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頭瞧見慧覺麵上略顯猙獰,魏謙遊嗤笑一聲,終於是暴露本性了。什麽無欲無求,騙騙世人還可以。


    魏謙遊將溫婉拉到身側,低聲吩咐道:“婉兒,待會兒我先送你出去,你直接下山千萬別迴頭。你放心,區區幾個棍僧,師父我還應付得了。”


    溫婉點點頭,應道:“婉兒明白,定會盡快迴去稟告大師伯和四師伯。”


    魏謙遊止道:“萬不可驚動師門,你隻去官府報官就是。你這徒弟都惹上了麻煩,做師父的自然要幫你再添把火,讓他們聲明掃地一迴。”


    溫婉想了想,此事若是告知官府,明日就要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和尚和道士聚眾火並,說出去實在有些不體麵。不過師父既然如此決定,定是有他自己的思量。


    慧覺問道:“正元真人現在何處,若是道長如實告知,貧僧擔保你師徒二人平安下山。”


    魏謙遊反應了一下,這正元真人說的,自然就是他的師父了。


    一咧嘴角,魏謙遊譏笑道:“這世事皆逃不開看破二字,往事已經過去,大師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魏謙遊用慧覺的話相譏,慧覺麵色如常,沉默不語。拍了拍手,殿門被打開,數十棍僧魚貫湧入殿中。


    “如此便沒得談了?”魏謙遊拉起溫婉,向慧覺一甩手腕。


    慧覺之前見過溫婉丟石子的手段,心道徒弟這般本事已然不弱,師父自不必說。當下也不硬接,向斜後方疾步後退。


    怎知魏謙遊出的是個虛招,慧覺發現上當後再欲追,魏謙遊已經攜著溫婉跑到殿門處。格開幾個棍僧揮來的棍棒,振臂將溫婉向外扔出。


    溫婉這些時日也不是白練的,在空中稍作調整便穩住身形。落地後迴頭望了一眼,便再不敢停留,卯足力氣向山下跑去。


    魏謙遊心中沒了顧及,奪了一根長棍。手腳齊動左擋又避,一時間數棍齊至身前,卻是沾不到魏謙遊的半片衣角。


    慧覺對自己這些弟子很是有信心,此時隻在旁觀望,並不參與其中。說到底魏謙遊還是年輕了些,他心存著幾分不屑,自然不肯以眾敵寡。


    魏謙遊卻是不敢相信,慧覺當真會眼睜睜地看他走。抵禦棍僧的同時,還不時觀察著慧覺的動作。


    魏謙遊忽一變招,掃腿攻向兩個棍僧下盤,長棍背在身後格擋。趁著眾人反應不及,已然閃身躍出殿門。


    正欲送上一口氣,卻見一根長棍隻攻他麵門。這長棍比其他棍僧手中的還要粗了些,使棍之人也是比旁人高大了不少。長棍劈下,帶著虎虎的勁風,似有千鈞之力。


    魏謙遊心知若是硬接,定是要將背心露出空門。不顧形象地滾到在地,眼見那一棍砸在地上,青石地板都被砸的裂開,魏謙遊眼角抽了抽,心中更是凝重幾分。


    這和尚好大的力氣,可要小心應對,收了這一棍,骨裂怕也是最好的後果。


    那高大棍僧似一堵牆般攔在魏謙遊麵前,魏謙遊側身觀望身後,數十棍僧已然追至身後。當下不退反進,雙腿發力躍起,直對那高大棍僧劈下一棍。


    那棍僧將長棍高舉過頭頂相格,交接之下,兩棍齊斷。


    魏謙遊心中又是已經,從那棍僧手中斷棍的截麵來看,這棍子竟是精鐵所製,怪不得被他舞出那般氣勢。


    那棍僧也是一驚,他手中的棍子有多少份量,沒人比他更加清楚。麵前這人看著比他還年輕了些,竟用一支竹棍就能分金斷石。


    魏謙遊將手中斷棍向後一拋,這數十棍僧中倒真有幾個貪生怕死的。見斷棍來勢洶洶,前衝之勢一滯,連帶著擾亂了周圍幾人的陣腳,也給了魏謙遊足夠的時間。


    魏謙遊嗤笑一聲,快步上前接連幾腳踢在高大棍僧的腿彎處。那棍僧單膝跪地,頓覺受到了屈辱。雙手各持著一截斷棍揮去,魏謙遊幾次靈巧閃身盡數躲開。


    高大棍僧怒罵一聲:“好牛鼻子,滑溜得很,可敢與我過上幾手?”


    魏謙遊冷笑一聲,翻滾至那棍僧身後,連點了他雙腿幾處大穴。就見那棍僧,如一座小山般轟然倒下。


    那棍僧卻是還不肯罷手,將手中兩截斷棍拋向魏謙遊,口中怒罵之聲不停。


    魏謙遊側身閃過,又緊追幾步將兩截斷棍穩穩抓住:“多謝大師賜棍。”


    此言又惹得那棍僧臉上肌肉抽搐,大罵幾個見勢後退的弟子,命眾人將魏謙遊速速擒住。


    斷棍入手,魏謙遊便覺得手中一沉。果然是好分量,若非他盡早製住了此人,定是要成為他的一個大麻煩。


    魏謙遊見前路無人阻攔,抬腳便欲下山。卻聽勁風之聲自耳邊唿嘯而過,不必迴頭便知道身後數棍齊至。無奈後跨一步,使得數棍齊齊落在地上,卻沒有一棍能再現一迴高大棍僧的氣勢。


    然而魏謙遊卻不敢放鬆,僅是稍一停滯,便被眾棍僧圍入陣中。慧覺幾次起落,接替高大棍僧攔住了魏謙遊下山的去路,顯是不肯這般輕易將他放過。


    魏謙遊心中發急,且看這一手,便曉得慧覺的身手還隱在自己之上。若是四下無旁人裹亂,尚可較量一番。隻是眼下情況,他們幾欲對自己除之而後快,定不會覺得以眾敵寡有何負擔。


    心急之下,魏謙遊將重逾數十斤的斷棍拋出,伸手在腰間一摸,將腰帶抽出。輕飄飄的腰帶,被魏謙遊舞起竟像是一根長鞭。有棍僧躲閃不及,被抽中了頭頂,頓時顯現出一片青紅之色。同時那棍僧倒地合目,顯是已經被這一抽暈了過去。


    眾棍僧見狀再不敢貿進,魏謙遊將腰帶舞成一圈護在周身,冷眼掃視過眾人。


    口中叫囂道:“嗬,靈隱寺眾人朝拜,自詡名門大派,在道爺看來也不過如此。”


    魏謙遊此言便是要激得慧覺親自出手,慧覺身為住持,定會讓門中弟子退去,他若是要走便可輕鬆不少。


    慧覺怒喝一聲:“盡是些酒囊飯袋,都給為師退下,看為師親自教訓這口出狂言的小賊。”


    見此言果然見效,魏謙遊心中一喜,將腰帶纏迴腰間,隨手撿起一根長棍。麵對慧覺這般好手,輕軟的腰帶自是不管用了。


    慧覺上前兩步,立時便有弟子丟去一根長棍,慧覺伸手接了,目光卻是從未離開過魏謙遊片刻。


    魏謙遊譏諷道:“慧覺大師可是看穿了我的路數,終於決定賜教了?其實大可不必,不然若叫旁人聽了去,還道是大師怕了我這個年輕之輩。”


    慧覺冷哼一聲:“小道莫要口出狂言,待本座收拾了你,看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說罷,慧覺便挺身上前,同時舉棒豎劈。魏謙遊正欲側身躲避,慧覺忽一變招改為橫掃,他相信這一棒的速度,足以讓魏謙遊來不及後退躲避。隻待魏謙遊俯身或是躍起,他便可相應變招,一舉將其擒下。


    魏謙遊自是不會遂了他的心意,幾乎是在慧覺一變招,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既然巧招躲避不及,小爺我硬接下來就是。


    魏謙遊將長棍往身側一豎,看準了慧覺長棍所及之處,使手中長棍下端受擊。兩棍交接一刻,魏謙遊雙手齊握長棍上端,借著慧覺長棍揮出的力氣,將長棍直朝慧覺刺去。


    慧覺振臂收迴長棍,也直朝著魏謙遊的長棍刺去。論起使長槍的手法,慧覺自是不及魏謙遊的,隻一次交接,慧覺手中的長棍便開了花,批成數段竹條散落四下。


    魏謙遊占了一記便宜,自然不肯放過這般大好的機會,當即挺身追擊,決計能不給慧覺半分喘息的機會。


    又一棍僧丟來長棍,慧覺正要伸手去接,魏謙遊連出兩棍。將一邊來僧隔開,又一棍劈在慧覺伸出的手臂處。


    頓時骨裂之聲響起,伴隨著慧覺的一聲慘叫,眾棍僧皆是愕然。


    魏謙遊哂笑道:“大師的輕身功夫不錯,隻是要論拳腳上的功夫,似乎還不及你那師弟。要說口出狂言之人,似乎是大師自己。”


    慧覺怒喝出聲:“你們這群廢物,還傻站著做什麽,還不速速將這小子擒了。”


    眾棍僧得令,舉棍便要湧來。沒了慧覺的威脅,魏謙遊自是從容以對。卻不等他與眾棍僧再次交手,忽聞人聲傳來。那聲音不算大,入耳卻讓人不禁生出肅然起敬之感。


    眾棍僧依言退下,魏謙遊也止住了手中動作,一臉淡漠地看著來人。


    那人穿了一身與慧覺相同的僧袍,看著不過五十上下的年紀,須發已然發白。


    聽眾僧齊齊叫了一聲“住持師父。”魏謙遊深感納悶,到底哪個才是慧覺,靈隱寺之人竟喜歡唱雙簧麽?


    慧覺上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小施主,方才多有得罪了,與你交手之人法號慧通,乃是老衲的師弟。”


    魏謙遊還了一禮:“大師客氣了,素問慧覺大師是位得道高人,自然不會對晚輩那般欺壓。”


    慧覺聽他如此所說,淡淡地看了一眼慧通。慧通耷拉著腦袋過去,低聲道:“師兄,你可知道此人是誰?”


    慧覺也不問,隻是將目光落在慧通身上,等待著他的答複。


    慧通道:“此人可是親口承認過,是正元道人的弟子,師父的仇怎能不報?”


    慧覺聞言,示意慧通稍安勿躁,自己轉向魏謙遊道:“小施主,世間萬物都逃不出看破二字……”


    魏謙遊打斷道:“大師,晚輩毫無不敬之意,隻是這套說辭,晚輩當真不想再聽一迴了。”


    慧覺會意一笑:“我那師弟,不肯悉心參研佛法,卻將貧僧的一套說辭盡數學了去。趁著貧僧隱修,他便打著我的名號來接納香客。貧僧少有出現在人前,是以也不容易被人看出。不過小施主既知道當年之事,斷然不該被他哄騙了才對。”


    魏謙遊反應了一下,一拍腦門道:“是晚生愚鈍了。”若是慧通是當年接任住持之位的弟子,如今又怎會這般年輕?屬實是他欠考慮了。


    慧覺微一心忖:“老衲對正元真人的道義很是敬佩,不知小施主承了真人多少道法,可否與貧僧閑談一番?”


    也不知道溫玉博能將雲韶穩住多久,若是他再遲遲不迴,雲韶恐怕是要召集門中弟子前來。


    一念至此,魏謙遊躬身道:“大師不吝賜教,晚輩實該感激,隻是晚輩此來怕是要惹門中弟子著急。為兩派和睦,晚輩還要盡快迴去,他日再來與大師請教。”


    慧通急道:“師兄,隻為了師父的大仇,就斷然不能放他走。”


    慧覺將他攔了:“冤冤相報何時了,你隻參透表麵卻不深究,豈不是浪費了佛法之精深?”


    又對魏謙遊微微點頭:“就依小施主所言,老衲便在寺中,靜候小施主。慧通,你親自送”


    魏謙遊正欲躬身拜別,就聽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之聲。魏謙遊心道一聲麻煩,迴頭一望,魏謙遊立時換上了一張苦瓜臉。


    魏謙遊朝洪寅行了一禮,走近雲韶身側,魏謙遊低聲道:“你當真是好手段,大師兄明擺著不待見你,你倒真能勸動他幫忙。”


    雲韶得意道:“那是自然,我還有許多手段你未曾見過呢。這次也不是什麽秘密,不妨就告訴你。我隻說婉兒上山來找麻煩,你前去尋人,你那師兄倒是真真關心你的,聞言立時就召集了門中弟子。”


    果然如溫玉博所言,兩派弟子相見眼紅,這會兒也不知溫婉到了官府沒有。若是官府之人上山看到這般景象,他們定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當即向慧覺大師投去一個求助的眼色,慧覺會意點頭,示意慧通將弟子帶迴去。


    魏謙遊又攔下正要上前與慧覺說些什麽的洪寅,費了一番力氣才將事情始末解釋清楚。


    “師兄,韶兒,你們與眾弟子慢慢下山,我還需去將婉兒找迴來。若是真讓她到了官府,此時可當真是說不清了。”


    洪寅和雲韶麵上隱顯不滿之色,兩人各有所思,魏謙遊此時卻來不及多想。交代過後,便快步向山下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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