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般恩愛,好生讓人羨慕啊。麻煩下迴想想有沒有需要你考慮的,就把我丟在客棧了。”魏夢槐怪聲怪調地打破了此刻的寧靜。


    魏謙遊暗歎一聲煞風景,將筷子遞給雲韶,自己出了屋門。見小院中的魏夢槐,披頭散發,滿身泥汙,顯是剛和哪條溪水殊死搏鬥過。


    魏謙遊不禁失笑:“你老實些在客棧待著,又何至於受這麽多罪。”


    “你說的倒是輕巧,客棧裏連個能陪我說話的都沒有,快要將我悶死了。不過想吃兩條魚,我卻哪裏知道金陵的魚這麽貴。一頓飯就花光了欒鳳留下的房錢,然後……我就被人趕出來了。”魏夢槐憤憤不平。之前還為天機軒飯食的價格有過負罪感,誰知道來了金陵,哪家酒樓都跟搶錢似的。


    魏謙遊無奈扶額,怕是自他離開客棧後,魏夢槐的嘴就沒停過。


    “不若送你去揚州五湖山莊,那裏較清風寨更寬敞,還安全些。至少不用因為朝廷的原因,而整日提心吊膽的。”魏謙遊忖了半晌,生怕魏夢槐會留在清風寨,這丫頭可是時時刻刻都憋著攪局呢。


    魏夢槐哼道:“算你還有些良心,知道找地方安置我。那你呢,也隨我同去麽?”


    “我自然是留在清風寨陪韶兒了。”魏謙遊目光飄忽,不叫魏夢槐從中看出什麽。


    “那我也要留在清風寨。跟你來了金陵,我本就是人生路不熟,你怎麽還忍心叫我自己去揚州。”魏夢槐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想把她支開,哪有這麽容易。見雲韶出來,還順帶裝了一迴可憐。


    “誰說要你留在清風寨了,不過夢槐姑娘想要留下我倒是歡迎。”雲韶說罷,轉望向魏夢槐,明顯的吃了一驚。


    “夢槐姑娘不若先隨我迴寨子洗洗,再換身衣裳,漪桐留下的你該是能穿。”雲韶隻是隨口提議,沒想到魏夢槐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之間魏夢槐連退了幾步,雙手警惕地護在身前:“我不洗澡,打死都不洗!上迴洗澡,還是魏謙遊逼著幫我洗的呢。”


    雲韶更是吃驚:“他幫你洗澡?雖是親戚關係,但這也太……”


    魏謙遊忙解釋道:“韶兒你別誤會,我隻是把她丟到湖裏,可不似你想的那般。”


    雲韶蹙眉質問道:“你將自己的姑姑丟進湖裏?這世上竟有你這般沒良心的,也不怕將人溺到了。”


    “夢槐……”魏謙遊小聲唿到,還朝雲韶腰間的玉佩努了努嘴。


    魏夢槐會意,幫腔道:“其實我們不是親姑侄啦,不過是朋友,他輸了和我的賭約,是以這段日子要以姑侄相稱。”


    完蛋了……魏謙遊一拍腦門,幾乎已經預料到了雲韶接下來的反應。


    “好啊,原來你之前是騙我的,怕不止這一件事吧?”雲韶語調忽而轉冷。原本她對魏謙遊的態度還在猶豫之間,如今倒好了,哪還用猶豫什麽,根本沒戲!


    “韶兒你聽我解釋,我和夢槐當真隻是普通朋友的關係,至於以姑侄相稱也是怕你會誤會。畢竟之前……”魏謙遊想要追過去,卻被雲韶一眼止住了步子。


    雲韶冷然道:“正好你說起從前,我還沒顧上問呢。若是從前你我的關係真似你形容的那般,後來你我又為何會天各一方,我又為何會將你忘了?今日若不給我解釋清楚,以後便別再來找我了。”


    魏謙遊心中隻餘為難,那事豈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


    雲韶丟給魏謙遊一個疏離的目光,而後便轉身拉上了魏夢槐的手:“夢槐姑娘隨我迴去吧,住在清風寨也不必擔心什麽,要什麽也不缺的。”


    魏夢槐欣然點頭,得意地朝魏謙遊一笑。似是再說:叫你想著將我支開,如今倒是誰被拋棄了?


    有魏夢槐幫襯著,雲韶倒不覺得下山是件難事。進清風寨時,雲韶故意無視了魏謙遊委屈巴巴的目光,吩咐哨崗道:“將此人盯緊了,若是不踏進寨門不用理會,若是敢逾越半步,立時亂箭射死。”


    魏謙遊這會兒還不忘拍馬屁,清了清嗓子,高聲道:“你們隻看寨主屋裏的擺設,就該知道寨主是個愛整齊的人。故此就算真要如此也別亂箭,盡量射得整齊一點。”


    眾匪麵麵相覷,這小哥不是之前抱著寨主出去那位嗎?好像昨日才見過一迴,就進過寨主的房間了?但寨主又對他這般冷淡,一時間眾匪也摸不清兩人的關係。


    清風寨新址修在半山腰,山風不算小。待得雲韶和魏夢槐進到寨子深處,哨崗上一人喊道:“小哥上來喝口酒暖暖身子吧,此處風大,常人稍站上片刻都受不住的。”


    魏謙遊尋了一顆大樹,蹲在樹下蜷縮著身子,故作輕鬆笑道:“不礙事,韶兒既然不想叫我進去,我在外麵候著就是了。”說著,還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眾匪聞言了然,原來這小哥與寨主是那般關係,兩人該是鬧矛盾了。既是如此,這小哥可怠慢不得,若是兩人關係融洽了,小哥算舊賬可如何是好?


    那哨崗見魏謙遊執著,便端了酒菜下來,在魏謙遊旁邊坐下:“我叫苟得意,寨子裏的哨崗都歸我調配,敢問小哥高姓大名?”


    魏謙遊朝苟得意點了點頭,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杯溫酒下肚,終於是暖了些。


    苟得意撓頭想了一會兒,口中不停念叨著:“魏謙遊……”


    “對了,揚州上任知府魏大人,可不就是小哥你嗎。”苟得意恍然地一拍腦門,似是見到了知己一般。


    魏謙遊訕訕一笑,不想那莫名上任又草草離職的知府,到如今還有人記得。


    苟得意一拳砸在旁邊的樹幹上,憤然道:“若是魏小哥上任的再早些,我也不至於落草為寇。好在,如今咱們清風寨的寨主不做那些燒殺搶掠的勾當,能叫我稍得心安。不過魏小哥知府老爺做得好好的,怎麽就突然下任了?”


    魏謙遊剛要答複,就聽苟得意又道:“定是魏小哥的同僚,看不過正派之人,暗地裏使了些手段。”


    魏謙遊無奈一笑,這苟得意的嘴,怎麽跟連珠彈似的,停都停不下來。


    這一笑卻被苟得意誤認為是在承認他的說法,抱著魏謙遊就是一頓痛哭。魏謙遊好勸歹勸,才算是將這哭聲止住,取而代之的卻是震耳的鼾聲。再望苟得意麵前的酒壺,早已經是見底了。


    向哨崗上招了招手,魏謙遊喚來兩人把苟得意扶了進去。自己繼續蹲在樹下裝可憐,希望能換取雲韶的動容。


    “蘭兒,到漪桐的屋裏取件衣裳來,再備些熱水。”雲韶吩咐一聲,先帶魏夢槐進了自己房中。


    魏夢槐緊張道:“我換件衣裳就成了,洗澡實在不必,多謝姑娘費心了。”


    雲韶看了一眼泥猴子般的魏夢槐,淺笑道:“夢槐姑娘可是有什麽忌諱?”


    比起心中天生的恐懼,魏夢槐哪還顧得上雲韶會笑話,立馬如實相告,還生怕來不及似的。


    見雲韶眉頭一凝,還道是雲韶不信她所說。卻聽雲韶問道:“夢槐姑娘怕水這事,魏謙遊那廝可知道?”


    魏夢槐不知雲韶為何有此一問,還是答道:“我與他相識時日也不短了,他自然是知道的。”


    雲韶咬了咬牙,不平道:“太過分了,明知道你怕水,竟還把你推到湖裏去。夢槐姑娘,你如實告訴我,同他來的這一路受了多少刁難?”


    魏夢槐愣了一下,若是摸著良心說,她還真不好意思迴答雲韶這個問題。雖說魏謙遊沒少難為她,但與她所為相比,還是能被原諒的。


    雲韶見魏夢槐如此反應,抓了她的雙手勸道:“夢槐姑娘你放心,我知道他是個無賴,不過如今來了我清風寨你便不用怕了。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在此放肆。”


    魏夢槐撓了撓頭,之前她所看到的,貌似是魏謙遊進到清風寨,沒多少人察覺不說,還將你這個寨主帶了出去。另論她和雲韶非親非故,雲韶何以替她鳴不平?


    其實雲韶的想法也簡單,那廝實是無禮,非要好好教訓他一迴。而且在這之前,還要多在那廝頭上添幾樁罪過。


    作為一寨之主,從來隻有她搶別人的份,怎奈何如今她整個人都被搶了一迴。這口氣,叫雲韶如何咽的下?


    對於雲韶這般反應,魏謙遊可謂是心知肚明。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雲韶的脾氣向來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是以眼下魏謙遊隻等在清風寨前,巴不得雲韶快些出來找他算賬。


    靜夜人稀,哨崗上的交談聲輕了,猛烈的山風受到此時的感染,也緩緩平息下來。魏謙遊倚在樹幹上,山間熟悉的聲音更加清晰地入耳。


    和從前在天靈山一樣,每當聽到這些聲音,就似是師父陪伴在自己身邊。不同於雲韶帶來的愜意與溫馨,這感覺讓魏謙遊堅定,且具有安全感。


    這正是他想要給雲韶的那種感受,或許被這般感覺包圍著,雲韶也能似他這般,酣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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