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之心裏也是犯嘀咕,師姐並未拒絕,與門規也不衝突,師父如此阻攔,莫不是……


    林牧之有了猜想,頓覺頗有壓力,卻並未生出退卻之意。相比於師父來說,他總是能站住腳的,況且師父的性子,也不像是會做出那般事情。


    算是安慰過了自己,林牧之的負擔輕了不少,正色問道:“是怎樣的緣由,師父還信不過弟子不成?”


    “因為婉兒早已與旁人兩情相悅,在你眼裏,婉兒可是個朝三暮四的?”魏謙遊獰聲道。林牧之今日怎麽這麽多話,恨不得一腳將他踢了出去。


    林牧之明顯的不信:“不瞞師父說,我送師姐玉佩之時,師姐不曾拒絕。想來師姐那麽聰明,該是知道弟子的意思……”


    “夠了!”魏謙遊聲調提高了幾分。林牧之眼下這般,還是他給多了好臉色。


    這一聲不光將林牧之嚇得怔住,連角落處的悉索之聲都歸於沉寂。


    溫婉一直在屋外聽著,見林牧之一再追問之下,魏謙遊裝出的脾氣就要成真,忙也跟進了屋。


    “師父怎麽發這麽大的火氣,定是你又疏忽了什麽,還不快向師父認錯。”溫婉佯裝觀察了半晌兩人的反應,才對林牧之道。


    林牧之卻是和平時的反應大相徑庭,梗著脖子不肯認錯。先前師父罰他,是他做錯了,自然要認罰。然而在這件事情上,他不曾為難師姐,是以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魏謙遊挑著眉毛,這幾日竟沒看出,林牧之還有這樣一副倔強性子。


    與魏謙遊交換了一番眼色,溫婉勸了魏謙遊兩句,將林牧之拉到一旁小聲問道:“又是怎麽迴事?能叫師父發這麽大的火,也真有你的。”


    發問之人換了溫婉,林牧之反倒有些不自在。猶豫了許久才問道:“我送師姐的玉佩,師姐怎麽不戴在身上,可是不喜歡?”


    玉佩?她不是已經送來了?溫婉反應了一下,便了然林牧之的意圖。也裝腔作勢道:“你走的也太急了些,都不等人答複麽?這玉佩看著便覺貴重,我是不能收的,正好趁此機會還你。”


    溫婉說著就開始在身上翻找,而後手上的動作漸緩,麵色卻是逐漸凝重。


    林牧之微笑著將玉佩提在溫婉麵前,佯裝不滿道:“師姐是馬虎,還是根本沒在乎過我送的東西?這次可要收好了,若是再丟,我可是要不開心的。”


    溫婉推還迴去:“本就是要還給你的,既然已經在你手裏,倒省去了這些麻煩。”


    林牧之期期艾艾地將溫婉望著:“若是旁的物件,師姐不收就罷了。隻是這玉佩意義非凡,我定要送給師姐,也隻想送給師姐。”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就怕這玉佩還有什麽意義,沒想到真讓她猜著了。


    林牧之手依舊懸在半空,一字一頓道:“若是這玉佩是師父送的,師姐可會收下?”


    聽聞此言,溫婉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林牧之雖口口聲聲叫著師父,但從語氣中,溫婉是一點沒覺出此刻林牧之是將魏謙遊當師父的。更多的像是在說情敵,退一步也是當成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子。


    溫婉裝做沒聽懂:“自然是會的,師父送弟子件禮物還不是尋常事,但……”


    “這就對了,師弟送師姐一塊玉佩,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師姐幾次三番地照顧我,就當是感謝,也早就該將這玉佩送給師姐了。”林牧之疾言打斷,他不希望聽到溫婉口中說出半句轉折。


    溫婉心中隻覺麻煩,林牧之不肯道明心意,她也不好一口迴絕,不然還叫人家以為她是故意找了說辭。


    “牧之,你可是忘了,你大哥為何將你送到這裏,你又是怎麽做的?”魏謙遊適時地喚了一聲,替溫婉解了燃眉之急。


    “牧之記得。”林牧之耷拉著腦袋道。心中卻想:大哥叫我來學本事沒錯,但這兩件事情又不衝突,師父就是不過問也不愁和大哥交代的。


    魏謙遊又道:“既然記得,就該先沉下心來,將本事學好,而不是整日想著勾搭有婦之婦。”


    “師父說什麽,有……”林牧之道是自己聽錯了,平生還是頭一遭聽見有婦之婦的說法。


    “有婦之婦,先前都告訴你了,婉兒已經與人兩心相悅,師父我還能騙你不成?”魏謙遊加重了些語氣。


    “弟子不敢懷疑師父。”林牧之怯怯道,心裏五味雜陳。師姐明明看上去那麽溫柔,對他也是極好,怎麽會是……


    魏謙遊語重心長道:“師父管著你,並非是不看好你們二人,或是質疑你的心意,而是給你們二人都保留著麵子。如今你也該知道了,就算你把心掏出來,婉兒也未必肯要。”


    林牧之沉重地點了點頭,他也夠悲催的了。十九歲才情竇初開,竟還喜歡上了一個,對他絕不可能有半點興趣的女子。


    魏謙遊又對溫婉道:“婉兒,明日你辛苦一趟,叫你師姐將手邊的事暫且放下,過來小住幾日。一來見見新師弟,二來交給她的活事實在累人,叫她好生歇息段日子。”


    溫婉心頭凜然,忙朝魏謙遊使了幾個眼色。怕林昭元暗中使些手段還是其次,她和師父為了不暴露清風寨的所在來這裏暫住,不就是為了師姐不被人發現嗎?


    魏謙遊麵上掛著微笑,示意她安心。溫婉轉念一想,也對,師父不是那般衝動的。輕易將師姐暴露了出去,影響的可不止是清風寨。其中牽扯到的,足以叫金陵大亂了。


    “牧之,自明日起,為師便開始傳授你玄清派的功夫。你也該收攏了心思,除非必要,還是少離開寨子為好。”魏謙遊心裏盤算著,被趙王和鄧銘釗這般施壓,穆晟兩兄弟該是忍不了多久了。將林牧之留在身邊,也省去到時受了牽連。


    林牧之愕然道:“師父說的可是真的?牧之先前還聽說,師父收了弟子,總要考察好一段時間才開始教本事的。”


    不知師父有意補償,還是當真認同了他,這消息多少衝淡了他鬱悶的心情。


    溫婉笑道:“那還能有假?師父看人向來很準,也不似那些老頭子的迂腐。隻是你的進展還要比我當年快了些,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在師父眼裏都沒地位了呢。”


    魏謙遊卻是冷淡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都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間,還有多少工夫可耽擱?往後五更天後便要起床,若是敢有馬虎,可逃不過罰。”


    林牧之連聲應諾,別說是拜師之後,他自小就幻想著能有這一日呢。而玄清派三個字,正是他幻想中出現最多的,往後他也是實實在在的玄清弟子了,哪裏會馬虎?


    魏謙遊叫兩人離去時,溫婉故意落後了一步,林牧之正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並未有所察覺。


    魏謙遊早料到溫婉會迴來,依舊坐在原處等著。


    溫婉徑直問道:“師父就算知道,林昭元叫他來沒存什麽烏七八糟的心思,為免也對他太信任了吧?須知他對林昭元根本是不設防的,就算不是故意要說,難免也要透露出去。”


    至於魏謙遊先前吩咐林牧之,日後不要輕易離開寨子,則是被溫婉當成了防範的對策,然而溫婉並不認為此舉有效。


    魏謙遊漫不經心道:“照你說來,該如何打消牧之的執念?單是一麵之詞就能打消,你也太小看自己在他心裏建立起的形象了。”


    溫婉可不覺師父這話是在誇她,撇嘴道:“依婉兒看,就隨便找來一個,師父不是剛買了幾個丫鬟。牧之又不知道師姐的身份,敷衍過去就是了。”


    魏謙遊搖頭微哂:“牧之是單純了些,卻不是傻子。隨意找來的,哪裏演得像,起不到作用也就罷了,隻怕起到反作用。”


    “你明日去趟國公府,求漪桐來一趟。若是怕求不動,就先迴去搭韶兒一道。”看溫婉愁眉苦臉,魏謙遊也不逗她,將心中所想說了。


    溫婉眼前一亮,師娘日後總是要見麵的,秦蓁又是那樣恬靜的性子,容易穿幫。師姑卻是個極佳的人選,隻是許久未見,竟給忘了。


    解決了心中的憂慮,溫婉反而故作乖巧道:“可是師父,婉兒思來想去還覺著不妥。畢竟國公府也在籌備喜事了,我們這會兒不幫忙也就算了,哪還能上門叨擾。”


    魏謙遊哪裏會看不出溫婉這些花花腸子,挑眉道:“你倒是個懂事的,既是如此,就按照你說的,迴去領個丫鬟來。隻是師父要提醒你一句,當初挑丫鬟時,特意挑了老實、沒那麽多心思的。可別到時候被牧之瞧出來,又來我麵前抱怨。”


    溫婉也算是能屈能伸,立馬改口道:“婉兒想了想,還是師父的提議好。大不了日後國公府辦喜事,再送一份豐厚的賀禮賠罪,自己人總是好說話的。”


    魏謙遊得意一笑,之後便不再理會溫婉,低頭沉思著什麽。明日便要開始教林牧之本事,婉綰二人如今雖也算是得了真傳,卻都不是正經法子教出來的。這次可要精心籌備一番,算是彌補了之前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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