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夢槐翻了個白眼,誰跟你開完笑。看你急成那般樣子,我動作快些還有錯了?


    “愣著做什麽,還不出去,你還想在此看著不成?”魏夢槐悻悻道,率先走出了屋門。


    魏謙遊並不覺自己留下有何不妥,被禦醫穩婆一眾人勸著,才耷拉著腦袋出去,惋惜著不能親眼見證這值得紀念的一刻。


    魏謙遊清晰地感覺到,門關上的一刻,屋裏的氣氛就開始變得凝重。可禦醫分明說雲韶是正常反應,並無大礙的。魏謙遊放心不下,又看不到內裏的動靜,急得在屋門外打轉。


    魏夢槐則是看不出緊張,倚著旁邊的欄杆閑適道:“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看的我眼睛都花了。好像你走這麽兩步,就能幫到她似的。”


    “你說的倒是輕巧,此事與你無關,我卻如何安心的下來?”魏謙遊發泄情緒一般,語氣重了些,眼中也要噴出火來。


    魏夢槐哪肯受這氣,當即反瞪迴去:“好在你還知道與我無關,雲韶現在遭罪不是我造成的。不然看你這架勢,還不來與我拚命?我還是躲你遠些,省的待會兒你真如此做。”


    忽聞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唿,魏謙遊隻覺五髒六腑被揪作一團,一旁魏夢槐的囂張臉也被無視了去。若非魏夢槐及時阻攔,恐怕這會兒人已經在屋裏了。


    隨後丫鬟們的出入頻率也加快了些,每次魏謙遊想問句什麽,卻是找不到任何插話的空當。


    魏夢槐這才心生些許歉疚,勸慰道:“你也別太急了,裏麵那麽大的陣仗,定能保雲韶母女平安。想想女兒,想想一家其樂融融的氣氛,你也該高興才是,我還不知道有多羨慕呢。”


    “不錯,我是該開心的。穩婆是金陵經驗最出眾的,文禦醫也是醫術高超,韶兒和茵茵定會母女平安。”魏謙遊將嘴角強撐起一抹弧度,整張臉卻是看不出一絲笑意。


    魏夢槐無力地搖了搖頭,心裏又抓住一道靈光,借此分散魏謙遊的注意:“你就不想知道,我方才是如何將穩婆帶來的?怕是你那如何厲害的師叔也做不到吧?”


    魏謙遊卻沒表現出太多的興致,魏夢槐繼續努力道:“就算你不感興趣,方才屋裏的人可是都看見了的,你就不怕她們出去亂說什麽?”


    “別鬧了夢槐,你既為韶兒如此做了,我定不會叫她們出去亂說。至於我,當真是沒心情聽你講故事。”魏謙遊捂著胸口,內裏正傳來陣陣的刺痛和壓抑感。


    不知過了多久,裏麵忽然沒了聲音,魏謙遊不禁心跳加速,隱有跳出胸膛的趨勢。此刻魏謙遊耳中再無半點聲音,方才叫他揪心的痛唿,這會兒竟叫他期盼。


    魏夢槐微笑:“看吧,我就說沒事,說不準這會兒都結束了,禦醫馬上就要出來叫你進去看孩子了呢。”


    魏謙遊心中擔憂,難免會冒出狠多負麵的設想:“你怎麽說得這般肯定,保不齊就是韶兒脫力了,這般處境才是危險。”


    魏夢槐悻悻地撇嘴,本姑娘這是勸你呢,你倒善於自尋煩惱。本姑娘就算如今沒經驗,往後也是早晚的事情。不像你個可憐蟲,這輩子都沒有親自生個寶兒的希望了。


    安然無奈搖頭,雖是自己已百歲有餘,可誰叫她偏偏看上魏謙遊那不解風情的師父。如今想要勸慰,話卻全叫魏夢槐說了。想要傳授經驗,卻哪裏來的經驗可傳授。


    魏謙遊抬頭看了看時辰,卻驚愕地發現日頭早已經落下。沒知覺間,竟已過去了這許久。


    “不行,我得進去看看。韶兒是我的夫人,還避諱那麽多做什麽,在這裏幹等著我實在放心不下。”


    “慢著,你這會兒開門進去,叫涼風也同你一起吹進去,可是叫雲韶雪上加霜的。”魏夢槐神色複雜地看著魏謙遊,你憂心雲韶能理解。但我這都陪你聊了兩個時辰,你當真是一點醋意都沒聽出,也不問我累不累。


    好在,魏謙遊這會兒是顧不上去思考,魏夢槐的話中有多少邏輯的。聞言前衝之勢一滯,緩緩地將手收了迴來。


    正說話時,文禦醫卻是急色匆匆地出來,作勢便要向魏謙遊請安。


    “這時候還顧及什麽禮數,快說夫人如何了?”魏謙遊看到希望一般,問罷忘記了所有的動作,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文禦醫,如一座亙古不變的雕塑一般。


    文禦醫顧不上害怕,沉痛道:“微臣說了,魏王殿下可要做好準備,夫人和小姐,怕是隻能保住一個。時間緊迫,還請殿下早做定奪。”


    魏謙遊聞言恍若受了雷擊,全身都在不停地顫抖。韶兒還有此生要陪他一起度過,這是他們彼此約定恪守的承諾。茵茵也是他們共同期盼許久的,是他們生命的延續,長久愛意的結晶。這叫他如何定奪?


    文禦醫又催促道:“還請殿下早做定奪,若是再耽擱一會兒,怕是夫人和小姐都……”


    眼看著魏謙遊腳下一軟,安然忙上前將他扶著站穩,嗬斥道:“什麽隻能保一個,若是夫人和小姐其中任何一個出了半點差子,別說魏王如何,老身第一個饒不了你們。”


    “老夫人息怒,微臣定會竭盡所能。”文禦醫怯怯應諾,心中卻在叫苦。醫者仁心,若非已經無力迴天,哪會告知這樣的消息?


    “師娘,若是韶兒出了什麽事,我可該如何是好?”魏謙遊被安然扶著,還是勉力才能站穩,話聲也叫安然豎耳才得聽聞。


    安然蹙眉瞥去一眼,將魏謙遊推開嗬斥道:“自己站穩了,過了年便是弱冠之人了,遇事還這般不鎮定,不知道你師父都教了你些什麽。”


    魏謙遊低著腦袋,似乎此時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禱,才能給他和雲韶一分力量。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也不知文禦醫是不敢出來,還是脫不開身,吩咐了一個丫鬟出來傳話。


    “稟魏王殿下,夫人情況不容樂觀,文禦醫說若是再不做決定,怕是會……”


    丫鬟怯怯地不敢去看魏謙遊,餘下的半句也不敢說出。而這每一個音調,都像是尖刀紮在魏謙遊的心頭,直紮得千瘡百孔也不見停息。


    “真是個庸醫,將那東西給我,一盞茶後還你活蹦亂跳的雲韶。”魏夢槐冷睨那丫鬟一眼,又對魏謙遊道。


    魏謙遊頭腦中全無半點清明,一時間自然反應不過魏夢槐的話。


    魏夢槐皺了皺眉頭,伸手在魏謙遊懷中摸索了一陣。魏謙遊也沒看清她拿了什麽東西,就見魏夢槐跑進屋中。


    魏夢槐冷聲吩咐屋內眾人:“都出去,王爺白花了銀子養你們。到了用你們的時候,連夫人和小姐都保不住。”


    文禦醫問道:“可是殿下的意思?勞煩姑娘去迴殿下一聲,這會兒微臣稍離開片刻,夫人和小姐都是會有性命之憂。”


    “哪來的這麽多廢話,叫你們出去就出去。”魏夢槐也知曉形式不容耽擱,索性將她們一個個的拎著丟了出去。


    而後魏夢槐捏開雲韶的下顎,將那顆墨綠珠子置於雲韶口中,提醒道:“就在嘴裏含著,可別咽了下去。”


    “腳先出來的,怪不得……”魏夢槐凝神注視著雲韶的小腹,自然沒能發覺,雲韶這會兒的狀態根本聽不清她所言,連帶那聲微不可聞的“咕嚕”也被魏夢槐自動忽略。


    “夢槐姑娘?你怎麽在此處,茵茵可出來了?”雲韶悠悠醒轉,見屋內隻餘魏夢槐一人,料想著是結束了。


    “很快了,你現在可還覺得難受?”魏夢槐語調平淡地問道,同時單手撫上雲韶的小腹。


    雲韶微笑搖頭:“不覺,或者說從未這般好過,文禦醫當真是醫術高明的。”


    魏夢槐不屑撇嘴:“與她有何幹係,若非我來救你,你早就被那庸醫害死了。你這會兒於其擔心茵茵,還不如想想怎麽報答我呢。”


    “多謝夢槐姑娘了,日後定有所報。”雲韶感激一笑。


    “但願如此。”說話間,魏夢槐已經抱了裹在繈褓之中的魏茵茵,托在雲韶麵前。


    見魏夢槐麵色怪異,雲韶顧不上問,便一臉欣喜地先望向魏茵茵。這一望可倒好,雲韶也成了魏夢槐一般反應。


    雲韶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孩子……為何印堂隱現一抹瑩綠之色?”


    魏夢槐幾乎同時開口:“方才我叫你將那珠子含著,你怎麽給吞了?”


    不等魏夢槐作答,魏茵茵印堂處的瑩綠光澤已經漸漸褪去,恢複了常人之色。


    雲韶這才放心下來,反問魏夢槐:“什麽珠子?”說著,丁香小舌在口中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魏夢槐的珠子。


    魏夢槐將魏茵茵塞入雲韶懷中,頹然地坐在地上:“被新生兒吞下,怕是要等這孩子壽終正寢,我才能將珠子取迴來了。你們夫妻兩個,不對,是你們一家三個,此生都別想將我甩開。”


    說罷,魏夢槐無力起身,從窗戶探出頭去怏怏道:“母女平安,如我答應你的一般,卻是叫我沒了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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