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搖頭道了聲“可惜”,鄧銘釗拱手相送,趙王便逃也似的出了清風寨的範圍。


    鄧銘釗挑了一個大拇指:“連趙王殿下都敢騙,魏兄真乃神人也。”


    魏謙遊沒心思打趣,反問道:“據鄧兄的了解,那穆晟是個怎樣的人?”本來沒將穆晟放在心上,但生了這檔子事,此人在魏謙遊心中的印象變得有些模糊。


    鄧銘釗抬手在自己的光頭上摸了摸,沉吟道:“說起此人,恐怕不光是我,金陵城中但凡見過他一麵的,是這般說辭。一個仗著敬王府聲勢的二世祖罷了,身上沒什麽本事卻還算有自知之明,不似梁逸軒、林昭元等人那般張揚。在我看來,他的不爭不搶,卻並非是沒有野心。”


    魏謙遊微微點頭,這也是他認識的穆晟沒錯,但僅憑這些評價,穆晟並不是個在此機會麵前沉得住氣的。


    “那林昭元呢?或是這二人身邊有沒有什麽值得注意之人?”


    麵對魏謙遊一連串的發問,加之先前魏謙遊和趙王的幾翻攀談,鄧銘釗也猜出了個大概。


    但魏謙遊不主動說詳情,他也沒有發問的打算,隻答道:“林昭元我倒是接觸的多些,此人身上倒是有些手段,卻從來都是欠考慮的。饒是如今能得在朝中的職務,也是叫老侯爺想破了腦袋。”


    “據聞林昭元因為頗愛此道,在府中養了一幫護院,個個身手都是不錯,天南海北的都有。但若說太過需要注意的……”鄧銘釗搖了搖頭。


    這便更是怪事了,魏謙遊愁眉緊鎖。如此說來,穆、林二人能出主意,又能信任的便隻有彼此,這二人卻並不像是能識破他們籌劃的。


    “鄧兄,你方才說林昭元身上又幾分手段,若是趙王趁夜潛入永寧侯府,有幾成的可能被他發覺?”這是眼下魏謙遊唯一能想到的突破口,既不是猜測到他和趙王的打算,便是他和趙王有一人被察覺,導致穆、林二人早就知曉。


    同時魏謙遊也相信,敬王府的巡夜守衛沒這麽大的膽子將他托出。至於喜兒和穆晟,便是當晚他從床榻跟前摸過去也不至於被發覺了。


    鄧銘釗肯定道:“絕無可能!雖稱得上不錯,但林昭元與趙王殿下還是有不小的差距,加之趙王殿下一向謹慎……”


    “夠了夠了。”魏謙遊抬手止住,鄧銘釗哪至於說上這麽一堆,難不成還是趙王的小迷弟?


    鄧銘釗勸道:“魏兄還是別太憂心了,雖不知魏兄和趙王殿下在籌謀什麽,但穆晟才剛娶親,許是沒心思管旁的事情呢。”


    魏謙遊頷首微忖,倒也有些道理。他一時也理不出思緒,此事便暫且擱在一邊,留給趙王頭疼去。


    與鄧銘釗分別後,魏謙遊獨自一人上了天靈山。


    安然正端坐屋中,聽聞外麵魏謙遊的聲音隻沉默不語,直到魏謙遊又喚了幾聲才叫他進門。


    “弟子給師娘問安。”魏謙遊進屋後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知道為什麽叫你來嗎?”安然語調淡然,給了魏謙遊一股子無形的壓力。


    魏謙遊俯首道:“弟子愚鈍,還請師娘明示。”


    其實魏謙遊心知肚明,還不是為了魏夢槐的事情。近日魏夢槐得空便到秦淮邊上,釣了條賣相不錯的就上山來獻殷勤,也不知師娘吃反胃了沒有。


    安然語重心長道:“說來這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師娘該尊重你的意見。但夢槐那孩子屬實不錯,至於雲韶……”


    魏謙遊心頭一緊,又聽安然道:“師娘承認,雲韶生得一副好皮相,但相應的也生了那般性子不是?這還不等如何呢,就對你百般刁難,若是你娶了她還指不定要怎麽樣呢。”


    魏謙遊訕訕一笑,沒說話。安然可沒準備就這麽叫他搪塞過去。


    “這些日子我也與你師父商量過了,他也是更看好夢槐些。你也別一副不信的表情,若不然,師娘叫你師父親自跟你說?”


    “不,不必勞煩師父他老人家了。”魏謙遊怯怯應道,哪有這麽嚇唬人的。


    “至於師娘的忠告,弟子定會認真考慮。不過弟子近日諸事纏身,實在沒閑心處理這些,若是夢槐不著急的話,弟子想晚些再給答複。”


    安然眉頭微蹙,什麽叫夢槐不著急。姑娘家的,就是著急又哪裏好意思說出口?你好歹是個男子,不知道主動些麽?


    “夢槐也與師娘說過,並不在意世俗禮數,你們一切從簡就是。正巧今日夢槐也在,擇日不如撞日,師娘這便為你們主婚。”


    魏夢槐順勢走至魏謙遊身側,見他滿臉的怔愣相,側頭笑道:“怎麽,高興得不會說話啦?”


    魏謙遊麵上雲淡風輕,心裏已經不知將魏夢槐推下山多少迴。這才剛與雲韶有了些進展,魏夢槐也當真是個嗅覺敏銳的,馬上就來攪和。


    “一切從簡,也該是有個儀式,弟子連塊紅綢、連身嫁衣都沒給夢槐準備。就這麽嫁了,豈不委屈夢槐?”魏謙遊推脫道,做著最後的掙紮。


    魏夢槐故作乖巧狀:“無礙,反正我要的是人,那些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要它何用。”


    魏謙遊聞言徹底絕望了,悲催地往山下望去一眼。寨中知道他上山的唯有鄧銘釗,但那廝連山都上不來,如何指望能來救他。


    安然卻道:“謙遊說的不錯,便是一切從簡,也該有些基本的準備。你們便先下山去采購,明日再同上山來。”


    魏謙遊心裏老大不情願,麵上卻隻得先行應下。魏夢槐早就樂開了花,先前那般灑脫言辭,是明知爭搶不過。但如今有了師娘作主,你就給本姑娘乖乖認命吧。


    兩人徑直去了城中,魏夢槐一門心思地采購,魏謙遊卻是提不起半分興致。每每魏夢槐看到什麽新鮮物件駐足觀望,魏謙遊也不停留等候。魏夢槐轉頭發覺人沒了,隻得掃了興致抬腳去追。


    就這麽追了幾次,魏夢槐的耐心也到了極限。剛要抱怨,魏謙遊卻在一座宅子門前停下。


    魏夢槐好奇地朝那宅子望了望,看魏謙遊方才隻顧悶頭趕路,顯是有什麽目的,不知這宅子裏住著何人。


    魏謙遊也不敲門,直接跳牆進去,直朝裏走。被帶著七彎八繞地過了幾條迴廊,魏夢槐也沒見得一個丫鬟仆役。


    進到一處偏院之中,魏謙遊才上前敲響了其中的一間屋門。


    過了半晌,門才被人緩緩打開,兩人對上的是陳穆一雙還顯惺忪的睡眼。當日師叔雖說要離開金陵,但魏謙遊知道是為了顧及雲韶的麵子故意說的。好容易見了師父,師叔總不會舍得這麽快離開。


    陳穆犯著迷糊道:“謙遊啊,我當是誰來敲門,找師叔有事?”又耷拉著眼皮看了魏夢槐一眼:“小雲兒,你可變矮了,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要多吃東西。”


    魏謙遊氣息尚未喘勻,就開口道:“師叔這次定要幫我,不知師叔可曾聽聞我有個師娘?”


    “你是說安然?她來金陵了?”聽聞“師娘”這個字眼,陳穆忽的一激靈,掃去了所有的困意。


    魏謙遊連連點頭,陳穆卻是陷入了迴憶之中。想當年師兄也是這般求他的,奈何他也是束手無策。誰叫師兄心血來潮,非要叫她那套專門克製本門的功夫,他們倆綁在一起都不是個兒。最後逼得師兄到天靈山上避禍,安然占了很大的比重。


    又被魏謙遊喚了一聲,陳穆思緒迴歸眼下。嘴角連扯道:“說吧,她是逼著你做什麽了?”


    魏謙遊朝著魏夢槐努了努嘴:“師叔你也是知道弟子對韶兒的心意,但師娘執意叫弟子娶她,弟子是實在推脫不掉了,不得已才來擾師叔清淨。”


    陳穆將魏夢槐上下打量了一番,魏夢槐別過腦袋不予理會。還道是魏謙遊來此拜會何人呢,原來是要求救的,她有這麽不受人待見嗎?


    魏夢槐越想越氣,鼻孔對著陳穆道:“你就是他師叔是吧?若是你祝福我們,往後我便隨著謙遊一同盡孝道。若是你企圖想法子拆散這樁姻緣,師娘可是已經將那功夫傳給我了的。”


    陳穆陪笑道:“這位姑娘別心急,咱們好說好商量。畢竟是終身大事,我又算得上你們的長輩,總要將此事詳細說與我聽聽吧?”


    魏謙遊見陳穆被魏夢槐嚇唬住,忙道:“師叔你別信她,若是她當真學會了,依照她的性子眼下決計不會這般安分。”


    陳穆攤了攤手,無奈道:“你是不知道你師娘那脾氣,當年對你師父倒是不舍得下手,對我便沒那麽仁慈了。你師父似你這般求我時,我隻是應承了一句容我想想,還沒給出答複,她就叫我躺了幾天起不來。”


    事關安然,陳穆也顧不上麵子了:“師叔給你透個實底,安然插手了此事我是實在沒膽子管,你還是帶上小雲兒走遠些,能躲就躲躲吧。”


    魏謙遊麵泛難色,陳穆又道:“是要與小雲兒終成眷屬,還是要落個謹尊師命的好名聲,你自己選。還有,不論如何,千萬別將我也在金陵的消息透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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