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院中的氣氛更顯沉重。魏謙遊想說“哪有那麽誇張”,卻怕適得其反沒敢開口。


    鄧銘釗雖說的灑脫,手卻搭上了顏攸禮的肩膀,神色間有些沉重。


    顏攸禮明顯全身顫抖了一下,生怕鄧銘釗將自己推出去,他才不要做那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不論即將迎來的是什麽,等待的過程往往最為煎熬。眾人幾次想要退卻,卻是看在友誼和銀子和銀子的份上堅定了立場。


    第一迴吃雲韶飯食的幾人,入口便察覺到了問題的所在。味道上倒說不出有多怪異,隻是寡淡得似乎沒有任何調味料一般。不光是如此,連食材原本的味道都被掩蓋得幹幹淨淨,隻覺在嚼口感各異的水一般。


    鄧銘釗側目道:“魏兄,這便是你所說,能叫人忘記一切的味道?”


    魏謙遊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才迴道:“不錯,如此簡單的味道,咀嚼時隻顧著細細品味,思緒便不自覺地被牽引著,哪還顧得上思索其他。”


    溫婉試探著輕抿了一口,頓時換了一臉苦相。從前雖也算得寡淡,卻沒見這麽過分的。


    悄悄扯了一下魏謙遊的衣袖,溫婉輕聲問道:“師父莫不是惹師娘生氣了?難不成那禮物還沒送給師娘嗎?”


    “禮物?什麽禮物?”魏謙遊大惑不解,溫婉卻道是他在裝傻。


    雲韶剛落座,就聽兩人的談話聲入耳,淺笑著不語。既然魏謙遊不肯告訴溫婉,定是要給她驚喜的,她又何苦道破。


    趙清綰心直口快道:“師父明明在匣子裏藏了寶貝的,我和婉兒都看見了。其實師父也不必糾結,我和婉兒看了都是羨慕,師娘定會喜歡的。”


    原來說的是夢槐那顆黑玉珠子,魏謙遊了然。但那可不是什麽禮物啊,日後還要還給魏夢槐的,哪能轉手就當禮物送了出去。


    雲韶微嗔趙清綰一眼:“吃飯的時候少說話,這麽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婉兒都知道該幫著保留懸念了,怎麽還說話不動腦子。


    魏謙遊麵容緊繃,不想雲韶也當了真,這該如何解釋。如實相告倒能省去許多麻煩,之怕雲韶失望過後再惱火一迴,叫他揣著珠子找魏夢槐過去。


    之前魏謙遊和溫婉低聲交談沒被旁人聽到,趙清綰這聲卻是意圖昭告天下,蘇漪桐聽見自然要來湊個熱鬧。


    “什麽禮物,聽你們說的那麽開心,定當不是凡品了。姐姐可不能這般小氣,連眼福都不叫我們嚐飽了。”


    秦蓁雖沒好意思開口,投來的目光中卻也帶了幾分殷切。顏攸禮是隔三岔五就會帶來一些小玩意,看著喜人卻沒什麽新奇東西,不知魏大哥和雲姑娘之間會送些什麽。


    “吃飯吃飯,有什麽可看的。”雲韶止住蘇漪桐,不讓她繼續造勢。


    蘇漪桐卻哪肯罷休,略帶幾分威脅意味道:“姐姐若是不叫我們看,我就把姐姐偷繡野鴨子的事情說出來。”


    魏謙遊抿嘴偷笑,野鴨子?估摸著是對鴛鴦,被雲韶繡得不倫不類。


    誰知雲韶梗著脖子反駁道:“什麽野鴨子,你審美定是出了不小的問題,那分明是鳳凰,百鳥之王知道嗎!”


    魏謙遊被噎得打了個嗝,提議道:“或許再加些英氣進去,就更像是神鳥了。”


    蘇漪桐不依不饒道:“姐姐當時就是奔著繡鴨子去的,這會兒大勢已定,再怎麽補救也無力迴天了。”說著話,蘇漪桐抓起一個饅頭狠咬了一口,這東西本身就沒什麽味道,蒸得寡淡些也沒太大差別。


    雲韶沒再反駁,低頭擺弄著什麽。其實她本就是要繡對鴛鴦的,隻是被嘲笑成野鴨子後便說成鳳凰挽迴麵子。


    瞧魏謙遊探頭往來,雲韶丟去一個荷包:“漪桐還勸我選個簡單的圖樣練手,我卻沒想到那麽細一根針如此難駕馭。你若是敢嫌棄,往後就再別想要什麽了。”


    魏謙遊端詳了半晌,順手就掛在腰間。


    雲韶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去:“本就不好看,你還要在人前展示,自己收著不就行了。”


    蘇漪桐揶揄道:“姐姐撚著繡花針施展了好一通劍法,哪兒會不好看呢。單看那繡樣的紋理,便能感覺到一股子殺氣了。”


    趙清綰自告奮勇道:“師娘大大方方地作了表率,師父也不必扭捏了,我這就去把匣子帶來。”順便將這頓飯逃過去……


    魏謙遊來不及阻止,趙清綰就已經沒了影子。當下隻得埋頭吃飯,掩飾著自己的心虛。


    待得魏謙遊將桌上的飯食消滅了大半,趙清綰才迴來,趁勢道:“師父喜歡師娘的飯菜我們能理解,但也該知道收斂這些,我還餓著肚子呢。”


    雲韶喜道:“不礙事,若是不夠吃我再去做不就行了,又不費事的。”


    趙清綰瞧見馬匹拍在了馬蹄子上,忙改口道:“師娘不用忙了,清綰飯量本就不大,隨便吃些就好了。”


    說罷趙清綰忽然注意到,師娘的食欲也是不差,難不成就沒察覺出半點不對勁的地方?


    溫婉提醒道:“拿都拿來了,就別楞著了,快叫師娘看看,也叫大夥飽飽眼福。”


    趙清綰將匣子捧到魏謙遊麵前:“師父是想親自打開呢,還是叫清綰代勞?”


    “當然是我自己來。”魏謙遊故作輕鬆地接過,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痛快些。


    匣子打開,蘇漪桐和秦蓁都是睜大了眼睛。趙清綰和溫婉對視一眼,早就料到她們會是這般反應,而後也配合著驚歎了兩句。


    “師父當真是有心了,質地這麽好的珍珠,單是一顆就千金難求,更可況是一串鏈子。”


    “早知道就叫師父私下裏再送了,咱們就不該好奇,這會兒看了也是眼饞。”


    雲韶微笑著責怪道:“話都叫你們說了,我卻該說什麽?”


    魏謙遊原本已經不敢去看,別過腦袋緊閉著雙眼。聽聞三人所言,緩緩將目光移了迴去。


    這一看不光看到了珍珠手鏈,還捕捉到了婉綰二人驚歎中的表演成分。許是兩個丫頭會錯意,又覺得那黑玉珠子拿不出手,故而特意安排的,真是有心了。


    魏謙遊取出手鏈戴在雲韶腕上,白了婉綰二人一眼:“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單拿出來糾不出什麽毛病。這會兒戴在韶兒腕上,兩相比較便能看出瑕疵了。再好的珍珠,又哪裏比得上我的韶兒瑩潤。”


    趙清綰心道:師父這馬屁拍的,直叫師娘臉上笑出了花,日後還是要多跟師父學著些。隻是不知道趙王哥哥聽得師父為了拍馬屁,而貶低了他的珍珠鏈子,心中會是怎樣一番感想。


    秦蓁巴望了顏攸禮半晌,顏攸禮隻是訕訕陪笑,叫她討了個沒趣。蘇漪桐則是在桌子下麵踹了鄧銘釗一腳,見他沒有反應重重地哼了一聲表示不滿。蘇、秦兩人的反應各不相同,但想要表達的意思都是一樣的:學著點!


    一聲通報打破了此刻的氣氛:“稟寨主,趙王殿下來了。”


    “趙王殿下?快快請進來!”雲韶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人家堂堂趙王,要見誰派人傳喚一聲就是了,怎麽每次都親自過來。


    傳信那人有些尷尬:“我都勸了幾迴,不知怎的,趙王殿下就是不肯進到寨中。隻請魏公子和溫婉姑娘過去。”


    魏謙遊心裏偷笑,趙王算是對清風寨有了心理陰影,再不敢踏足其中了。


    雲韶忙對魏謙遊和溫婉道:“快去快去,可不敢叫趙王殿下久等了。”


    魏謙遊留戀地放下了筷子:“韶兒別急,我去見他就是了。”怎麽一聽到皇子公主什麽的,韶兒就變得這般驚慌。從前拿著趙王府的令牌作威作福的時候,可沒見韶兒放在眼裏。


    出了院子,魏謙遊這才有機會問道:“那匣子裏的珍珠手鏈,是你和清綰放進去的吧?”


    溫婉也不否認:“師父若是要謝我們,和師娘早些成婚就是了。婉兒和師姐等得幹著急,卻又哪敢排在師父師娘前頭?”


    聽著溫婉的打趣,魏謙遊卻沒有開完笑的心思,急問道:“匣子裏原本該是有顆黑玉珠子的,那珠子呢?”


    溫婉答道:“本來想打磨一番,做個戒指或者簪子的。怎知那珠子硬得很,錘子都砸不動,師姐便拿去鼓搗了。”


    見魏謙遊臉色發黑,溫婉莫名道:“有何不妥嗎?那珠子看來沒什麽可取之處,怎麽都不會是個名貴的。若是今日送了師娘,怎麽也不會有珍珠手鏈那麽好的效果。”


    “這不是價值的問題,那是師父我欠了別人的,有朝一日還需歸還。迴頭你和清綰說說,叫她把珠子送過來,別再折騰它了。”魏謙遊沒詳細解釋,相信比起趙清綰,溫婉該是個知道輕重的。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趙王麵前。就見趙王來迴踱步,等得甚是著急。


    見兩人聯袂而來,趙王主動迎了上去:“可算是出來了,此事本王思來想去,唯有來此求助最為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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