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夢槐哼鼻道:“你看我做什麽,對我、對師娘你都是個無關緊要的,我才沒閑工夫多嘴一句。”


    陳穆鬆了口氣,轟災禍似的將魏謙遊送出了宅子。


    魏謙遊聽陳穆說的那般嚇人,哪還敢有半刻停留。魏夢槐亦步亦趨地跟著,問道:“你現在準備如何,是與我成親,還是與我成親?”


    魏謙遊幹笑了一聲,腳下步伐逐漸加快,到最後幾乎是用跑的。


    魏夢槐緊跟上去威脅道:“你盡管迴去帶雲韶逃吧,我這就上山去找師娘。看看誰你先與雲韶解釋清楚,還是我的動作快些。”


    有你的!魏謙遊停下腳步,冷凝的目光注視著魏夢槐:“你用這種手段,良心上當真過得去嗎?如果沒有師娘……”


    “沒有如果!”魏夢槐打斷道。


    “你說不該去到武源縣,不該與我結識。但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去武源縣?你可又知道,當年我在天靈山上是何等的愜意?”魏夢槐顯得有些激動,以致於眼角都泛出了點點淚花。


    魏謙遊不是第一迴聽聞魏夢槐這般說辭,但與從前一樣,魏謙遊還是抱著無法置信的態度。


    魏夢槐抹了把眼淚,又道:“若說不該,你就不該生在這世上,便也沒那許多麻煩。”


    魏謙遊頓感莫名,魏夢槐這情緒發泄得,也太過歇斯底裏了些。他降不降生又不是他能控製的,怎麽還怪到他頭上來了?


    “若是你發泄完了,就聽我說上一句。當日在武源縣,我以為……”


    魏夢槐打斷道:“以為我是個傻姑娘?傻姑娘就沒有感情的嗎?傻姑娘才最是心無旁騖,最容易對親近之人產生依賴情緒的。你與我親近,不過是想著,怎麽說她也是個傻姑娘,便是如何也不用叫你負責任的。”


    魏謙遊心知這會兒遞不進去道理,便默了聲,靜待魏夢槐調整情緒。


    良久,魏夢槐長舒了一口氣,哽咽道:“我明白的,你當時不過看我可憐,又見我被人欺負一時氣不過。但你可曾想過,若是那傻姑娘纏上了你,你該如何?”


    見魏謙遊語塞,魏夢槐心中自歎道:你所有的想法我都明白,你卻不知道,你剛踏足武源縣的一刻我便察覺了。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我刻意部署的。然而唯有一點超出我的預料,劇本終歸沒有按照我的設計進行。


    “這是我最後能留給你的,你若是喜歡就將它留著,希望你永遠沒有用到它的那一天。”魏夢槐說著,塞進魏謙遊手中一顆黑玉珠子。


    魏謙遊隻覺一陣刺骨的冰寒,這珠子似是具有靈智,在替魏夢槐轉達情緒一般。


    “夢槐……”待得魏謙遊反應過來,魏夢槐早已經沒了影子。魏謙遊心中沉重之外還在驚歎,方才魏夢槐所施展出的身法,隱隱還在陳穆師叔之上。


    許是魏夢槐走遠了,黑玉珠子才歸於沉寂。迴到清風寨,魏謙遊找了個匣子將珠子擱在其中,想著找個什麽機會還迴去,卻沒發覺屏風後麵露出的兩雙賊眼。


    “師父在藏什麽寶貝呢?竟要用上那麽精致的匣子。”


    “誰知道呢,估摸著是給師娘的驚喜,不若我們先去看看。”


    聽得趙清綰的提議,溫婉安慰自己的良心道:“看看也好,師父是向來不會挑禮物的,別要送了師娘卻不喜歡。咱們先替師父把把關。”


    待魏謙遊轉身出去,兩人圍著匣子端詳了許久,終是忍不住打開。內裏的物件,卻是叫兩人大失所望。


    溫婉悻悻道:“好在看了一眼,若是叫師父將這黑不溜秋的東西送給師娘,哪能討得歡心。說不定遭了師娘的嫌棄,師父心裏還偷著樂呢。”


    “這還不是好辦的?你在此等我一會兒。”


    趙清綰出去不多時,拿了一條珍珠手串迴來,與黑玉珠子做了調換。


    溫婉盯得眼睛發直,羨慕地咽了下口水:“師姐竟還藏了這般質地的珍珠,竟然都不告訴我,也太不夠意思了。”


    趙清綰笑道:“如今我身份都被喜兒占了去,哪能得此寶貝。隻是從師姑那裏學了兩手,趙王哥哥正巧過來小住幾日,便拿他試驗了一番,不想竟有此收獲。”


    “至於這黑玉珠子……”溫婉在手上掂了掂,雖是入手沒什麽分量,卻在觸及的一刻覺得心裏添了幾分沉重。


    趙清綰嫌棄地撇了撇嘴:“這麽難看的珠子,還留著它做什麽,丟了就是。”


    “不能丟。”溫婉將手收迴:“不論是邀功討賞,還是被揶揄的時候還嘴,這珠子都有大用處呢。”


    見魏謙遊一臉沉悶地進來,雲韶納悶道:“怎麽擺著一張喪氣臉,誰惹你不開心了?對了,我叫婉綰給你收拾的屋子你去看了吧,難不成是她們布置的叫你不滿意了?”


    魏謙遊沉聲道:“師娘執意要我娶夢槐,方才喚我上山就是為了此事。”


    換作幾日前雲韶雲韶聽了這話,怕是感謝老天開眼,道句師娘英明。如今聽了,心裏卻隻有緊張。


    “既然是師娘的命令,自然是不好推脫的了。”頓了一頓,雲韶才又問道:“那你是如何答複的?”


    “推脫不掉,便唯有假意應承下來,後來……”魏謙遊將後續的事情說了,麵上更顯幾分沉重。


    雲韶哂笑道:“夢槐姑娘可是個厲害的,你都未必是她的對手,還擔心她受人欺負了?其實走了也好,豈不大家都輕鬆,何至於叫你這般?”


    魏謙遊微微搖頭:“倒不是擔心她的安全,隻是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些什麽。”


    雲韶撇了撇嘴,你叫我百般為難的時候怎麽不知道自己的錯處?


    見他這般懊惱,雲韶也不出言揶揄,隻問道:“那你倒是說說,自己究竟錯在了何處?唯有認識清楚了,才知道如何償還是為妥當,我也好幫你不是?”


    魏謙遊被問得一愣,錯在不該招惹上魏夢槐?還是錯在沒有應承下來?


    沒有任何兩個人相遇便是錯的,緣分的巧妙之處,便在於它的千轉百折,而非某一瞬的決斷。


    雲韶眉梢上挑:“瞧瞧,你細想來都糾不出什麽錯處,那便是沒錯了。既然沒做錯什麽,又何苦這般為難自己?”


    雲韶拍了拍魏謙遊的肩膀,老氣橫秋道:“這世上任何事情,都可以用對錯來分辨。唯有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沒有絕對的對錯可言的。如此複雜的問題,師父師娘都沒能想明白,哪是你愁眉苦臉幾天就能參透的。更何況……”


    魏謙遊神色間已經緩合了幾分,聽得雲韶語調忽而一緩,抬頭正對上雲韶的雙眼。


    卻見雲韶麵上多了幾分猙獰,揪著魏謙遊胳膊上一塊肉就轉了一百八十度:“更何況有人說過,感情唯有從一而終,才是最顯純粹的。你都將我騙的接納你了,竟還去和夢槐姑娘談感情?”


    魏謙遊疼得齜牙咧嘴,告饒道:“冤枉啊韶兒,這話不是你說的嗎?我和夢槐就算是有感情,也不是……”


    “你還敢說,這字眼本是叫人覺著美極的,從你口中說出來當真是侮辱。”雲韶本想著小懲大戒就是了,誰知這廝還不閉嘴。便轉了三百六十度,賞他一個圓滿。


    魏謙遊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被扭過的手臂,雖說這會兒隔著衣裳看不見,但想來也是青紫一片。


    “算你運氣好,今兒趕上我心情不錯,就不與你為難了。去將婉綰她們都叫來,今日叫大家嚐嚐我的手藝。”雲韶說得很是灑脫,寨主親自下廚,可是你們的福分。


    魏謙遊倒是懷念那熟悉的味道許久,但雲韶的手藝,其他人怕是無福消受。雲韶該是失憶後頭一迴自己下廚,連自知之明都給忘了。這是要犒勞大夥兒,還是上趕著丟自己臉麵呢?


    “我這就去將婉綰叫來,至於漪桐和秦姑娘,這會兒該是各自忙著呢,咱們還是別去打擾人家的好事了。”魏謙遊替蘇、秦二人爭取道。至於婉綰,自己的弟子總好說話。


    雲韶卻是不滿足於這般陣仗:“本寨主好容易下廚一迴,哪能不全員到齊呢,大不了就叫鄧銘釗和顏攸禮也同來。還有蘭兒,算是慶祝她康複。”


    魏謙遊嘴角抽了抽,待會兒他還是先去說些好話,讓大夥兒配合著些,事後還要逐一登門告罪。其他人大不了就是他舍棄麵子去求,薑蘭那丫頭怕免不了要雪上加霜一迴。


    “那……好吧。韶兒你也先別忙,待會兒我將人請了來,和婉綰一起給你打下手哈。”魏謙遊心裏打著算盤,婉綰二人都算是精於此道,總能挽救迴來幾分。


    魏謙遊嘴皮子都磨薄了,總算是湊齊了眾人。雖是都給麵子來了,卻是在院裏堆作一團,誰都不肯率先進去。


    蘇漪桐安慰道:“別這麽沉重嘛,姐姐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吧?”


    鄧銘釗附和道:“飯總是要吃的,在哪裏吃還不一樣,就算是幫魏兄的忙了。聽你們說得那般嚇人,雲姑娘的手藝再如何,也總不會趕上嘉興萬毒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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