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一迴來就翻箱倒櫃,原來是缺銀子用了,還好她發現夠早,搶在魏謙遊前麵將那匣子裏的銀票轉移了。


    雲韶搬來一把椅子,歪坐在上麵,漫不經心道:“這倒不是什麽難事,隻不知這銀子是用來做什麽的?”不怪她多心,若隻是尋常的用途,又豈會這般鬼鬼祟祟。


    魏謙遊倒是想如實告知,也不怕雲韶不信。怕隻怕雲韶聽聞此事,去找二師叔討要說法。雖說陳穆已有百餘歲,但能同時教出洪寅和柴修仁兩位,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大度的慈祥老者。


    魏謙遊小心翼翼道:“假設,我是說假設啊。有人坑了我兩千兩銀子,而且這人身份非同一般,你我絕對招惹不起。照你說如此情況,還不是隻能認栽了。”


    雲韶聞言坐直了身子,驚詫道:“你那二師叔竟是如此脾性?我都預料到,你的其他幾位師兄都是些什麽妖魔鬼怪了,好在你不是你那師叔教出來的。”


    魏謙遊出城前,就讓弟子迴來打過招唿。前後一聯係,雲韶能猜到,魏謙遊絲毫不覺得意外,畢竟在餘杭,能稱得上讓玄清派得罪不起的並不多。


    “我隻是說假設,怎麽就猜到二師叔頭上了。”魏謙遊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安,生怕雲韶一時衝動,就惹惱了他老人家。


    雲韶沒再多說,轉身就取了銀票出來:“既然如此,這迴就隻能認栽了,誰叫人家是師叔呢,就是脾氣再差也得忍著。”


    這倒是在魏謙遊意料之外,先前還道是要經過好一番波折呢,沒想到這麽順利。當下魏謙遊也來不及多想,拿了銀票就要走,臨出門時卻被雲韶叫住。


    這是要反悔了?魏謙遊將銀票攥得緊了些。隻怪洪寅說得嚇人,他是不敢浪費半點時間,向雲韶曉以利害。就是他說了,雲韶也隻會是嗤之以鼻的態度。


    雲韶跟起身整了整衣裳,說道:“我與你同去,二師叔迴來了,我自然是要見見的。”


    見魏謙遊遲遲不曾答複,雲韶又故作不滿道:“同樣是做弟子的,怎麽你能見,我就不能見了?”


    魏謙遊猶豫了半晌,確定了雲韶沒有去找麻煩的意思,才點了點頭。


    一進門,雲韶就換上了一張笑臉,對陳穆可謂是禮數周全。套過近乎後,還著重地介紹了一下自己和魏謙遊的關係。


    魏謙遊了然,原來是為此跟來的,這次卻是他小人之心了。


    陳穆愣了一下,雖門中不忌婚娶,但當真成了家室的弟子還真沒多少。單論他那八個弟子,如今還全是孤家寡人。


    “師兄他可知道了?這等大事,該要他親自為你們主持才是。”陳穆忙將事情推脫出去,這麽麻煩的事情,可別算到他頭上。


    魏謙遊沉默,迴師門這麽久,師父已經西去的消息,他還沒對任何人說過。隻想著此話從二師叔口中說出來更為妥當些。如今門中主事的迴來了,他也沒必要再瞞著了。


    當即把當日師父讓他下山,他二人又迴去得知師父亡故的消息說了,陳穆越聽臉色越是沉重。


    緩了好久,陳穆才提起說話的力氣:“歲月當真是不饒人,縱是師兄那般道行,終究沒能逃過此劫。”


    魏謙遊借雲韶當日的話勸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師叔莫要太過傷神了。”


    陳穆微歎一聲:“傳我口諭,待法事之後,門中弟子替師兄戴孝。若非當年師兄一時衝動,如今該主掌門中事宜才是,也不至於如今西去都無人知曉。”


    說罷,陳穆盯了雲韶半晌,雲韶識趣地先退了出去,魏謙遊則被留下談話直到夜深。所談的不過都是這些年的瑣事,陳穆發問,魏謙遊一一作答。


    從陳穆那裏迴來,雲韶就一直傻笑,看得欒鳳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雲韶見她受不了,也不強留她陪著,吩咐了幾句就讓她去了。


    對於雲韶吩咐的事情,欒鳳並未有所遲疑,隻是在心中可憐了某人一番。


    接下來的幾日,魏謙遊過的有些懵。溫婉和梁語凝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不說,但凡遇見門中的弟子,請安都變成了一句恭喜。


    魏謙遊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有什麽值得恭喜的。抓來幾個弟子問起,得來的也不過是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似是在說:“旁人不知道是情理之中,您老人家還能不知道嗎?”


    這日魏謙遊從洪寅那處迴來,偶然看到門中僅有的幾個女弟子湊在一起聊八卦。魏謙遊莫名有種直覺,覺得是關於這幾日的異狀,便湊過去聽了一耳朵。雖不屑簾窺壁聽之舉,奈何這幾日當真是讓他憋悶極了。


    “你們聽說了吧?二師祖要替小師叔和師娘主婚了,隻是師娘老家那邊有個習俗,聘禮之中一定要有柄玉如意,取兩心如一的意思。寓意倒是不錯,卻是有些為難人了。”


    “誰說不是呢,聽說小師叔為此苦悶了好些日子。玉如意那種東西千金難求,哪是說找就能找到的。”


    魏謙遊蹙眉,什麽亂七八糟的,多半是空穴來風。且不說二師叔根本沒那個心思,給自己找麻煩。單論讓二師叔割肉,就決計不可能。


    剛想出麵澄清,又聽得一人得意道:“消息跟不上了吧,我可是得到了最新的情報。二師祖聽說此事,二話沒說,就將自己那柄玉如意拿了出來。”


    此言一出,引來一陣羨慕的唏噓聲,聽得魏謙遊又是眉頭連皺。莫不是他的行蹤叫這幾個丫頭發覺了,故意演戲給他看?


    作為置身事件中心的人物,雲韶定是早就知曉了。想到此處,魏謙遊不再聽下去,腳下的步伐加快了幾分。


    欒鳳伸了個懶腰,邀功道:“小姐,為了將那消息傳出去,可是費了我不少力氣,想來不久就會傳進陳掌教的耳朵裏。難就難在要讓這事聽得真切,又不能太過明顯,這次我可是把所有本事都用上了。”


    雲韶滿意一笑:“放心,此事成了,可少不了你的賞。敢坑本姑娘的銀子,就讓那牛鼻子好好出一迴血。”


    那日說是同魏謙遊去拜見師叔,自一進門雲韶的目光就沒老實過。仔細地搜索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了陳穆床頭的那柄玉如意上麵。整間屋子裏,恐怕就那東西最值錢。


    所謂假話說了很多次就成了真話,待得整個玄清派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就算陳穆再舍不得,也得乖乖把玉如意拿出來給她下聘。


    雲韶那些籌謀,魏謙遊自然是不知道的。半途被陳穆攔下,怔愣地看著陳穆將玉如意交到他手中,臉色黑的都要滴出墨來,也不說其中緣由。讓魏謙遊好生尷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迴去後當成一件趣事說給雲韶聽:“洪師兄還說師叔向來是一毛不拔的,今日師叔卻是莫名地將此物塞到我手中。看這品相,簡直是萬金難求啊。不知是師叔轉了性,還是大夥本就對師叔有所誤解。”


    欒鳳聽罷隻是吃吃地笑,雲韶根本毫不掩飾,笑得魏謙遊又是一陣莫名。


    “魏道長有所不知,這玉如意來的可是曲折,不過陳道長一定是不願的……”


    “不許說!”欒鳳解釋了一半,被雲韶喝止住。她費心得來的寶貝,可不能讓魏謙遊還了迴去。


    雖是沒聽到欒鳳的下文,但見雲韶這般著急阻攔,魏謙遊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多半是雲韶心疼銀子,所以從旁處向二師叔討迴來些。


    至於梁語凝有意避諱,想必也是因此。這倒不失為兩全之法,隻是實在沒必要將他蒙在鼓裏。


    魏謙遊搖頭歎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見魏謙遊通融,雲韶也不再裝傻,喜滋滋地捧著玉如意端詳。看那架勢,恨不能直接將它裝進眼睛裏。


    魏謙遊好心提醒道:“師叔可是問了,你我準備何時成親,你待如何?”雖不想擾了雲韶的興致,但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說上一句。


    他是在提醒雲韶,別要太過得意忘形。說出去的一個謊,往往要靠無休止的謊話來圓,此事可還沒完呢。


    雲韶不在意道:“眼瞅著兩件大事將近,你我卻要成親,還不是落人口舌,你那師叔還能催促不成。此事且先拖著,反正也不過是坑他寶貝的借口。”


    魏謙遊一想,是這麽個理,不過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終身大事豈能如此兒戲,這樣的玩笑開上一迴就夠了,再多幾次他可受不住。


    雲韶把玩了一會兒,讓欒鳳把東西收了,又道:“不過最讓我高興的,還不是得了這樣一個寶貝。”


    不用她說,魏謙遊也知道雲韶是指何事,苦笑道:“語凝又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你這又是何必呢。”


    雲韶撇嘴道:“她是個知道分寸的,這麽說我就是在無理取鬧了?”


    “是我多想了,你知道輕重便好。”聽雲韶語氣不善,魏謙遊連忙告罪,將此事揭過。


    又過幾日,玄清派上下籌備了良久的大事也臨近。所有人卻沒敢鬆口氣,要等明日法事過了才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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