是出去遊賞一圈,師姐就能盯著人家公子走不動道。”


    雲韶眯眼看著二人,聲調柔和卻是叫二人起了一身背脊發涼:“師娘是忘記了不少,但你們可都記得。細想想,一直以來可有什麽瞞著師娘的?”


    雲韶清晰記得,當日婉綰二人皆是在場。若是知情不報,定是受了某人的脅迫。


    聽婉綰二人努力地搪塞了一陣,雲韶心情漸沉:“不論你們說的是真是假,我隻要你們幫我購置一處別院,做的卻要隱蔽些,不能叫任何人知曉。”


    趙清綰故作不解:“王府這麽大,師娘再添幾批丫鬟仆從來都夠住了。聽說師父還把趙王的山莊討了來,師娘還購置別院做什麽。”


    溫婉接道:“師娘千萬別想不開,師父曾說這其中有誤會。有了嫌隙,師娘還是先問清楚的好,免得日後自己後悔。”


    雲韶嘴角向上揚起:“誤會?如此說來,是確有其事了?”


    雲韶的擔心不無道理,魏謙遊既為此事串通所有人一起瞞她,此事之中定是有他的心虛之處。既然能騙她一次,便能騙她第二次。上迴就叫他們分別許久,如今想起心中還是隱隱作痛。若是再來一迴,雲韶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


    雲韶反過來安慰二人:“你們也不必緊張,如今都有了茵茵,我自是沒打算避你們師父不見的。隻是要分開些日子,叫自己有時間整理這兩段記憶。也叫你們師父好好想想,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所在。”


    “可師娘剛產下師妹,總要有人照顧,師娘還是再想想。”溫婉無力地說著。


    趙清綰卻是異想天開:“師娘既然沒準備遠走,便同我和婉兒進宮就是。身側有我們照顧,總比師娘一人在外顛沛流離的好。”


    雲韶思索過後覺得有理,眼下也不耽擱,喚上薑蘭便走。奶娘也不必知會,宮中定是不缺的,省的走漏風聲。


    跟在雲韶後頭,溫婉埋怨道:“師姐你不幫忙攔著,怎麽反倒替師娘出起主意來了。”


    趙清綰顯得不在意:“師娘不過是想叫師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又不是再不相見了,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溫婉神色複雜地看著趙清綰,不知該如何與她解釋。師娘說得雖是雲淡風輕,多是為了打消她們的顧慮罷了。所謂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方才師娘眼底的那絲決然,並沒有逃過溫婉的捕捉。臨出王府時,看師娘還偷偷留下一張字條,顯是她們來之前就有了如此打算。


    可惜師父從前對她們,就沒將那事情說清楚,到如今溫婉想要解釋,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一路上雲韶為了叫婉綰二人站定陣營,不惜將那日的事情說了,且越說越氣。經過梁府之時,還是婉綰二人將她拉著,雲韶怕傷到魏茵茵才沒進去找梁語凝的麻煩。


    婉綰二人如今才算得知了事情的始末,難怪師娘會獨自遠走。換了她們,說不定也會做出如此的舉動,魏謙遊的形象可算是在二人心中轟然崩塌。


    看著婉綰二人義憤填膺的樣子,雲韶並沒有因此自得,反是再不發一言,眼中說不出的落寞。她看到的隻有一個梁語凝罷了,她沒看到的呢?他二人曾分離那許久,若說魏謙遊沒和任何人有染,她是一百個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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