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呀,這時節,就是要在涼水裏泡一泡才得舒坦。更何況這水又不深,溺不到你的。”魏謙遊聽她直喊救命,不免覺得好笑。


    見魏夢槐手腳並用,慌亂地撲騰著,眼中甚至泛起了絕望之色,魏謙遊才知這玩笑開大了。


    待魏謙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魏夢槐送迴岸上,衣袖已經被扯成了一段段布條,雙臂上也滿是血痕。


    “夢槐,你要怪我,也等我先帶你迴去換上一身衣裳。”麵對著抱膝發抖的魏夢槐,魏謙遊心中悔意驟升。隻是他做夢都沒想到,這世上會有人怕水怕到這地步。


    “啊!”魏夢槐又是一聲驚唿,側身躲過了魏謙遊伸來的手。目光在魏謙遊和池塘之間來迴遊移。


    雙目無神地坐了良久,魏夢槐才心有餘悸道:“看不出你心腸這般歹毒,往後隻要有水的地方,我可不敢同你一起去了。”


    魏謙遊理虧,隻得閉嘴聽她抱怨。但他不過是想讓魏夢槐洗個澡罷了,實在稱不上歹毒。


    “你著實讓我受了一迴驚嚇,怎麽都不知道來安慰我兩句?”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一句,魏夢槐不滿道。


    魏謙遊尷尬道:“這不是怕你生氣,不肯理我嘛。不若你說個法子,要我如何補償你,我絕不推脫。”


    魏夢槐心裏憋悶,誰喜歡你的補償,就是我叫你留下,你肯答應嗎?不用開口詢問,魏夢槐便已經知道了答案。


    “魚……”魏夢槐直勾勾地看向池塘,她便退上一步,希望魏謙遊能識趣些。若是再要說教,哼!


    魏謙遊鬆了口氣,比起其他過分的要求,這些都是小事,大不了他日後來向王老賠罪就是了。


    魏夢槐依舊蜷縮在一旁,指點著魏謙遊撒網的方向:“我要這條,還有那條,總之每種顏色我都要。”


    魏謙遊不辭勞苦地網魚,卻不免腹誹兩句:你撈來也都是要進肚子,又不是用來養的。做熟後還不都是一個樣子,湊什麽彩虹。


    “哪裏來的偷魚賊,好啊,又是你這傻姑娘,看我這次不打斷你的腿。”


    魏謙遊迴頭望去,是一個護院朝他二人快步走來。


    “被人發現了,夢槐快走。”魏謙遊將魚扛上肩頭,魏夢槐卻是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顯然還沒從恐懼中完全掙脫出來。


    魏謙遊不敢耽擱,得閑的一隻手將魏夢槐抱起,幾次起落就消失在了護院的視線之中。


    護院呆怔地撓了撓頭:“這傻姑娘,至於麽。我家老爺又沒說不給你魚,隻是叫我象征性地嚇唬嚇唬你罷了,為了偷魚竟還找了高手來。”


    小白見二人濕淋淋的迴來,驚得張大了嘴巴:“魏小哥,傻姑娘這是落水了?快將她帶到後麵,我去找上一身衣裳。”在外人麵前,小白還是稱魏夢槐傻姑娘的。


    魏謙遊沒好意思解釋,魏夢槐在裏麵換衣裳時,他就去燒了熱水。待得將一切準備好後,魏謙遊才拍了一下腦門,暗罵自己愚鈍。他若是叫魏夢槐泡進去驅寒,魏夢槐還不把這浴桶拆了。


    “這是給我準備的?”魏夢槐從魏謙遊身後探頭出去,卻不靠近浴桶半步。


    魏謙遊笑容稍顯僵硬:“準備完了才想起來,我這事做的當真蠢得很。我現在就去將它倒了,你隻當沒看見。”


    魏夢槐歉意道:“雖然我也不想,但怕是要浪費你的一番好心了。”


    魏謙遊自然表示理解,魏夢槐肯這麽說,那便是不與他生氣了。


    “那你好生休息著,我叫小白做些吃的送來,今日我便不打擾你了。”


    半月後,魏謙遊從翠明軒迴來,手中把玩著那顆翠玉珠子。別說,翠明軒的手藝當真不錯,做出來的龍脈還真像那麽一迴事。據魏夢槐所說,她是從未見過龍脈的,叫她相信的可能性很大嘛。


    魏謙遊站在門口調整了一下狀態,激動地推門進去:“夢槐,我找到泛著金光的珠子了,你看看可是龍脈?若是這次沒找錯,便該將東西還給我了。”


    魏夢槐心道:隔三岔五就那個綠珠子迴來,別又是那個地攤上撿來的,想要蒙混過關吧?


    抬眼望去,魏夢槐卻是不免呆怔。綠珠子不難找,但似這般泛著寶氣的,還真是不多。不論是形貌大小,都完全符合她當時的描述。若不是她知道真正的龍脈在何處,怕是都要被這珠子騙過。


    “像倒是像極了,但這絕不可能是真的龍脈,花了你不少銀子吧?”魏夢槐揶揄道。


    魏謙遊也不顯尷尬:“這說的是什麽話?不是便說不是,你懷疑我造假?”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待你看過了這東西,若還說這是龍脈,我便是低估你的臉皮了。”魏夢槐冷哼一聲,拍在桌上一張收據。


    這不靠譜的,倒是精明,隻要有銀子送上門斷是來者不拒。魏謙遊憤憤,在心裏將那掌櫃罵了一通。


    “我勸你還是老實本分些,這般旁門左道,就是你再謹慎也逃不過我的法眼。別說這次是你一時疏忽,叫我抓住了破綻,就算沒有這張收據,我照樣能分辨出龍脈的真假。”魏夢槐得意道。


    然而得意忘形,卻是叫魏謙遊抓住了什麽。


    “看來對於龍脈,你還對我有所隱瞞啊。”魏謙遊玩味道,隱有反客為主的架勢。


    “怎麽會,我知道的,先前都說與你了。”魏夢槐察覺道自己的失言,盡力挽迴著。然而看魏謙遊一臉的不信,卻是為時已晚了。


    魏謙遊冷聲說道:“將你知道的全部說與我,若是你的目的不在龍脈,又何必浪費我的時間。”


    “我不是都已經告訴你了,至於旁的你還想知道什麽,就算是告訴了你,對你找尋龍脈也未見得就有幫助。”魏夢槐低頭說道,不敢叫魏謙遊看到她眼中的心虛。


    魏謙遊漠然道:“既然你不知道該說什麽,便迴答我問的。比如說,你是如何判斷龍脈的真假,又怎麽保證武源縣傳言的真實性?”


    魏夢槐麵露難色,這些早晚會告訴魏謙遊的,隻是眼下還嫌時機早了些。


    當下也不正麵迴答,魏夢槐換了一張悲戚臉:“不過是憑直覺罷了,你還懷疑我故意將你拖著不成。那叫韶兒的有什麽好,就讓你這般念念不忘嗎?”


    魏謙遊也是避過了魏夢槐的問題,冷聲道:“你不必再騙我了,龍脈就在天機軒,我說的可對?”


    魏夢槐臉上的驚慌一閃而逝。然而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那一瞬的反應卻是被魏謙遊盡收眼底。


    “怎,怎麽會,若是龍脈在我手裏,我又何苦讓你費心費力。你細想想,我若想讓你留下,不是有很多更好的說辭嗎?”在魏謙遊目光注視下,魏夢槐隻覺壓力倍增,一句話斷斷續續才說了出來。


    “先前我還隻是有所懷疑,你掩飾的也足夠好,有幾次都差點將我的疑惑打消了。隻是你有一個致命的錯處,便是不該拉我去王宅的池塘。”


    當日魏謙遊攔著魏夢槐,不讓她撒網捕魚,全是緣於兩個顧慮。一來這行為的本質是偷,他不願魏夢槐如此。二來王宅池塘中所養的魚,都是百種魚雜交出來的異種,若非在適宜的環境很難存活。


    既然王宅的池塘算得上一塊得天獨厚的風水寶地,那魏夢槐將魚帶迴來,隨手扔在水缸中就能養活,天機軒這一方地界又該算什麽呢?


    由此魏謙遊可以斷定,就算龍脈不在魏夢槐身上,也定是在天機軒範圍內。


    “你該是明白我在說什麽,還要在我麵前演戲嗎?”魏謙遊冷聲說道。


    魏夢槐坦然一笑:“不錯,關於龍脈那事,我的確一直都在騙你。不過你捫心自問,你在天機軒的這段日子,我可生了半分加害於你的心思?”


    魏謙遊抬手止住:“不必多說,你叫我找龍脈,如今我也算是找到了,要怪也隻能怪你藏得不深。我即刻便要上路,你也是時候兌現你的承諾了。”


    “當真就這麽走了?我……武源縣就沒有半分讓你留戀的?”魏夢槐哀求道。平生她從未低聲下氣地求過人,唯獨對他是個例外。


    魏謙遊看著魏夢槐的淚花在眼眶裏打轉,嘴巴張了又合,終究還是狠心道:“不錯,本就是路過此處,不曾打算多做停留。”


    魏謙遊說罷,轉身背對魏夢槐。似是在身後布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叫魏夢槐伸手可及,卻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雙玉人就擱在我床頭,你自己去取吧。你當真要走,我也是攔不住的。你隻消記得,若有哪天你需要我,需要龍脈的幫助,便是不遠萬裏我也會趕至你身側。”


    魏夢槐看著魏謙遊決然地走遠,自嘲道:“看來與眾不同,也並非一件壞事。此生我等不來,還有來生。你的下一世,我定會在韶兒姑娘之前找到你的。”


    魏謙遊步入偏僻的小院,自己的東西都被放在屋中。要去拿那雙玉人時,卻見在旁多了一個單獨的玉雕小獸,對那二人羨慕地觀望。


    調轉過來,就見那小獸後刻:“一心久待,兩心相知。”


    魏謙遊目光下移,那小獸雕得稍顯邋遢,在影射何人不言而喻。微歎一聲,魏謙遊將那小獸一同收進包袱,伴著隱隱入耳的嬌泣聲邁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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