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僅剩的餘暉不曾懈怠,冬末的湖上也有些見冷,湖上的遊人隻零星幾個。其中一隻小舟,立著玄清的幡子,依稀可見船頭站了幾個俏麗的身影。


    遠山近亭都覆蓋了一層尚未消融的白雪,乍一看如美玉雕刻而成。饒是溫婉已經見過幾次,還是不覺四處指點,顯得很是興奮。


    其他三人都是初見此景,目光不由定格在某處,再收迴時都是若有所思狀。


    柴修仁坐在船艙中,都快要憋瘋了。水波流轉不解人情,隱於山中也難忘凡塵,不知這些沒有感情的景色有什麽好看的。


    他跟過來,就是為了聽聽雲韶想出的法子。誰知雲韶賣了個關子,非要看夠了才說與他聽,還不許魏謙遊對他說。


    魏謙遊替柴修仁倒了杯熱茶,歉意地陪笑。雲韶都開了口,就算他不忍看著柴修仁難受,想開口也沒那個膽子啊。


    “謙遊,謙遊……”柴修仁壓低嗓子,喚了兩聲。


    魏謙遊剛塞了滿嘴的米糕,鼓著兩腮好奇地望去。柴修仁那副模樣,用賊眉鼠眼來形容也不為過。


    柴修仁誠懇道:“師兄之前態度不好,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該給你道個歉。方才說的話重了些,你別放在心上。”


    魏謙遊受到了驚嚇,一口米糕差點噎住,漲得臉色通紅才咽下去。


    “師兄言重了,先前的事情我並未放在心上。”魏謙遊說罷看了一眼手中的半塊米糕,又放迴了盤子裏。未避免再噎出個好歹,還是先讓柴修仁把話說幹淨了。


    柴修仁謹慎地看了一眼外麵,繼而說道:“那丫頭這會兒正在興頭上,自然注意不到這邊。至於那法子,你先簡單透露一二,待會兒那丫頭說的時候,我假裝不知道就是。”


    果然又是這事,魏謙遊重新抓起米糕塞進嘴裏,含糊地說了些什麽。


    柴修仁豎起耳朵也沒聽清,不滿道:“你這是不相信師兄的演技了,待會兒保準演得像,跟第一次聽聞都沒差的。”


    魏謙遊搖頭苦笑,他倒是也想說呢,雲韶這般吊著柴修仁的胃口實在沒必要。問題是他說了,還能有好下場嗎。


    柴修仁見左右都說不通,索性用上了威脅,故意將聲調提高了三分:“這法子還真是不錯,不過謙遊,你就這麽告訴我,不怕……”


    魏謙遊忙塞了一塊米糕,將柴修仁的嘴堵住,這是要害死他嗎?說話之前也不考慮清楚,若是真叫雲韶聽了去,連著你不也一樣跑不了。


    魏謙遊無奈道:“師兄若是想知道,實在不必為難與我。你隻用對付二師叔的法子,韶兒一定是肯吃那一套的。”


    柴修仁嘴角一扯:“少來,上迴已經被她坑了不少,這次我可不再上當了。”


    魏謙遊攤手,給了柴修仁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抓過一旁的鳳梨酥繼續奮鬥。不知這點心是哪家做的,平日本不喜甜食,今日卻是嚐了一塊就停不住了。


    溫婉最先失去了興致,一晃神肚子便嘰裏咕嚕地叫起來。其他三人沉溺於山水,初事尚未有感覺,溫婉肚子一想卻似是提醒了幾人一般,饑餓感頓時襲來。


    溫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若是大夥都餓了,臨岸就有酒樓,咱們吃東西去?”


    雲韶還意猶未盡:“先吃些點心吧,等日頭落了再去酒樓。如此好的景致,很快便看不到了。”


    梁語凝和欒鳳也是點頭,顯然是與雲韶有著想同的想法。


    溫婉不解雲韶話中的意思,接道:“這西湖四時皆有其獨到之處,若是師娘最喜冬日,來年冬天婉兒再陪師娘來就是了。”


    雲韶微笑著揉了揉溫婉的腦袋,如此懂事的婉兒,此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看著滿桌的狼藉,溫婉驚掉了下巴:“師父還沒吃飯?”


    魏謙遊滿意地拍著肚子,迴味道:“來時是吃過的,隻是這點心的味道不錯,一時沒忍住。”


    溫婉嘴角抽了抽,還道是這些六個人也該夠了,沒想到全都進了魏謙遊一個人的肚子。溫婉仔細看了看魏謙遊肚子,確認他沒什麽問題後,又拿出幾個盤子來。


    魏謙遊見還有的吃,正要伸手去拿,就被雲韶一眼瞪了迴來。說好來遊湖的,你丫一刻不停地吃了快一個時辰,還沒吃夠呢。外麵還有一湖水,你喝不喝?


    魏謙遊無視了柴修仁期待的目光,問溫婉道:“這點心當真是不錯,是哪家買的,日後買點心都去這家。”


    溫婉喜上眉梢:“師父喜歡就好,不過就算找遍餘杭,這點心也是買不到的。”


    瞧溫婉欣喜之餘,臉上還帶著幾分得意。魏謙遊心說多半是溫婉做的,讚道:“這手藝真是不錯,吃了那許多也不覺得膩。”


    梁語凝沒忘了先前溫婉試圖救她的情形,心中存的疙瘩,大多也解開了。聽得這是溫婉親手所做,也附和著讚歎了兩句。


    雲韶對溫婉本就喜歡,毫不吝嗇讚美之詞,還拉溫婉請教著做法。


    溫婉倒是謙虛起來:“不過是在家中時,學了幾成手藝。他日請師父和各位到我家中去,讓廚子做些正宗的來給大夥嚐嚐。”


    魏謙遊笑說:“那我們就期待著了。”


    這已經換來柴修仁的嚴重不滿,重重地咳了一聲,似是威脅般地提醒魏謙遊。若是再不談正事,他可當真要不客氣了。


    魏謙遊訕訕一笑,若是雲韶再不說,還不將柴修仁憋瘋了。當即向雲韶連使眼色,並指了指柴修仁。


    雲韶正細細品嚐著溫婉的手藝,擺手“嗯嗯”兩聲,意思是等她吃完了再說。正事自然是要做的,不過什麽事才能稱作正事,還不是她說了算。


    魏謙遊扁嘴望向柴修仁,似是在說:“師兄你也看到了,可不是我不幫你,師弟也實是愛莫能助啊。”


    柴修仁沒接受魏謙遊的變相道歉,求人不如靠自己。柴修仁陪笑著開口道:“我說弟妹,都將我晾在這裏多久了,那法子你就告訴我唄……”


    雲韶沒有半點理他的意思,柴修仁也不氣餒,擠了兩滴老淚出來:“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心焦意亂河裏杵。”


    雲韶翻了個白眼,這湖水雖深,若非你一心尋死卻是決計淹不死你的。你若是不怕湖水冰寒刺骨,盡管跳下去,本姑娘絕不攔你。


    魏謙遊小聲提醒道:“柴師兄,苦肉計可不管用,旁的你也別想了,我大多試過。之前教你的,都是經驗之談,最容易見效。”


    柴修仁並未領情,被辜負了一番好意的魏謙遊也不再多說,向後一靠,擺出一副看熱鬧的架勢。若是柴修仁能想出別的法子,他倒真想學一學。


    好話說盡,雲韶依舊不為所動。柴修仁鬱悶道:“謙遊,你別光看著呀,好歹幫師兄說說情。”別人的軟肋,豈是任你們拿捏的,你們如此也太不厚道了。


    魏謙遊坐直了身子:“說情不是難事,不過師兄可別後悔,也請師兄別怪我與我。”魏謙遊心知旁的勸法沒用,唯有……


    柴修仁道是有戲,喜道:“你肯幫我說情,我感謝還來不及,何來後悔之說。你隻管說,師兄保證,不論勸不勸得成都不怪你。”


    魏謙遊放心搬地點點頭,朝雲韶伸出一根手指。雲韶隻是搖頭迴應,看得柴修仁一頭霧水。


    隨即魏謙遊又伸出三根手指,雲韶端起茶杯輕呷一口,思忖片刻才道:“三千兩……勉為其難吧。”


    柴修仁一瞪眼:“叫你幫我說情,誰叫你幫我問價了。”


    魏謙遊先是讓雲韶稍安勿躁,又對柴修仁道:“是幫你說情啊,這已經是韶兒看在我的麵子上,給出的優惠價了。師兄要是再猶豫,沒準價格還要往上漲一漲。”


    柴修仁聞言腦袋立馬耷拉下來,左右都逃不過被坑的命運,還不如及時止損。當即拿出一千兩銀票拍在桌上:“先付一千兩定金,若是辦法可行,再付餘下的。”


    雲韶也沒有二話,收了銀票,便將大致的想法告訴了柴修仁。


    柴修仁蹙眉道:“就這麽簡單?隻有想法,沒有具體的實施,可換不來三千兩。”


    “我可沒說這些就值三千兩,不過是按你給的酬勞,相應的將一部分說出來。”雲韶施施然說罷,絲毫不覺有心理負擔。


    魏謙遊支著下巴伏在桌上,避開了柴修仁的目光。他可是提醒過了,誰叫你要自作聰明,換來的必然是自討苦吃。


    柴修仁苦著臉將剩下的銀票遞上前去,雲韶這才滿意地將餘下的說了出來。


    柴修仁琢磨了半晌,也覺得此法妙極。卻又不放心道:“這法子若是順利,自然是能成功的。怕隻怕蘭希不同意,就算做了萬全的準備也是白費,那畢竟是她的生父……”


    “我能做的,就是替你出這個主意。至於如何權衡其中利弊,就看你自己如何選擇了。”雲韶喜滋滋地看著手中的銀票。這哪是來遊湖,分明是來撿錢的。離開餘杭之前,得多找機會,再坑他兩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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