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軒陪笑著送林昭元走時,心裏還在暗爽。他早就想這麽幹了,可惜一直沒提起勇氣。想起剛才林昭元狼狽招架,一眾隨從又懾於趙清綰不敢幫忙,梁逸軒就忍不住想笑。


    “太解氣了。”梁逸軒一揮拳頭,似乎方才動手的是他自己。


    轉眼梁逸軒又犯起了愁:“隻是那位爺心眼向來不大,此事恐怕沒這麽容易了結。”


    趙清綰嫌棄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我師父都沒說什麽,你就恨不能追上去叩頭賠罪了。”


    魏謙遊眼瞳深邃,緩緩開口道:“林世子覺得我本事不夠,不配當公主殿下的師父,便親自來討教一番。這般尋常的事情,有什麽可善後的?”


    魏謙遊如今對這世道認知深刻了不少,自然不會再做出心情不佳便闖入王府打人,這般沒腦子的事情。


    趙清綰會意道:“若是有人問起,我定會替師父作證。”


    梁逸軒心中憋悶,他慣會討公主歡心,卻沒見公主替他說過一次話的。還是魏哥有造化,打了世子爺,若是被追究反成了世子爺的不是。


    “逸軒你聽到了?此事你不必擔心,你隻要盡快幫我找到那人就是。”魏謙遊輕描淡寫地吩咐。


    聽聞此言,梁逸軒的臉立馬就垮了下來:“魏哥,不是我不幫你找,在這偌大的揚州城中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你好歹提供些那人的特征都行,隻說一個人,別說名姓體貌了,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給了爺一個大海撈針的活兒,自己做了甩手掌櫃。


    “有這般本事的,找起來絕不會容易,不然我隨便派人去就是,何必勞煩你呢?”魏謙遊在梁逸軒肩上一拍,語重心長道。


    梁逸軒頓覺肩負重任:“魏哥你放心,就是把揚州城翻過來,我也替你找到那人。”


    看著梁逸軒離去的背影,趙清綰不禁愕然,這麽多年怎麽就沒發現梁逸軒是個傻子?


    魏謙遊怯怯地朝屋門看了一眼,若是旁的物件被盜都好說,偏偏丟了那根發簪。那可是雲韶拿走了他所有的財物,美名其曰抵押在他這裏的。就算明知道財物換不迴來,發簪也是不能丟的,若是讓雲韶知道了,少不得要借題發揮。


    有趣的是,那發簪他一直帶在身上。能讓他毫無所覺偷走的,除了蘇漪桐之外,魏謙遊根本想不到還有旁人。


    “師父,那我呢?”趙清綰正在興頭上,卻被林昭元攪和了,撅著小嘴問道。


    魏謙遊故弄玄虛道:“公主殿下,這事可切忌急功近利,今日你練的已經夠多了,貪多反而嚼不爛。隻需迴去消化師娘教你的東西,明天我再驗收。”


    打發了趙清綰,魏謙遊突然想到什麽:“對了,蘇漪桐。既然是她的同行,讓她去找自然是最容易的。”


    一念至此,魏謙遊心裏卻犯了嘀咕。告訴了蘇漪桐,跟直接向雲韶認罪也是無異。思來想去,魏謙遊還是敲響了蘇漪桐的屋門。


    “老魏?有空閑不去陪我姐姐,到我房中做什麽?”蘇漪桐半打著哈欠,對魏謙遊的打擾頗有不滿。


    雲韶也勸過幾次,蘇漪桐就是不肯改口,魏謙遊也不在意。


    “沒什麽要緊的事情,就是想問問,你們這行當之間,怎麽互相分辨?”魏謙遊極力掩飾心虛,神色間卻不免有些僵硬。


    蘇漪桐揶揄道:“怎麽?魏大人遭竊了?”


    魏謙遊麵上微紅:“官印被盜了,那竊賊膽子當真不小。”


    蘇漪桐一驚,丟失了官印可非小事。雖說他們這行互相拆台是大忌,但誰叫這人是她姐夫呢。


    “你到酒樓擺上一桌,我自有法子將他請去,至於能不能把東西要迴來就看你本事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論結果如何你都不能送他上公堂。”


    魏謙遊點頭應允,他本來也沒準備把事情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第二天一大早,魏謙遊就叫梁逸軒去準備。並反複告誡,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一切以低調為主。


    兩人在包間中等到巳時正,才見蘇漪桐領來一個男子。那人二十出頭的年紀,一副乞兒打扮,與初見那日的蘇漪桐一分不差。


    “魏大人真是好本事,整個揚州城,您還是第一個找到我的。”那人也不客氣,沒用魏謙遊招待就自己坐下,用手抓著飯食往嘴裏塞。


    魏謙遊默默等他吃完,見他在嘴上抹了一把,才開口問道:“吃飽了?”


    那人點頭道:“多謝魏大人款待,草民告辭了。”


    “慢著!”早已壓不住火氣的梁逸軒,緊追兩步攔在那人身前。


    魏謙遊不慌不忙道:“既然吃飽了,可否將那東西還我?若是旁的也就罷了,隻是那東西對我來說重要的很。若是這位兄弟可以歸還,大可問我要些別的。”


    那人嗤鼻道:“草民已經飽了,飽者不受嗟來之食。那簪子還能值幾個,對草民來說也很重要,還望大人恕草民不能奉還。”


    魏謙遊快速地瞟了蘇漪桐一眼,好在她專心地對付一桌飯菜,沒在意他們說什麽。


    “這種人與他說那麽多做什麽,直接打他一頓,看他老不老實。”梁逸軒說著,一手已經抓上那人的衣襟。


    那人嘴角又彎起一抹不屑:“草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大人若要草民性命,動手就是。”


    魏謙遊抬手將他止住,又道:“那就請這位兄弟說個價,我將那東西買來可好?”


    那人揮手格開梁逸軒,迴身道:“魏大人這些天想必撈了不少油水,想必白銀千兩並不是個大數目。”


    “你丫沒見過銀子吧?上來就獅子大開口?把你賣了都未見得能換出十兩銀子來。”


    這次魏謙遊也是麵露難色:“千兩白銀確是多了些。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我留你在府上當差。你隻當是去吃閑飯,待你滿意了就離開,如此可好?”


    魏謙遊一再忍讓,如今也到了極限。說罷袖中雙拳已然緊握,若是這廝再搖頭,便是欺人太甚了。


    “不必,草民已經說了,飽者不受嗟來之食。隻要魏大人能放了錢老爺,那簪子草民定當奉還。”那人也察覺出了魏謙遊的慍怒,一句話斷斷續續的說完,警惕地望向魏謙遊。


    魏謙遊雙眼微眯,原來是為此,不知道錢府給了這人多少好處。也怪他欠考慮,過早表明了那簪子如何重要。


    “不必了,漪桐可莫要怪我不守信用。”


    蘇漪桐聽到有人叫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魏謙遊一眼。隻覺眼前一晃,那人便被魏謙遊扣著手臂,單膝跪倒在地上。


    “魏大人饒命!”


    梁逸軒譏笑道:“這會兒知道怕了?你接了錢府銀子的時候,就該料想到有這下場。隻是你沒腦子,錢府那些人更甚,竟想到用這法子。”


    那人忍著手臂的痛意咬牙道:“魏大人誤會了,草民並未收錢府的銀子,隻是想要事後以此在錢府撈上些好處罷了。”


    魏謙遊鬆了手,在那人懷間一模,一支碧玉簪子就落入手中。“你這算盤打的倒是響,賺了我的銀子,轉頭又要去賺錢府的。你走吧,此事我不與你計較。”


    “突然想起來,姐姐要我正午幫她的忙呢,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蘇漪桐說罷,也追了出去。


    將一錠銀子塞入那人手中,蘇漪桐道:“拿著銀子,走的越遠越好,此事千萬別和旁人提起。”


    那人手上掂了掂:“這份量似乎有些不夠啊。”


    “什麽不夠,你我之前商量好的就這麽多,你還想坐地起價不成?”蘇漪桐晃著拳頭道。


    那人縮了縮脖子:“罷了,隻要您別再找小的麻煩就成,這事做個一迴已經要了小的半條命。誰能想到一個知府大人,整日坐公堂還能有那般身手,小的這手到現在還疼著呢。”


    “少廢話,快走快走,要是被發現了我可讓你頂罪。”蘇漪桐不耐,連揮手道。


    “這下我倒是好奇了,是你請不到人怕丟了麵子,就讓他來演一出戲。還是根本就是你讓他來偷我東西?”


    魏謙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蘇漪桐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邁步欲逃,梁逸軒卻擋在了她身前。


    蘇漪桐見逃不過,訕訕道:“別忙著生氣,是姐姐要我這麽做的……”


    梁逸軒失笑,雲韶如此做,不是在考驗魏謙遊對她的在乎程度,就是在檢查魏謙遊有沒有偷藏銀子。轉頭一望,魏謙遊滿麵疑惑。果然如他所想,憑魏謙遊自己想到是不可能了。


    “說下去。”魏謙遊勒令道,若是不給他個滿意的交代,他有信心教訓蘇漪桐一頓,還讓她不敢去告狀。


    蘇漪桐縮了縮脖子:“還不是姐姐想要試探你一下,就故意給了你那個簪子,又請人去偷。無非就是想看看你的反應。不過姐姐對你的反應很滿意,你這考驗算是過了,恭喜你啊……”


    魏謙遊一番白眼,在蘇漪桐頭上重重敲了一下:“若是你姐姐以後再有這想法,記得提前告知我一聲。不然……”


    蘇漪桐欲哭無淚,她怎麽就接了這種活兒,費力不討好不說,還要受人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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