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老氣橫秋道:“這你可就說錯了,我那師叔可不是你想想的老道士。若是與我站在一起,怕是沒人看得出我們之間還差著輩分。”


    魏夢槐心中不屑道:你們玄清的道士我不知見過多少,真當那能讓人返老還童的修為是個秘密呢,我都不稀罕。


    “不說你那師叔了,我隻對你有興趣。不若與我說說你吧,你這些年有何趣事,都說來聽聽。”


    魏謙遊被這一引,陷入了迴憶之中:“我的事情,說來都無趣得很。不過我那兩個弟子,都是討人喜的,就是總愛惹些麻煩。還有就是……”


    還有就是雲韶了,但雲韶的一顰一笑,如今已經成了他心裏的一根刺,不願與旁人談及。


    看魏謙遊這副表情,魏夢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接道:“還有就是她了吧?你做夢都念叨著,怎麽真到了要說,卻找不到話了?”


    “並非找不到話,隻是談及韶兒,似乎每段小事都不得不說,實在不知道從何處說起。”魏謙遊自己都沒發覺,說這話的時候,他笑得有多開心。


    魏夢槐聞言心裏醋意翻湧,語氣中也帶了幾分冷嘲熱諷:“那就從你們初遇說起好了,太過細碎的事情,我可沒興趣聽。”


    架不住魏夢槐的一再要求,魏謙遊終究還是妥協,緩緩道:“我與韶兒初見,是同一位故友去遊湖,她也跟了來。記得當時她是裝扮成了一個老者,隻是那偽裝實在不敢恭維。我一眼就瞧了出來,卻沒道破……”


    “行了行了。”魏夢槐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打著哈欠道:“聽你說的我都要睡著了,連個故事都不會講。”


    魏謙遊暗歎著搖了搖頭,雲韶從前也愛纏著他講故事,隻是不論他講得多無趣,雲韶總是聽得興趣盎然的。


    “故事沒什麽意思,我現在倒是對人有了興趣。那什麽叫韶兒的,真有你說的那麽漂亮?比我還好看?”魏夢槐起身在魏謙遊麵前轉了一圈,語氣中明顯有著不服氣。


    魏謙遊淡然迴應:“是很漂亮,我看到韶兒的第一眼,便覺那是一種出塵的美。至於你,入塵還差不多,活脫一個泥猴子。”


    魏夢槐哪肯受這委屈,出言反擊道:“原來是見色起意,難怪你們不能長久。就是換了我,看透了你的心思也是要走的。”


    魏謙遊的眼神沒有任何征兆地就冷了下來:“既然你不愛聽,我便不說了。龍脈我會盡快找到,希望你到時也能如約將東西還給我。”


    魏夢槐見得魏謙遊態度的轉變,也發覺自己話說的有些過,挽迴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不必當真。找龍脈這事急不來,總是要看緣分的。不若吃完飯你陪我去釣魚吧,我知道有一處池塘,那裏的魚最多了。”


    見魏謙遊依舊沒有理她的意思,魏夢槐又岔開話題道:“昨日我看你施展的功夫,似乎與玄清派世代相傳的有些出入,莫不是你練功經常偷懶吧?”


    魏謙遊冷睨她一眼,不耐道:“我自小不在門中,隨師父在金陵的天靈山學藝。你看我招式與玄清親傳有些出入,全因這是我師父改進過的。”


    “你自小長在天靈山?”魏夢槐驚喜道。


    看得魏謙遊點頭,魏夢槐心中又是一喜。如此說來,他們還算是老鄉呢。隻是眼下魏夢槐不能如實告知,以此來拉近關係。


    “我喜歡天靈山那地方,山上的奇珍異獸多極了,隻可惜沒有長得像樣的魚。”魏夢槐的嘴巴不停,既然魏謙遊不說話,那她就多說些。


    魏謙遊生了幾分好奇:“看你年紀也不大,還去過天靈山?此去天靈山,若是走慢些,一來一迴幾個月可打不住。”


    魏夢槐自知失言:“我哪裏去過,先前你不是也看見了。若非我裝瘋賣傻,連武源縣都要待不下去了。就是現在不裝了,你又何曾見過我出門走動。”


    魏謙遊琢磨了一下,魏夢槐說得倒是不假。拋開旁的不談,魏夢槐本身也是個苦命之人。


    “你說我的故事無聊,那你的過往定是有趣極了。揀些有趣的,叫我見識見識,你有多會講故事。”


    魏夢槐怔愣半晌,隨即又想到:我扮作傻姑娘時,他都對我那般。與他說了,當時沒關係的吧。


    饒是如此,魏夢槐還是隱瞞了許多重要信息:“其實我也沒什麽特別的,隻是我生下來時,就與旁人有些不大一樣。也是因為如此,我被同村的人視作妖物。父母不得已之下,隻能將我送到附近的山上,任我自生自滅。後來陰差陽錯之下,我就到了武源縣。裝瘋賣傻不過受人嘲笑兩句,卻不會視我為洪水猛獸了。”


    魏謙遊不解道:“不一樣又如何?這世上若是人人都一樣,那才算得怪事。”


    魏夢槐翻了個白眼:“那是你見識少,你可曾見過,生下來還沒睜眼,就能摸索著走路的孩子嗎?”


    魏謙遊愕然搖頭,魏夢槐又問道:“那你可曾見過,叫雞鴨等家禽避之不及,卻不時會引來走獸的孩子?”


    “就算是如此,那些村民也太薄情了些,哪能逼著父母將孩子送到山上去。”魏謙遊不平道。今兒個算是長了見識,卻並非魏夢槐的與眾不同,而是緣於人心的冷淡。


    魏夢槐自我安慰般地笑道:“這便是你的不同之處了,若是當年有一個人能站出來如此說,我也不至於這般。”


    魏謙遊起身伸了個懶腰:“吃飽了,走了。”


    魏夢槐急道:“明明聊得好好的,你這是要去哪裏?”


    魏謙遊故作好奇道:“不是你說要去釣魚嗎,怎麽反倒又來問我?”


    魏夢槐心頭一喜:“你這是答應陪我去了?那池塘可是天下間少有的好地方,保準叫你去一次就忘不了。”


    看魏夢槐興致這麽高,魏謙遊卻是實在提不起興趣。對她來說,怕是隻要有魚的地方,就都是好地方。為了不破壞魏夢槐的心情,魏謙遊還是配合著笑了笑。


    “傻姑娘,我們這麽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啊……”雖然不是第一次做這般勾當,但突然換了一個搭檔,魏謙遊還是有些緊張。


    魏謙遊還道是什麽地方,不想魏夢槐拉他進了人家的院子。


    “噓,別吵。還有,不許再叫我傻姑娘。”魏夢槐迴身將魏謙遊嘴巴捂住。


    “這是武源縣最得天獨厚的池塘了,那老家夥仗著裏麵養出來的魚,當年可是搶走了我們不少客人。直到龍脈的消息傳出去,才將天機軒從倒閉的邊緣拉迴來。”魏夢槐解釋道。


    隻是魏謙遊聽完這解釋,卻沒琢磨過味兒來,這和魏夢槐來此偷魚有什麽關係?


    還有,釣魚不是為了享受那半日閑情嗎?魏夢槐拿這麽大一張網來是什麽意思,要給人家一鍋端了?


    魏謙遊拉住魏夢槐正要撒網的手,正對上一雙發光的眼睛:“我說夢槐,你想吃這裏的魚,大可向王老要上兩條,何必這般偷偷摸摸的。”


    魏夢槐不屑道:“我光明正大地去要,他就肯給麽?以前我讓掌櫃去要過的,卻是被他趕了出來。此人小氣得很呢,不過是擠兌沒了他一座酒樓,竟然記恨到現在。”


    魏謙遊幹笑了兩聲,這王老還算是脾氣好的了。若是韶兒的酒樓被人擠兌沒了,說不定當天夜裏,韶兒就要跑到人家屋裏去,讓那人給她的酒樓陪葬。


    “哎,躲著點,你沒看到有人來嗎?”魏夢槐的一聲提醒,及時將魏謙遊拉出思緒。


    魏謙遊掩飾道:“方才恍惚了一下。你說這裏的魚都得天獨厚,會不會是因為龍脈,就藏在池塘下麵?聽你將龍脈說的玄之又玄,我料想著怎麽也不該是個凡物才對。”


    “你莫不是想龍脈想瘋了,你想得到,那些人找了多年如何想不到?若是龍脈真藏在下麵,這宅子早就被人踏平了。”魏夢槐一本正經地解釋。心中卻道:“那龍脈真在此處才見鬼了,王老爺哪有這本事。”


    魏謙遊深覺有理,失落地歎了一聲,才有心思打量麵前這池子。


    其實說是池塘,其實稱之為小湖也不為過。這宅子從外麵看大得很,進到內裏才發現,大多數麵積都被這池塘占了去。


    池水清澈見底,卻是不深,最深處也不過沒及他胸口。如魏夢槐所說,池中遊魚比旁處大了一圈,偶或幾條聚在一起,便似池中映了一道彩虹。


    魏謙遊看著池水,又望向一旁尋摸著撒網角度的魏夢槐,突生了使壞的心思。


    “夢槐,自你出生到現在,當真沒洗過一次澡?”魏謙遊說話時,已經輕手輕腳摸到了魏夢槐的近前。


    魏夢槐還沒覺出危險逼近,下意識地答道:“是啊,我生來就是怕水的。別說是洗澡了,便是捉魚時有水花濺到臉上,都不免受驚一迴。”


    “那我便放心了。”魏謙遊在魏夢槐背心一抓,便帶著魏夢槐一齊躍入池中。伴隨著水花濺起,驚唿聲傳滿了整個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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