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韶眼睜睜地看著魏謙遊嘴角勾起一抹壞笑,緩步逼近過來。想要轉身逃開,卻覺腳下生了根一般,難以拔起。


    “我是開完笑的,你別當真。”見魏謙遊單手環在自己腰間,雲韶聲音中都帶了哭腔。


    “哪句?我聽來倒都像是真的。”魏謙遊故意使壞,說話時貼近與雲韶對視,兩人唿吸可聞。


    雲韶戰戰兢兢道:“都是玩笑話,你聽過就是了,切莫放在心上。”


    魏謙遊故作為難道:“可那些話都血淋淋地刻上去啦,如何不當真?”


    雲韶又要說什麽,魏謙遊單指按在她唇上止住,隨後將她攔腰抱起,貼近耳邊道:“有什麽話,咱們到屋裏慢慢說豈不甚好?”


    進屋?不行,不能進屋!雲韶手腳慌亂地撲騰著,像極了溺水人的慌恐。


    “慢著,我……我餓了。”心慌之下,雲韶不知找什麽說辭才能叫魏謙遊作罷,隻得將此時最真切的感受說了出來。


    魏謙遊緩緩將雲韶放在榻上,自己坐在對麵微責道:“方才我可是勸過你的,誰叫你不吃呢,如今倒不硬氣了?”


    雲韶怔愣一下,不想這說辭竟然這般好用,想來魏謙遊是個尊重食物的人。


    實則魏謙遊隻覺渾身上下都被火灼著,早已經按捺不住。將她抱起的那一刻,雲韶發間散發的幽香鑽入魏謙遊鼻中,竟叫他生出了那日喝下文鳶的“毒茶”時所生的感受。


    隻是他不想現在就破壞那份美好,正好雲韶沒來由的一句將他的心神岔開,叫他得以恢複了些意識將雲韶放下。


    “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出去透透風,就帶你下山。”魏謙遊交代過後,一刻不敢停留。


    雲韶唿道:“唉,你要去多久,我當真餓了啊……從晨起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呢。”


    許是說了太多的餓,魏謙遊吹了半天山風,好容易才冷靜下來。迴來時雲韶已經似是離水的魚兒,癱倒在榻上,隻剩肚皮上下起伏。


    看魏謙遊迴來,雲韶找到了救星一般:“哎,你這半天跑哪去了,趕盡帶我下山,不然我餓死了唯你是問。”


    魏謙遊蹙眉心道:“哎”是在叫他?難不成之前的“魏”都是他會錯意了?


    “韶兒,你叫我什麽?”魏謙遊語氣中透露出些許的不滿。


    雲韶還沒覺出不對:“什麽叫你什麽,不過是招唿你一聲罷了。哎,你快帶我下去啊。”


    魏謙遊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他迷路險些到了北胡,而後又快將西耆轉了一遭,到頭來就得了一個“喂”和“哎”?


    “再給你一次機會。”魏謙遊故意黑著一張臉,心說如此就夠明顯了吧。


    雲韶渾然未覺:“不過是一個稱唿罷了,你糾結它做什麽。”說罷指了指自己嘰裏咕嚕的肚子,委屈巴巴地看向魏謙遊。


    魏謙遊絲毫沒有動容,一本正經地說道:“若是不能給個叫我滿意的答複,你就自己想法子下山好了。”


    雲韶這才迴過神來,毫不退讓地瞪視過去:“以此威脅我?大不了本姑娘就餓死在這山上,絕不向你這種無賴屈服。”


    總算是將一句無賴罵出來了,奈何雲韶心裏暢快,腹內虧空。罵完這一句,便複又萎靡下去。


    魏謙遊挑眉望了雲韶半晌:“這可是你叫我走的,那我可真走了啊。”


    雲韶索性翻了個身,背對魏謙遊,任他再說什麽都不予理會。


    “有骨氣,不愧是我的韶兒。”魏謙遊讚了一句,轉身便走。雖是不曾迴頭,也在豎耳聽著雲韶的動靜。


    果然不出他所料,走出沒幾步,雲韶就躡手躡腳地跟了上來。看來真是餓壞了,再加上之前受到的一連串驚嚇,腳步都有些虛浮。


    “師父修的路,前麵就到盡頭了呀,看來又要費上些力氣了。”魏謙遊抱怨著自語道,察覺著身後的腳步聲快了幾分。偷笑了一聲,雲韶定是聽見了。


    雲韶追至小路盡頭,卻哪裏還看得見魏謙遊的人影。探頭往山下望了望,也不知腳下的那些雲彩受不受得住她的重量。又迴頭看了看通向院子的小路,雲韶心中百感交集,不爭氣地坐在地上哭出了聲。


    魏謙遊悠哉地躺在一旁的樹杈上,見雲韶這般反應,心裏猶豫著要不要下去。最後還是堅定下來,強迫著自己當作沒聽見。


    雲韶將一切都忘了,唯獨沒忘了刁難他。然而這刁難出於何種目的,魏謙遊心知肚明,隻覺委屈的很。若是再不整治整治,雲韶還指不定要讓他多糟心。


    “魏謙遊你這個混蛋,我這輩子都不原諒你,嗚嗚嗚。”雲韶抽噎著喊道,似是在發泄,又似是在碰運氣。


    那廝雖然討厭了些,但也不至於如此沒良心。明知道她下不去,還把她丟在山上自己走了吧?


    “魏謙遊我知道你在,你快出來呀,這山上有好多奇怪的蛇蟲,我害怕……”見罵不管用,雲韶索性裝起了可憐。此言一出哭得聲音更大了,她心裏本就害怕,是以也不用怕裝得不像。


    魏謙遊心裏一陣刺痛,幾次都想翻身下去,將雲韶攬入懷中安慰。可惜他對雲韶太過了解,若是這會兒就出去,正好跳進了雲韶的坑裏。


    忖了片刻,魏謙遊翻身落地,繞開雲韶的視線下了天靈山。


    哭了半晌,大抵是哭得沒力氣了,樹下的聲音才漸漸低了。雲韶抹了把眼淚,又探頭看向山下。僅是這一看,便足以叫她心驚膽顫。


    雲韶咬了咬牙,狠聲道:“魏謙遊,你當真是好狠的心。本姑娘今日就從這裏跳下去,叫你後悔一輩子。”


    剛往前邁了一步,眼見幾塊碎石跌落下去,沒迴饋給她半點聲響。雲韶心裏一緊,忙退了幾步。


    “摔死應該很難看的吧,我不要死的那麽難看啊。”雲韶抽著鼻子,此時唯有和自己不停地說話才能找尋些勇氣。


    “不行,說不準那家夥正在哪裏看著我偷笑呢,絕對不能叫他看扁了。”雲韶跺了跺腳,給自己打氣。再看向山下心裏卻又犯了嘀咕。


    待得天色漸暗,魏謙遊快步在山壁上攀援,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


    “我可是好心好意迴來看你呢,這次你總該給我些好臉色了吧。雖不至於像從前那般,至少也該不排斥我了。”


    臨到山頂,魏謙遊習慣性地抬頭去探,眼中所見卻叫他心頭一驚。


    雲韶正迎著山風站在小路的盡頭,被幹涸的淚漬包圍中央的,是一雙透露出決然之意的雙眼。別說雲韶有意要跳,就算她沒有輕生的念頭。此時的雲韶在猛烈的山風中,也如一葉小舟在巨浪之中飄搖,隨時都有掉下來的風險。


    “韶兒別跳!”魏謙遊疾唿一聲,腳下步伐加快了幾分。


    雲韶睨了魏謙遊一眼,冷然道:“就知道你會迴來,等著你呢。”


    魏謙遊聽罷隻覺出乎意料,他不過是嚇唬雲韶一迴,沒必要玩同歸於盡這麽大吧?


    然而更讓魏謙遊詫異的是,雲韶隻站在原地等他。直到兩人迴到小院,魏謙遊將食盒裏的飯菜一樣樣擺出來,雲韶都沒有半點異動。


    瞧魏謙遊隻拿了一副碗筷出來,雲韶心裏腹誹了兩句,卻沒再像之前那般硬氣,任由他喂給自己。


    趁著魏謙遊又將筷子伸來,雲韶瞅準時機在魏謙遊腕上刺了一支銀針,得意地揚眉挑釁。


    魏謙遊全無半點反應,依舊微笑舉著筷子,等待雲韶張嘴。


    雲韶的第一反應,就是她饑乏交加之下睡著了,夢中魏謙遊來給她送吃的。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卻是疼得她直咧嘴。


    “張嘴。”魏謙遊淺笑著提醒了一聲,待雲韶吃了,才解釋道:“以毒攻毒的道理你該是聽過吧,之前那支針的餘毒未消,這支自然就沒用了。”


    麵上雖是雲淡風輕,魏謙遊卻是疼得身上冒出了冷汗。萬毒閣的東西,應付起來哪有他說的那般輕鬆。如此做魏謙遊倒不是想裝什麽堅強寶寶,隻是想要告訴雲韶,她是逃不掉了。


    雲韶緊張地說道:“你不想問我些什麽嗎?比如說,為什麽用針紮你之類的……”


    魏謙遊微然一笑:“我把你丟在山上這麽久,你心裏有氣,發泄出來我也是該受著的。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你會疏離我,會躲著我不見。”


    又喂了一口茶,魏謙遊繼續道:“往後不許你再說什麽另嫁他人的話,別說是王爺,便是你被皇上招進宮裏做了妃子,我也要讓這天下變上一變。”


    雲韶默默地吃著自己的飯,腹誹道:他方才離開這麽久,多半不止是去做飯,還打了半天的草稿。這會兒吹牛都不帶臉紅的,該是做了多周全的準備。


    魏謙遊看穿了她的心思卻不道破,隻在心裏無奈地搖了搖頭。若是可以的話,他倒不想說什麽海誓山盟,和雲韶迴到昔日在天靈山上的日子就不錯。隻是雲韶隔三岔五就要打擊他一下,這著實叫他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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