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多少顯得有些局促,隻怕雲韶說出什麽嚇人的話。他話都說了出去,便是再為難也反悔不成了。


    雲韶大為不滿,她還什麽都沒說呢,好像她很會刁難人似的。


    清了清嗓子,雲韶揚起下巴,不急不徐道:“既然你都說了,我也不能讓你的殷勤落在空處。”


    雲韶說到此處便停頓下來,讓魏謙遊聽得又是心焦又是不安。怕雲韶說出的太過為難,雲韶不說又讓他心中不安之感不斷攀升。


    直到魏謙遊快要抓耳撓腮了,雲韶才開口道:“倒也不是什麽難事,不過讓你當一迴從犯罷了。”


    又當從犯,希望供認罪狀的時候,他別突然成了主謀才好。魏謙遊腹誹過,洗耳恭聽雲韶這次又要生什麽幺蛾子。


    “如今倒是確定了,楊府之中確實潛伏著一眾好手。既是如此,我上迴去的時候定是叫人發覺了。”


    不錯,魏謙遊點頭應承了雲韶的分析,卻還是沒想明白雲韶到底想說什麽。


    雲韶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既然發覺了未曾動手,必定是有所忌諱。若是可以善加利用他們所忌諱的,一舉鏟除了這個心患也不是難事。”


    “你是說……”魏謙遊眼睛一亮。若說楊府之患對他也算不上沒有影響,門中雖還未到下達禁行令的程度,經幾個弟子以訛傳訛後,也是有些人心惶惶。


    “不過這法子有用嗎?”魏謙遊還是有些懷疑,楊家家主被派來所行此事,定是有過人之處。想要憑此就牽製住他,多少還是有些難度。


    雲韶肯定道:“若非太過在意他的幾個兒女,也不至於幾十年楊蘭希也不知內情,對此我是敢打包票的。不過這功勞就叫你那柴師兄占了去,也算我們臨行前做了一件好事,了卻一樁遺憾。”


    “妙極了,我這就去與柴師兄商量。待事成後,讓他獨自去邀功,隻要二師叔點了頭,洪師兄也不會不成全。”魏謙遊讚歎道。人生在世,若能不留遺憾,便是最大的幸事。


    雲韶唯然一笑:“急什麽,這幾天你整日在洪寅那處幫忙,也沒見你好好休息過一日。今日就……”


    話說一半,忽而房門被人敲響。雲韶秀眉微蹙,好不容易盼著魏謙遊清閑下來,兩人能好好說上一會兒話。是哪個不識趣的,竟挑這時辰來叨擾。


    屋門打開,見來人是梁語凝,雲韶心裏更陰沉了幾分。最錯誤的人,在最錯誤的時間出現,足以讓她心情來個大反轉。


    “有事?”雲韶惜字如金,說罷就依在門框上,也不邀梁語凝進屋小坐。


    梁語凝見開門的是雲韶,小小的失望了一下,卻也沒忘了此來的目的。將信封遞給雲韶:“大哥送來書信,似乎有什麽要緊事,還請雲姑娘轉交。”


    魏謙遊還道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反複看了幾遍,而後不敢置信地盯了雲韶良久。


    雲韶遲遲沒聽到魏謙遊說話,還以為信上有什麽不能與她說的,不免心生疑惑。


    剛要湊過去看,就聽魏謙遊道:“韶兒,你不去當個半仙,當真是可惜了你的天賦。遠隔千裏的事情,竟叫你一猜就中。”


    雲韶思忖一下,也是驚愕道:“清綰果真逃婚了?”


    魏謙遊點頭:“此舉可是讓天家和敬王府麵上都掛不住,逸軒冒著砍頭的風險,將清綰送到餘杭來。如今信都送到了門中,想來人也快到了。”


    雲韶欣喜道:“這是個好消息,怎麽你愁眉苦臉的。這許久未見,也不見你想徒弟,說不定清綰每日都要念叨我們兩迴呢。”


    魏謙遊實在找不出理由讓自己開心,且不說趙清綰來了以後,玄清派會有多熱鬧。單是天家和敬王府正在滿世界地找她,將她留在身邊就無異於綁了一顆定時炸彈。


    梁語凝尚在憂心,一直未曾離去。梁逸軒給她的信,不過是噓寒問暖,沒說半點旁的事情。許是梁逸軒怕她擔心,才不與她說的,但這般猜測終究沒法叫自己放心。


    聽裏麵的動靜,似乎是魏謙遊將信閱完了,梁語凝便隔著門板問道:“魏大哥,大哥信中說了些什麽,若是方便可否告知與我?”


    魏謙遊聽得這聲音,嗔怪地看了雲韶一眼。還道是梁語凝送完信就走了,不想在門外等了那許久。


    雲韶理所當然道:“我已經讓她走了,她自己要等在哪裏,如何怪的著我?”


    魏謙遊深感頭大,快步過去將梁語凝迎進來,又將信向前一遞:“沒什麽不能說的,隻是有些小麻煩,你自己看吧。”


    梁語凝看過,麵上還算得上鎮定。但眼中閃過的一絲慌亂,表明她與魏謙遊的感受一般。


    “清綰公主做事向來隻憑喜好,她既不喜歡敬王世子,如此做雖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魏謙遊沒想到梁語凝會這般鎮定,悄悄比了個大拇指。又好心提醒道:“此事可不止關乎清綰,幫她逃出來的是逸軒,若是叫人發覺了,可是個不小的罪名。”


    梁語凝卻是沒表現出,魏謙遊想象中的緊張。淡然解釋道:“此事聖上會不會上心還是兩說,當年為了安撫敬王,聖上才讓公主下嫁敬王府。這許多年過去,聖上的心意變了也不一定。”


    雲韶翻白眼道:“人家的大哥,自己都不關心,你倒是跟著嚇操那些沒用的心。就算你急出了什麽毛病,人家還未見得領情呢。”


    麵對雲韶話裏夾槍帶棒,梁語凝隻是笑笑,並不想起爭執。


    魏謙遊有意扯開話題:“還是想想清綰來了之後如何吧,大小也是個麻煩。讓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公主住進道觀,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梁語凝沉吟道:“若是魏大哥不得空,把公主交給我照顧就好。我整日待在房中也是無事,並不麻煩。”


    “算了吧。”雲韶輕嗤一聲:“我們自己的徒弟,如今也就是迴了師門,何須假手旁人照顧。”


    梁語凝被噎了一下,魏謙遊也一時找不到話圓場,一時間屋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魏謙遊沉思良久,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反正現在閑著,天色又早的很,不若我們去遊船?”


    雲韶嘴唇張了又閉,被魏謙遊氣得半天沒說出一句話。拜托你搞清楚狀況好吧?梁語凝分明就是饞你身子,還當你們好朋友呢?


    梁語凝婉拒道:“若是雲姑娘覺得為難,便算了吧。今日湖上風大,實在不是個遊湖的好日子。”


    雲韶輕哼一聲,用不著你出言激我,就是答應帶你同去又如何?便挑眉道:“我有什麽為難,又不是自小養在溫室裏的,風大些又算什麽。”


    魏謙遊說罷就覺得稍有不妥,奈何雲韶打定了主意,是執意要去了。當即說道:“我去問問柴師兄得不得空,正好趁此機會,將你的想法與他說了。”


    這隻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搭上柴修仁同去,也能避免些許尷尬。


    雲韶也道:“那我去叫上欒鳳和婉兒,既然是要出遊,多一個人便添幾分熱鬧。”


    溫婉自是欣然答應,欒鳳得了雲韶的吩咐,也不拒絕。到了柴修仁那裏,卻遇到了麻煩。


    隻見那廝盤坐在榻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說要感悟道法。魏謙遊深感頭大,沒有柴修仁陪著,尷尬怕是難以避免了。


    被魏謙遊打擾,柴修仁怒斥道:“師兄我好不容易感覺紅塵步步遠去,隻你那一嗓子就給我拉了迴來。若是擾了我羽化的進境,你如何賠得起?”


    魏謙遊也不惱,隻覺得好笑,不敢相信這話竟是柴修仁說出來的。


    “師兄先別忙著生氣,打擾了師兄清修,是師弟的錯。”魏謙遊俯首告罪。


    “知道就好。”柴修仁翻了個白眼,這才問道:“說吧,你找我什麽事?”


    魏謙遊故作恍然道:“哦,對了。是韶兒應承師兄那事,說是想出了法子。不過師兄既然要追求羽化之境,想必韶兒也是白想了。師弟就先告退了,不打擾師兄遠離紅塵。”


    魏謙遊說罷就作勢要走,柴修仁忙蹬了鞋子,緊趕兩步將魏謙遊攔下。


    “你方才所言可屬實?警告你,若是你小子敢騙我,可別怪師兄不顧同門情誼。”柴修仁雖是威脅,但語氣中透露出的多是期盼。


    魏謙遊佯裝不解:“話倒是不假,不過師兄剛才不還說要……”


    柴修仁歎息一聲,語重心長地講起了大道理:“不然說你們年輕人道行不夠,師兄教你的你可記好了。你我本就生在紅塵,食人間煙火,便不要總想著遠離紅塵。此乃應天而生,順天而行,如此才能修成正道。”


    “師兄說的對,是師弟淺薄了。”魏謙遊幹巴巴地笑了一聲。照柴修仁所說,玄清派上下,再加上靈隱寺一眾,都是邪魔外道了?


    柴修仁似是得到了追隨者,很是得意地率先邁步出去。魏謙遊癟嘴腹誹了一通,也緊步跟上去。


    好在比起雲韶,柴修仁在將歪理這方麵還差了些火候,魏謙遊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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