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蘭的努力撮合沒起到什麽成效,反倒讓小屋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薑北忙找個借口遁了:“這幾天又是白忙活了。蘭兒,你將雲姑娘照顧好了。趁著天色尚早,我得再到山裏去碰碰運氣。”


    薑蘭失望地搖了搖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怎麽想給自己找個嫂子就這麽難呢。不過沒關係,看韶兒姐姐的意思是要安定下來了,不急在這一時……


    雲韶不過是體力透支得嚴重了些,加之薑蘭照顧得周全,將養了幾日便好了大半。


    “韶兒姐姐,你才剛好不久,原本還需要再養上幾日的,真的不用我幫你嗎?”薑蘭雖是這麽說,但看了半天也想不到自己能幫上什麽,隻得在旁手足無措地看著。


    雲韶將木樁釘進地裏,迴頭道:“你不必操心了,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


    看著初具規模的小院,雲韶頗有成就。若是隔壁小院裏隻有薑蘭一個倒是無妨,但還有薑北就有諸多不便。雲韶便自己動手,和這對兄妹做了鄰居。


    趁著坐下喝水的空當,雲韶繼續說教道:“其實萬事都不必靠著男子,他們能做到的,咱們靠自己照樣能做到。你隻看這小院,就知道姐姐所說不假了。”


    說罷,雲韶自己都覺這話說的沒來由,隻是心裏的一股子衝動迫使她說了出來。


    薑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韶兒姐姐的確很厲害,不少哥哥做不到的事情,在她都是信手拈來。薑蘭偷偷下定決心,日後她也要像韶兒姐姐這般,叫天下男子看看,女子本弱的說法是錯的。


    瞧薑蘭聽進了心裏,雲韶欣慰一笑。然而笑意沒能維持多久,就聽隔壁的小院傳來一陣噪雜之聲。


    就在聽到那聲音的一刻,薑蘭明顯有些驚慌失措。


    雲韶上前牽住薑蘭的手給以安慰,蹙眉問道:“那是什麽人,看你似乎有些怕他?”


    薑蘭臉上全無血色,麵對雲韶的發問,隻道:“韶兒姐姐你快躲起來,他可不是好說話的。怎麽好巧不巧哥哥不在他卻來了,大不了就是我隨他去,卻不能讓姐姐也被他帶去了。”


    雲韶聞言又是蹙眉,聽薑蘭所說,那人當是附近縣城中的潑皮無賴。能叫薑蘭如此害怕,想必不是第一次上門找麻煩了。


    待雲韶想清楚,已經被薑蘭拉近了屋中。卻是一時沒抽迴思緒,薑蘭跑出去將門上鎖也沒能及時反應。


    雲韶微歎一聲:“這丫頭是怕連累她,要自己擔著了。隻是她好歹也是被喚一聲姐姐的,小丫頭就不能事事賴著她些嗎?”


    “小娘子,我說找你不見,原來是躲在這裏。於其守著那破院子,還不如和二爺迴去享清福呢。”劉二一臉興奮地走近,嘴角幾欲流下涎水。


    薑蘭麵如死灰,恐怕今日劉二是特意打聽了,專門趁著薑北不在才過來的。不過沒關係,等薑北迴來後,定是會猜到她被劉二帶了去。劉二不過是個潑皮,害怕薑北報官,定是不會對她如何。


    “蘭兒,天下烏鴉大多是這般黑的,現在你該相信姐姐說的不假了。”雲韶聽得心裏作嘔,推窗躍了出來。適才她在屋中看了看剛修好的門板,實在沒舍得一腳踹了。


    劉二循聲望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方才他在街頭聽說書人講起廣寒仙子的故事,聽得心裏發癢便來薑蘭這裏碰碰運氣。不想老天爺對他這般眷顧,真將廣寒仙子送來了。


    “姐姐,不是叫你藏好,怎麽出來了。”薑蘭心中發急,緊跑兩步護在雲韶身前,鼓足勇氣直視著劉二。


    雲韶尚有心思說笑:“可是你說,要姐姐留下,以後對姐姐好的。怎麽如今有了好去處,就要將姐姐丟下了?”


    劉二怔愣一下,這姑娘美是美極,神智卻不大清醒。不過這樣正好,劉二上前道:“小娘子想同去,二爺便帶你一起走。”


    說罷,劉二又故作親密,對薑蘭道:“小蘭兒,二爺平日待你不薄。怎麽家裏來了客人,都不介紹給二爺認識的,這可不大厚道。”


    薑蘭甩手將劉二的髒手打開:“呸,你可不是什麽好人,別想來騙我姐姐。韶兒姐姐,你可不能相信他。”


    雲韶笑道:“姐姐又不是傻的,怎麽會相信這般潑皮。你也真是沒出息,小小一個潑皮就將你嚇住了,方才可還在姐姐麵前允諾過的。”


    劉二聽聞此言,也不再做戲。一臉兇狠地就被雲韶踢翻倒地,斷了兩根肋骨。


    薑蘭驚得長大了嘴巴,半晌才道:“姐姐,他似乎有話想說……”


    雲韶全然不理會一旁痛苦呻吟的劉二,蹲下身子說教道:“這可與我們無甚關係,日後遇到了這種人,先打了就是。聽他多說上一句,都是髒了我們的耳朵。”


    薑蘭堅定地點了點頭,壯著膽子在劉二的傷處又補了幾腳。


    劉二咬牙忍痛,狠聲道:“你們等著,今天這事沒完,二爺早晚叫你們後悔。”


    薑蘭複又抬起的腳懸在半空,被此言嚇得不敢落下。轉頭怯怯道:“韶兒姐姐,我才想起來,他是有幾個同夥的。都是似他這般兇狠,其中有一個還在府衙當差,咱們是惹不起的。”


    劉二見薑蘭麵露懼色,得意道:“知道便好,識相的就乖乖隨二爺迴去,不然二爺隻消動動手指頭,保管叫你們後悔。”


    雲韶聽他還敢嘴硬,眼中已然露出了些危險的光澤。對於這種貨色,她是從不會心善的。轉念一想,劉二那些同夥留著也是個麻煩,不若就一鍋端了,也免得她挨個去找。


    想到此處,雲韶也隨薑蘭換上了一張驚慌臉:“小女先前不知竟是二爺來此,多有得罪,還請二爺不要放在心上。”


    劉二聞言更是得意:“隻要兩位小娘子隨二爺迴去,二爺保證既往不咎,讓你們盡享清福。”


    雲韶認真地想了半晌,為難道:“可是二爺,雖然我二人出身卑微,畢竟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子。二爺若要帶我們迴去,禮數上也是要做出些的。”


    劉二聽雲韶有了答應的意思,連身上的疼痛都不顧了。一骨碌就爬起來,拍著胸脯道:“這都好說,二爺明日就邀上好友,抬著花轎來接兩位小娘子。”


    雲韶一斂驚慌,反而多了幾分期待:“那二爺明日可要早些來,我二人就恭候二爺了。”


    劉二哼著小曲走出院子,薑蘭才敢開口說話:“韶兒姐姐,你怎麽會答應他這些的。劉二雖然與一個惡捕快交好,卻也是不敢無視官府的。”


    薑蘭道是雲韶聽聞劉二所說,畏懼官府才不得已委曲求全。


    雲韶解釋道:“若我不這麽說,怎麽讓那蠢蛋放下戒心,把那些歹人一網打盡?”


    薑蘭鬆了口氣,笑道:“我就知道韶兒姐姐這麽厲害,絕對不會怕那潑皮。”


    雲韶輕歎一聲:“隻是可惜了這安逸的日子,我可是才準備安定下來的。他們是一夥無賴不假,卻不像是有殺人放火的膽子。我了結了他們,官府未必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薑蘭聞言笑意凝固在臉上,驚道:“姐姐可莫要動了殺人的心思,天網恢恢,我們跑不到哪兒去的。”


    雲韶隻是是以薑蘭安心,她也沒打算將薑氏兄妹牽扯其中。到時她一人擔了罪責,大不了就是落草為寇,她是不介意當土匪的。不知道為什麽,還隱隱有些期待。


    薑北迴來後,薑蘭得了雲韶吩咐,隻能將此事在心裏藏著,憋得甚是難受。


    這一夜薑蘭整晚都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地祈禱著,希望明日晚些到來。


    雲韶全然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卻也沒早早入睡,思索著她從前是個怎麽樣的人。饒是那些人魚肉鄉裏欺壓百姓,要剝奪他們留存世間的權利,正常人多少也是該有些負罪感的。然而她除了期待以外,並沒有其他的感受。


    “這想法,似乎不是我與生俱來的……”雲韶喃喃自語著,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不覺又浮現在腦海之中。


    那到底是個什麽人?怎麽她忘了一切,唯獨將他記得?難不成,我原本是姓魏的麽?


    “韶兒……”這柔和的一聲,似是從四麵八方傳來,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隻是這般溫柔的唿喚,本該是溫暖的,又是為何她聽來心酸卻占了大半……


    還未等她想清楚,隨之而來的便是腦海中的一陣刺痛,淚水不受控製地傾瀉而下。自來了薑氏兄妹的小院後,雲韶從沒像現在這般,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人的身份。


    次日,薑蘭攔下了意圖出門的薑北,卻不說明緣由。隻想著若是薑北在的話,劉二等人怎麽也不敢太過放肆,雲韶便不必做出魚死網破的舉動。


    “蘭兒,這都快晌午了,我再不上山就趕不上了。你有什麽話,怎麽跟大哥還要藏著掖著麽?”薑北也不在乎薑蘭嘲笑他的勞碌命,他分明就是個閑不住的。隻清閑了半日,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薑蘭還想著怎麽拖延片刻,聽得門外接連傳來幾聲慘叫和唿救,而後便沒了聲音。心知為時已晚,不顧跟薑北解釋兩句,就著急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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