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軒雙腿發軟,好在及時抓住了枝幹才穩住身形,而後緊張地看向樹下。在梁逸軒的認知中,便是戰場上一往無前的將軍,也無法獨自麵對這群各個都懷著殺意的土匪。卻見魏謙遊如此坦然,心道此人莫不是天人下凡,今次定是有眼福了。


    如此想著,就見魏謙遊徑直衝向包圍圈較為薄弱的一角縱身一躍,便穩穩落在了那夥兒土匪身後。


    魏謙遊曲曲折折地繞著桃樹亂跑,之前幫助清風寨眾人形成包圍之勢的濃霧,此刻倒成了魏謙遊的庇護。不大會兒功夫,不光是魏謙遊,一眾土匪也跟著追出了梁逸軒的視線之內,隻能遠遠地聽見雜亂的腳步,和土匪們憤怒的嘶吼之聲。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後,梁逸軒再聽不見了半點動靜,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擔憂。正想著下樹追去看看,又見可視範圍內依稀有個人影朝他跑來。凝眸細看了半晌,梁逸軒臉上才因釋然露出喜色。


    魏謙遊不敢高唿,隻用手勢示意梁逸軒下來,自己會將他接住。


    梁逸軒腹誹道:我剛才確實有些不爭氣了,但魏哥為免太過小看我,這點高度對我還沒什麽問題。


    縱身一躍,在下落過程中卻見魏謙遊臉色倏的一變,眉頭緊蹙成一團。梁逸軒正自不解,落地時卻感到身邊多了一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仙女姐姐。


    與此同時,魏謙遊也趕至近前,冷聲對雲韶道:“我還道是他們模仿了你的字跡,沒想到真是你將我引來的,虧我還在心裏為你做了一番辯護。”


    雲韶也是語氣不善迴道:“說什麽胡話,我幾日沒見你,如何將你引來?我卻要問你一句,何以我看到你和清風寨的人前後進了這片林子?”


    魏謙遊冷笑不語,若是我晚到片刻,梁逸軒便落在你手中成了人質,到現在還演什麽戲。伸手在懷裏摸了摸,忽而又想到那封信不知已經被他丟在了何處。


    見兩人氣氛緊張,梁逸軒圓場道:“魏哥是收了姑娘的信,我是偷偷跟來的。至於那夥兒土匪,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為何會在此處。”


    “我的信?”雲韶秀眉微蹙道:“我何時給他送過信了?”


    梁逸軒又要說什麽,被魏謙遊攔了,接道:“何需多言,我隻問你一句,胡雲韶這名字,你聽著可熟?”


    雲韶麵上一僵,在魏謙遊看來,便於默認了無疑。


    “我本也沒打算瞞你,隻是這名字,我不希望再聽到有人叫。之前看你救那梁家小姐迴去,還道是你與他們不同,沒想到今日我算是看清了你。不論你和胡楚之間有何商酌,若是要勸我迴清風寨便省省吧。”


    雲韶說罷便走,魏謙遊也不追,兩人各有思量,卻蒙了梁逸軒一頭汙水。


    再看向魏謙遊時,梁逸軒眼中滿是崇敬之色:“魏哥,不大會兒工夫,那夥兒土匪都被你搞定了?”


    魏謙遊又往雲韶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對梁逸軒笑道:“哪有那麽神,不過是將他們甩開了。快走吧,莫要等那夥兒人再追來,讓他們再上一次當可不容易了。”


    魏謙遊一路沉默,梁逸軒卻是閑不住。目光左右飄忽,不知是擔心土匪追來,還是在找尋什麽人。


    “慢著魏哥,我看你心情不大好,現在時辰尚早不急著迴去,不若你我去喝茶看戲。最近那茶樓來了一班新的戲子,唱的好極了。”


    魏謙遊順著梁逸軒所指一望,便是二人初見雲韶的那家茶樓。也不點破梁逸軒的心思,二人一同步入其中。


    上了二樓,走在前頭的梁逸軒腳下突然一頓,好在魏謙遊反應夠快,兩人才沒撞到一起。


    “魏哥,不若我們換上一家。臨近有一家茶樓,雖沒有戲班子,那說書先生也算是個見多識廣的。”


    魏謙遊搭眼一瞧,趙清綰正與幾個富家小姐坐在一處,不顧形象地對著戲台上指點。率先尋了張台子坐下,對梁逸軒道:“無妨,隻要她不來找麻煩,我當沒看到就是。”


    聽得魏謙遊如此說,梁逸軒心中更是不安。說到囂張跋扈,那公主連他都望塵莫及,可從來不是個會息事寧人的主。


    在魏謙遊對麵坐下,梁逸軒不時偷瞄向趙清綰,每見她目光稍有往這邊飄來的意思,心中都是一緊。


    反觀魏謙遊,倒像個沒事人一般,吃茶聽戲甚是恣意。


    梁逸軒不看尚好,被這般偷瞄,縱是誰也該發現了。瞧見趙清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梁逸軒慌忙轉身低下頭去。奈何這時辰茶樓中人並不多,饒是他閃得夠快,依舊被趙清綰的目光逮了個正著。


    趙清綰起身,徑直朝兩人過來道:“梁逸軒,你看到本公主不過去打招唿就罷了,還躲什麽?”


    梁逸軒怯怯陪笑:“微臣哪裏是躲著公主,隻是微臣今日染了風寒,怕傳染了公主。微臣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可公主殿下萬金之軀,哪能與我們這群凡夫俗子相較。”


    趙清綰滿意笑笑,又將目光落在魏謙遊身上:“原來你也在呢?本公主苦苦找了你幾日,不成想會在此處撞見,這次可沒人護得了你。”


    魏謙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將茶杯往桌上一頓。看著那被削去了半截的茶杯,梁逸軒的心立時跌到了穀底。


    “那公主想如何清算這筆帳?”


    趙清綰絲毫沒意識到危險臨近,昂著下巴道:“既然你衝撞了本公主,便在人前給本公主道個歉,並立誓以後本公主出現的地方,你都要退避三舍。本公主大人有大量,便不與你計較了。”


    魏謙遊冷笑道:“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真當金陵城是你們家的了?”


    梁逸軒眼角抽了抽,別說,金陵城還真是她家的。不光是金陵城,可以說整個中土都是她家的。


    趙清綰臉色頓時一沉:“你當你是什麽?若非有晉王替你說情,本公主早將你抓了上公堂。本公主如此低聲下氣跟你商量,隻是給晉王麵子罷了。”


    魏謙遊不怒反笑,這般咄咄逼人,竟被這公主說成低聲下氣?當下也不置言辭,手在桌上一拍,斷了半截的茶杯便飛向趙清綰麵門。


    這一下的力道不大,不會傷了她,卻不免讓她經曆一迴變成落湯雞的狼狽相。


    趙清綰慌忙退避,茶杯卻被人在空中攔下。荑指微動,茶杯中的茶水便化為一道水箭激射向魏謙遊。


    魏謙遊也不避,又取了一隻茶杯將水箭盡數接入杯中。輕呷了一口,微笑望向雲韶道:“多謝姑娘賜茶。”


    雲韶將茶杯擱在桌上,冷嘲熱諷道:“公子好俊的功夫,仗著這般功夫欺負一個女子,公子果真不枉那鋤強扶弱的聲名。”


    魏謙遊臉上一陣青紅交加,這兩人湊在一起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趙清綰想起剛才的狼狽相,麵上更是掛不住,頤指氣使道:“跟他廢話做什麽,替我教訓他,要什麽賞賜隨你開口。”


    雲韶臉上不屑一閃即逝:“既然公主也看他不過,那便好說了。若我助得公主將他擒了,公主將如何待他?”


    趙清綰趾高氣揚道:“當然是將他送上公堂,就憑他頂撞本公主的罪名,已經足夠他死上好幾迴了。”


    雲韶搖頭道:“不成,我與他也有些恩怨,待我將他擒了,公主打他一頓消了氣便是。之後還望公主將此人交與我發落。”


    趙清綰心中思忖,晉王貌似很看重此人,若是真要將他處決,晉王不免出麵說情。便點頭應承下來。


    魏謙遊挑眉看向雲韶:“你真要助她擒我?你應當清楚,我既將梁家小姐帶了迴來,自然不可能與那些人有所勾結。”


    “連我爹姓什麽都與我沒關係了,誰還管你與何人勾結。識相的就盡快束手就擒,不然公主可沒那麽容易放過你。”雲韶說罷欺身上前,出手看似狠厲,卻留了幾分力道。


    魏謙遊會意,與雲韶纏鬥了幾個迴合便佯裝不敵,被雲韶抽出他的腰帶捆了手腳扔在地上。


    趙清綰全然不知,還鼓著掌替雲韶叫好,捎帶譏諷魏謙遊兩句。


    雲韶先是狠跺了兩腳,而後對趙清綰道:“公主請便。”


    魏謙遊疼的咬了咬牙,這兩腳還真是不留情麵。雖是雲韶嘴上那般說,但魏謙遊可以肯定,自己是被記恨上了。


    反之趙清綰的拳頭就輕了些,砸在身上軟綿綿的,似是在搔癢一般。若不是時刻提醒自己正在做戲,魏謙遊險些就笑了出來。


    趙清綰額頭上都密布了一層汗珠,卻見魏謙遊臉上一塊淤青都沒有。許是打累了,趙清綰不甘心地收了手道:“這家夥就交給你了,不過這事不算完,明日這時候還將他送到這裏,讓本公主打夠了為止。”


    說罷,向放在坐的位置一招手,與一眾富家小姐離開了茶樓。


    魏謙遊一挺身站起來:“我說,那刁蠻公主都已經走了,你可以把我放開了吧?”


    雲韶歪頭一笑,陰惻惻道:“哪有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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