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晟迴到府中,就有人知會。說是夫人請他過去,有要事相商。穆晟想都沒想,就叫那人去找個借口迴了,他哪裏有心情去見一個無所謂的人。


    不想剛迴房倒下,喜兒卻是自己找了過來。穆晟剛在丞相府受了一肚子的氣,正愁沒處發泄呢。正好,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張了張嘴,穆晟見她一臉冷淡,話卻沒能說出。心說:今日清綰這是怎麽了,原本不都被治得帖服了嗎?


    看穆晟陰沉著臉,卻是在犯嘀咕,喜兒心裏偷笑。穆晟果真是個紙老虎,她擺出公主的架勢還是能叫他掂量幾番的,這點魏謙遊倒是說對了。


    喜兒乖巧地上前道:“相公,近日我越發覺得憋悶,不似從前那般自由了。”


    穆晟冷然道:“你要做什麽隻管做,又沒人管束著你,隻要不出格便好。府裏的下人也都是供你差遣的,如何不夠自由?”


    喜兒哀婉道:“使喚他們,圖些樂子還好,如何能說心裏話?相公整日被公務纏身,沒時間陪我也是情理之中,唉……”


    算你還懂些事理,穆晟依舊冷淡道:“你看那個丫頭下人有趣,能說話的,我幫你要來就是。平日裏你也安分些,多體諒我的不容易。”


    喜兒緩緩搖頭:“與她們哪有好說的,從前和一眾兄長倒是無話不談,如今卻是連麵也見不得。若是相公應允,我明日想請晉王哥哥來府中坐坐,也不需相公頭疼,我來接待就是了。”


    穆晟心中冷笑,要告狀還不偷偷去告,假意與我商量,是要威脅我?然而眼下正在重要的關頭,他還偏偏就受了這個威脅。


    迫使著自己擠出一抹笑意,穆晟道:“怎麽說也是你的兄長,是該經常見見的。明日你將晉王殿下請來,需要籌備什麽,盡管說與我就是。”


    喜兒笑應了一聲,似是又想起什麽:“對了相公,今日我得了一冊戲文,覺著很是有趣。今夜你來我房裏,我念給你聽啊?”


    不等穆晟開口,喜兒又委屈道:“相公不會覺得無趣,不喜歡聽吧?你我結為夫妻也有段日子了,清綰自認還是知道相公喜歡什麽的。”


    穆晟的話被堵了迴去,隻得憋悶應承。心裏的火氣無處發泄,眼中都被燒出了血絲。


    從穆晟屋裏出來,喜兒就聽到玉器碎裂之聲,看來是穆晟氣得摔東西呢。喜兒這次並未生出驚慌之意,反而心情大好。


    口中喃喃道:“魏謙遊這法子真是不錯,算是幫我出了一口惡氣。雖是沒看見,但想著就覺穆晟那般樣子好笑,真該讓他也看一看。”


    魏謙遊是沒心情看了,還想著趁天色尚早,迴去陪雲韶呢。結果溫婉早等在了他迴去的必經之路,攔住他就大倒苦水。


    魏謙遊敷衍道:“這事有什麽要緊,你不理會他不就是了。好歹你也是個師姐,還能被他牽著鼻子走不成?再不濟你就拿出身份來壓他。”


    溫婉撅嘴道:“婉兒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隻怕師姐會多想。師父說得倒是輕鬆,若這事擱在師父身上,未見得比婉兒好到哪兒去。比如……”


    魏謙遊抬手攔了,他才不想聽什麽比如。


    “照你的意思,是定要將他趕走不成了?我倒是不怕林昭元那邊不好交代,隻擔心有人夜裏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又有人心存愧疚解不開心結啊。”


    溫婉聞言鼻間重重哼了一聲,終究還是做不出師姐那般張牙舞爪撲上去的舉動。隻怏怏道:“師父不幫著想主意就算了,怎麽還來取笑婉兒。師父盡管笑吧,婉兒也不用師父管了,大不了得空迴去,再向師娘倒苦水。”


    魏謙遊不為所動,從前這麽威脅還差不多,如今可是不管用了。動這歪腦筋,還不如想法子討好我呢。


    溫婉不由分說地把玉佩塞到魏謙遊手裏:“婉兒不理會那許多,總之師父定要在師姐誤會之前,將這麻煩解決了。”


    魏謙遊托著玉佩端詳半晌,調笑道:“據聞他在府裏默默無聞,這麽好的玉對他來說更是彌足珍貴。既給了你,就足見他對你用情之真,不若你就從了他。至於清綰,大不了鬧上一陣,也未見得就將你吃了。”


    溫婉有求於人,所有抱怨隻在心裏自己知道。麵上沒聽見似的,又道:“師父就多刁難他機會,讓他知難而退,自己迴敬王府去就是了。”


    見魏謙遊充耳不聞,溫婉心知不給點好處是沒法叫師父幫忙了。便悄聲道:“師父也算見多識廣,但知曉的多是中土之事。不知師父可曾聽過,西耆有個名叫多子多孫的秘方?”


    魏謙遊這下倒是來了興致,卻是迫使著自己保持鎮定道:“若是這秘方連你和清綰都能用,那才算是神奇。不然頂多也算是個凡物,還不足以打動師父我。”


    溫婉嘴角一扯,梗著脖子道:“別說婉兒和師姐能用,就是婉兒和梁家小姐也是能用的。別說師父不信,恐怕師娘也未見得會信。婉兒卻是相信,這般巧合對婉兒來說,並不難安排。”


    魏謙遊買麵色一凝:“如此可是將玩笑開大了。”饒是溫婉說得過於玄乎,魏謙遊還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平日裏溫婉較之趙清綰要和順些,但若是被逼急了,溫婉才是豁得出去的那個。


    溫婉得意地挑眉:“婉兒可沒有開完笑,師父不肯幫忙,師姐早晚會誤會的。不拉一個墊背,婉兒如何能甘心。”


    魏謙遊為難道:“婉兒,實話告訴你,我是從沒打算過讓牧之迴侯府的。在你我說來,穆晟和林昭元的心思不是什麽秘密。然而牧之和他們不是一類人,不如就將他留下呢。”


    溫婉燦然一笑:“這就是師父自己要考慮的了,不論將他送走還是留下,隻要把婉兒擇出去就成。”


    又怕魏謙遊忘了,溫婉提醒道:“師父記牢固了,今夜我們去請安時,師父就與他說。”


    一天天的,這都叫什麽事啊。魏謙遊無力道:“今日事情實在多了些,可是將我累的夠嗆。你也體諒師父些,明日再叫他來我屋裏一趟。”


    溫婉果真體諒了他,然而體諒的方式卻有些隨心所欲,並未聽他的勸說。


    當日夜裏,魏謙遊正喝著溫婉送來的參湯。心說總算是溫婉,還知道師父勞累了一天,懂得做些什麽。然而湯還沒喝完,魏謙遊就將對溫婉的稱讚盡數收迴。


    微不可聞的“咚咚”聲傳來,這般躡手躡腳的動作,是林牧之標誌性的敲門聲,魏謙遊險些被嗆到。心中叫苦之下,隻得叫他進來。


    看林牧之恭敬地站在自己麵前,魏謙遊故作好奇道:“今夜不是來請過安了,怎麽又來了?”


    林牧之惶恐道:“師姐方才來敲門,說師父叫我,又十萬火急的大事。”


    果然如此,魏謙遊都料想到了,溫婉這會兒定是再屋裏偷樂呢。心忖了一番要不要故意報複她一下,最後魏謙遊還是決定不跟弟子計較。


    重重地咳了一聲,魏謙遊登時冷了臉:“原本打算叫你們一起來的,但為師想過之後,解決問題還是該從源頭入手。在這件事情上,你倒是該承擔主要責任。”


    林牧之聽罷惶恐更甚,他分明依舊足夠小心了,各種禮數皆是周到,連門規都倒背如流。到底是哪裏疏忽,又叫師父抓住了錯處?


    “弟子實在不解師父所說,還請師父明示。”想了半晌無果,林牧之隻得顫聲問道。


    魏謙遊嗤笑一聲:“你雖剛拜入師門,但對為師的脾氣多少也了解些,真當裝傻就能蒙混過關麽?”


    林牧之忙俯身道:“弟子不敢,隻是弟子當真不知做錯了什麽,竟惹師父震怒。”


    魏謙遊笑意轉冷:“如此說來,倒是為師無理取鬧,硬要安罪名在你頭上了?”


    林牧之失措至極,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從沒見過師父發這麽大火,問題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啊。


    “瞧瞧這個,若你還說不知道,便迴你敬王府去,玄清派沒有你這種弟子。”


    魏謙遊丟來一個物件,林牧之手忙腳亂地接了。低頭一看,正是他留在溫婉屋中的玉佩。


    難不成是師姐向師父告狀?不對啊,方才師姐來找他的模樣,分明就是不知道師父要說什麽的,那師父又是如何知道的?


    且不論那些,林牧之平生頭一迴心慕於人,決定在此事上麵據理力爭。


    “師父明鑒,師姐交代的新門規,弟子已經記得一條不落。然而上麵並未記載這些忌諱,弟子心慕師姐,便表露了心意,並不覺得有何過錯。”


    魏謙遊心裏扁了扁嘴,其實我也覺得你沒錯,奈何你錯與不錯不是你我說了算的。


    “這事情解釋起來有些麻煩,待得你該知道的時候,為師自會告訴你。”魏謙遊漠然說著。


    真想隨意編個理由,比如說你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什麽的。雖然有些扯,卻也容易將他打發了。看林牧之依舊一臉的執著,魏謙遊深感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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