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實菅陡然覺得背脊一寒。


    什麽時候?以什麽方法?


    殷實菅腦中過濾這幾日暗影迴稟的信息,忽地靈光乍現,猛然迴神望向梁以安,瞳孔微震。


    不可能。


    以他們的關係,這絕不可能。


    而此時,梁以安含笑,朝殷實菅微微頷首。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在確認他的猜想。


    “我不是說過了嗎。老師,您別鬧了。”梁以安抬眉,“您可有見過我對您除了傷我親信的惱怒之外,還有什麽意外之色?”


    梁以安確實整個人姿態看起來輕鬆不少,有些好整以暇。


    “原先我還和瓏兒說要再拖些時間。可您要我活到天光……那我便沒什麽再擔憂的了。”


    殷實菅早就停下的撫摸拂塵的手,此刻指尖微顫。


    他以野獸的姿態盯著梁以安,如同盯一隻到嘴的獵物般。


    “徒兒此言。”他拂塵一甩,兇相畢露,周圍暗影便都動了起來,“為師即刻取你性命便是!”


    四周暗影齊齊放手,箭雨朝梁以安射去,破風聲不絕於耳。


    梁以安眸色一沉,左臂抱著薑玲瓏旋身躍開與王榻上的蔡長安拉開距離未免誤傷,右臂順著箭勢而動,以手刀橫截,箭矢便借力打力地一根根落在地上。


    梁以安右臂有些許擦傷。


    暗影見勢,立刻再次拉弓瞄準曌王,隻聽見頭頂磚瓦響動,隨即幾聲淩厲的暗器擊破空氣的聲響,在梁以安視線死角的那幾人應聲倒地。


    殷實菅蹙眉,轉手彈指朝瓦頂射去。


    瓦片應聲而裂,從大殿頂上落下一束發的白衣男子,來人不慌不忙一個響指,清元殿內忽然闖入十個手持弓箭,正拉弓對準暗影們的男子。


    這十一人清一色月白長衣,腰際配著翡翠玉穗,姿態挺拔,器宇不凡。


    正是梁以安座下,十二逸兵。


    “泰安!”


    薑玲瓏朝著使暗器的那小子招唿,麵露驚喜。


    “屬下護駕來遲,望王上恕罪!”領頭的泰安單膝下跪行禮,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裏還不忘君臣之禮。


    似乎勢在必得,遊刃有餘,


    梁以安頷首,將薑玲瓏放開推去泰安麵前。


    “小小姐小心了!”泰安起身扶住薑玲瓏肩膀,把她整個人一提,躍去了蔡長安身邊。


    一個傷患,一個不會武,放在一起保護好了。


    “你的逸兵不是……你早知今日?!”殷實菅這才反應過來,梁以安早在自己遇刺那日開始,就一直在暗自部署。所有假派出去的逸兵在暗影跟蹤確認迴稟了他之後,又都悄悄混跡迴城。


    梁以安從一開始懷疑的就是宮裏人。也認清了他假借行刺,意圖調虎離山的本意。


    放任鄺毓和雁國的兵器在那,菡萏的烽火便很難點燃。


    而他也正好借殷實菅的手,看看鄺毓和薑玲瓏的心意。


    宮裏能知道曌王行程的沒幾人。


    殷實菅算錯了他對蔡長安的信任。


    也算錯了他對於世事的敏銳。


    偌大一個曌王宮,如此數量眾多的暗影,又怎麽會三番兩次查漏了奸細,查不出一點行刺的風聲和線索。


    是殷實菅太狂妄了嗎?就好像在他不斷在知秋院裏放出誘餌,引誘著曌王,同他不斷暗示說,來抓我,來抓我呀。


    “老師,您認降吧。”梁以安最後一次勸說,“清元殿內如此大的動靜,您的暗影若不是被人牽製,不會到現在還不增援。”


    殷實菅這才明白過來。恍然大悟後,癡癡一笑。


    他看了一眼已經被同伴鬆綁,此刻正在逸兵之中舉刀而向的祥安。


    原來他吸引暗影的人手,不是為了讓人逃出生天,而是為了方便粱書言帶她的侍衛進來。隻要宮門一開,出了她的衛兵,還有錦衣衛,城中軍,自然都會湧入王宮。


    他不需要去確認來者何人,他的暗影又是在和誰相鬥。


    因為剛才那個在他心裏極其不願承認的可能,是唯一能夠擊敗他,唯一能夠說得通的後手。


    粱書言竟願意冒險入宮來救她看不上的弟弟。


    為什麽?


    明明梁以安把玉璽都給她了。


    她是要女帝登基也好,要稍候舉兵討伐我這宦官亂臣也罷。


    都可盡收漁翁之利。


    為什麽……


    他們姐弟的關係,什麽時候發生了轉變?


    殷實菅有太多的想不通和不理解。


    從剛才梁以安朝他眼神確認,玉璽確實被送出宮時,他就已經開始隱隱覺得自己看不到事情的脈絡,看不懂眼前發生的細微轉變。


    “你是什麽時候……”梁以安在紫霄宮夜會鄺毓的事,暗影全程有報,他出宮時並未攜帶物件,和粱書言相見也確實是意料之外,還被她在花園裏拿藤條打了一頓……玉璽到底是……


    “是她帶人入宮那次。”梁以安看出殷實菅的疑惑,也沒有多加隱瞞,“我沒有離開風亭,但長安有。我讓他將玉璽轉交,給王姐帶迴紫霄宮了。”


    有玉璽,她才能有權利號令錦衣衛和城中軍。


    殷實菅短暫地出神。


    此事確實是他意想不到,籌謀不夠周全。


    不過。


    既然逸兵和兵權都在霖羨,今夜那些城池該毫無阻攔,被人肆無忌憚破壞殆盡了。


    思及此,殷實菅依舊是滿意的。


    “即便你今日全身而退,你的江山,待東日初升,也已千瘡百孔。”他又開始撫摸拂塵,冷眼望著周圍,高昂著頭顱,傲慢又矜持,仿佛身後已經吹響他勝利的號角。


    “你在說什麽糊塗話啊。”守在蔡長安身邊的薑玲瓏對殷實菅此刻這種超然物外的樣子看不過去,“不是說了我相公沒死嗎。殺人犯還這麽多話。”


    援兵來了,她一點都不怕了。


    “區區一個遣雲山莊的商賈,即便是僥幸逃脫,任憑功夫再好,也是一己之力,能有何用。”殷實菅不以為然。他的腿因鄺毓而斷,所以鄺毓這個仇找機會也是要報的。


    天香樓的後院埋了那麽多火藥,他不信他能全身而退。


    “你別不信。老人家,天外有天。”薑玲瓏攤手揶揄,故意惹他,“前浪總是要迴到沙灘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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