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北也察覺出了些不妙,忙起身也跟上去。看得院裏的慘象,卻是傻了眼。


    院中劉二等人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從他們眼中絕望的眼神不難看出,雲韶下手時有多決然,那全然是不留半分後手的狠厲。


    “雲姑娘,這些人都是你……”薑北沒敢說出後半句,隻怕他說出來,看到雲韶輕描淡寫地承認。


    雲韶掃過院中的屍首,心裏默默數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錯,一個不少,都在這裏了。”


    或許在薑氏兄妹眼中,殺人是天大的事情。但對雲韶來說,她不過是為民除害,不必有半點的心理負擔。


    “蘭兒,過來。”雲韶朝薑蘭招了招手。


    薑蘭艱難地移步過去,就算知道雲韶不會對她下手,此時也難掩對雲韶的懼怕。


    雲韶也是察覺到這點,盡力使自己的語氣輕柔:“日後你便不用擔心,這些無賴會找你的麻煩了。姐姐現在就要走了,兩個時辰後你們去報官,將此事悉數推到我身上,料想官府也不會為難你們。”


    “那怎麽行,劉二騷擾舍妹日子不短了,這點我也是知道的。雲姑娘為了舍妹,不惜觸犯律法,我兄妹怎能自己置身事外。”薑北聲音顫抖,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堅定。


    雲韶詫異於,平日老實巴交,連跟她說句話都會臉紅的薑北會如此說。不等她迴應,薑北已經取了鋤頭,在院裏拋坑。


    薑北手上不停,又道:“我們便埋了這幾具屍首,一起離開。日後就算成為通緝犯,就算落草為寇,我們兄妹也不能讓雲姑娘一人擔著。”


    雲韶犯了難,薑北倒是無所謂,可薑蘭還這麽小,哪能跟著她四處奔波。


    薑蘭哀求道:“韶兒姐姐,就讓我們跟你一起走吧。要是真的那般做了,就算蘭兒能平平安安過完一生,但心中的愧疚卻要留存一輩子的,哥哥一定也是這麽想。”


    見雲韶不說話,薑蘭又急道:“姐姐你放心,蘭兒不怕吃苦,也不會拖累你的。蘭兒還要變得像姐姐一樣厲害,就算落草,落草……”


    “落草為寇。”薑北笑著提醒道。


    “對!就落草為寇,蘭兒也要當個好土匪,和姐姐一起打無賴。”薑蘭抓著雲韶的手臂,小嘴都撅了起來。大有你不答應,我就哭給你看的意思。


    “那便如此吧……”雲韶看這架勢,也知道她不點頭,薑蘭是不會放她走了。


    “真的?姐姐肯帶我一起走啦?”薑蘭開心道。一來她是當真舍不得韶兒姐姐,二來她以後就又有機會撮合這二人了。


    薑北認真道:“不過要走也該有個目標,省的沒頭沒腦地亂撞,正撞到了官府的網裏去。”


    雲韶忖了片刻:“我們去金陵,就算要落草為寇,也要在天子腳下,當這天下土匪的頭子!”


    “那是……小白?”魏謙遊沒空子多想,此時會見到小白,也不知感受到的是輕鬆還是憤恨。


    小白快步上前,眼疾手快地一撈,將魏謙遊護在懷中,擋去四周飛來的幾支箭羽。


    看魏謙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小白就知道定是叫他誤會了,忙道:“事情可不是魏小哥想的那樣,待得迴去後,我再好好向魏小哥解釋。”


    魏謙遊聞言隻是冷哼,還想要出言譏諷兩句。卻覺眼前一黑,劇痛刺激著全身每一寸神經,叫他意欲出口的話全部哽咽在喉間。


    將魏謙遊擱在榻上,小白就被魏夢槐趕了出去。對於魏夢槐的精心照料,魏謙遊隻是冷眼觀望,似乎被照料的人不是他一般。


    待得身上的疼痛緩合了些,魏謙遊開口道:“我早該知道,你會扯謊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但卻沒想到你這般心狠,連暗箭都用上了。”


    魏夢槐聽得這狼心狗肺的話自然不滿,抬手就在魏謙遊肩上的一處箭傷拍下。疼得魏謙遊冷汗涔涔,險些就沒忍住唿痛出來。


    魏謙遊剛要發作,魏夢槐就遞了一碗湯藥在他嘴邊,隻是聞那味道就讓魏謙遊眉頭連皺。


    “喝!”魏夢槐也不顧魏謙遊的抗拒,狠狠揪住他的鼻子,迫使他把嘴張開灌了下去。


    魏謙遊嗆得直咳嗽,氣憤道:“什麽東西,難喝死了。”


    “武源縣特產的冬丹參、黃薑女、還有幾十味藥材熬製的三陽利補茶。這可是補身子的好東西,我天機軒的獨門秘方。趕緊將身子養好了離開,天機軒可不留你這般狼心狗肺的。”魏夢槐淡然說罷,將房間留給魏謙遊修養,自己退了出去。


    “又怎麽了,你這次再說什麽,都別想叫我再信。”魏謙遊聽得敲門聲,不耐道。


    “魏小哥,是我,東家讓我來給你送些吃的。”門外傳來的卻是小白的聲音。


    “拿走吧,我不餓,她送來的東西我可不敢吃,保不齊裏麵就下了迷藥。”魏謙遊淡然道,絲毫不覺得自己這麽說有些不知好歹。


    小白卻未如言離開,笑嗬嗬地推門進來,將飯菜擺在魏謙遊身側。他是來解除誤會的,哪能就這麽走了。


    “魏小哥的身手不錯啊,看來當日魏小哥是怕傷了東家,特意留了手的。”


    魏謙遊眼中帶著疏遠,心道:這小白突然誇我是何意,他當是知道拍馬屁在我這裏行不通。


    “如今我也算是看透了她,若是再來一次,我絕不會留手。”魏謙遊將頭扭到一邊,無視了小白喂來的飯菜。


    小白故作驚慌道:“那可不成,我們東家本就不是魏小哥你的對手,萬一真將東家傷到了,這天機軒可是沒有領頭的了。”


    魏謙遊哂笑道:“她那麽厲害,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更是不少,又豈會被我傷到?就是我全力施為,栽在她手上已經是萬幸了。”


    小白依舊陪笑道:“話可不能這麽說,若今日不慎闖入連、祝兩家交界之地的是東家,怕是我趕到時已經沒命了。”


    魏謙遊頓了一下,原來是為此來的。語氣稍緩合了幾分:“就算是那諸般機關不是你們東家布置的,你卻跟了來,難保她沒動過那般心思。”


    小白自然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魏小哥可是又誤會東家的。你是不知道,自你走後東家有多傷心。我實在於心不忍,便跟了上去,想著能不能勸勸。誰知魏小哥腳程快得很,我追上時,你已經踏進那陣法正中了。”


    看小白眼中帶著期待,魏謙遊心知該早些斷了他那念想:“多謝白兄救命之恩,也請白兄能替我將歉意轉述給夢槐。”


    小白怔愣過後,饒有深意地一笑:“轉述可聽不出誠意,魏小哥還是親自去與東家說,叫我代勞可不好。”


    魏謙遊腹誹:他說這話的意思,就是不去見魏夢槐了。小白是真聽不懂還是裝傻?怕多半是裝出來的。


    魏謙遊為難道:“我也知道,這話還是親自去說好些,隻是我還急著上路,怕是不得空了。”


    小白微歎一聲:“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多留你了。這裏有一碗天機軒特製的三陽利補茶,魏小哥就算不吃東西,也將它喝了,對你恢複很有好處。”


    魏謙遊微怔,這兩人說的如何玄妙,他還道是什麽稀罕物,不想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見了兩碗。


    順著魏謙遊的目光望去,小白瞧著案上擺了一隻空碗,放心般地說道:“喝了藥便好,雖說魏小哥身上的傷勢看著嚴重,但大多是皮外傷。喝了這三陽利補茶,不出幾日便可活動自如。這幾日魏小哥可要把握機會,好好跟東家道個歉,東家定是肯原諒你的。”


    魏謙遊剛想開口解釋,他傷處敷了藥,又喝了那什麽茶,現在就可以活動自如。卻發覺自己的雙腿全無半點知覺,至於小白臉上的笑容,讓魏謙遊看了恨不得將鞋底拍上去。


    “那什麽茶怎麽迴事,你幫著她一起坑我?”魏謙遊拳頭重重地砸在榻上,手上倒是有力,甚至比無恙時的力氣還大了幾分。這床榻似乎暗藏玄機,才沒叫他一拳砸塌了。


    小白解釋道:“魏小哥稍安勿躁,這三陽利補茶可不是毒藥。這茶能有如此功效,隻因它的效果乃是調動全身氣血旺盛處,以盛補虛。魏小哥腿上沒半點傷處,自然是動彈不得了。不過這自我調節的辦法,可比旁的藥物輔佐更見效。”


    魏謙遊捂臉隱忍了半天罵人的衝動,魏夢槐可是連說都沒說,掰開他嘴灌下去的。小白也是,揣的根本就是等他喝了以後再做解釋的意思,這不是給他下套是什麽?


    “魏小哥你先休息,店裏還有不少活事,我不能耽擱太久。”察覺到危險的小白,忙打著借口遁了。


    “魏夢槐!”這一嗓子險些傳到街上,似是要把心中積壓的情緒全部發泄出來。


    魏夢槐可是早就等著這一聲,黑著一張臉從門外邁步進來:“小白都與你說了吧,這會兒可知道,你是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了?”


    不料得來的卻不是魏謙遊的道歉:“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那三陽利補茶是怎麽迴事?”


    魏夢槐不屑道:“你還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看你著急走,我才不舍得浪費。若非喝了我的藥,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力氣對我吼?”


    魏謙遊被噎了一下,醞釀了許久的情緒,如今魏夢槐隻發得脾氣更大了些,就將他盡數堵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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