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實菅白她一眼,懶得和她鬥嘴。


    “暗影聽令,”他正色拂袖,拂塵在空中甩出一個利落的弧度,“今夜死戰,給我,殺!”


    嗖嗖嗖,頓時離弦之聲四起,泰安抽出腰寄佩刀,擋在薑玲瓏和蔡長安麵前。


    薑玲瓏仔細去看,才發現逸兵這弓,泰安手上這刀,還有祥安手裏的腰刀……都是雁國的。


    她一樂,拍手叫好,開開心心,心無旁騖地替梁以安和逸兵們應援。


    “祥安你這個走位帥啊!”


    “和安這一箭準頭沒誰了!”


    “哇歐!泰安你這反手刀酷到沒朋友!”


    “以安哥哥加油啊!”


    “蔡公公你好好休息啊,我幫你一起給他們加油的。”


    “大家都好帥啊!加油啊!不要傷到自己啊!”


    她甚至盤腿坐在了蔡長安的床沿上,手裏仿佛就差一袋瓜子,邊嗑邊看。


    “小小姐你少說兩句,”泰安反手揮刃擋著箭羽,一邊射出暗器對那些暗影的弓箭手一打一個準,“主子都紅到耳朵根啦。”


    薑玲瓏望去,梁以安果然與殷實菅酣戰不停,肅穆謹慎的麵色之下,是一對熟透了的耳廓,招搖得很。


    原來那些拉拉隊應援真是有用的。


    薑玲瓏笑眯眯自顧自點頭,湊過去對蔡長安道,“蔡公公,你想不想看曌王打架啊?賊帥!這淩空一躍,旋身反踢,歐他抽了暗影的刀直接朝殷實菅攻過去了!”


    她還在興致勃勃地向蔡長安解說,手腕卻被從被子裏伸出來的一隻手握住。


    蔡長安虛虛睜了眼,目光堅定直視薑玲瓏,手中用力,嘴上說道,“扶我起來。”


    於是乎,薑玲瓏因為拖不動他,便直接脫了鞋子上床,盤腿坐到蔡長安身後,讓他半個身子靠在自己肩頭,兩個人在王榻之上,一前一後坐著,觀戰觀得激動不已。


    “長安你也和小小姐一起胡鬧!”泰安在前頭忙著又擋下一擊,迴頭看見兩人像看戲一般聚精會神地看他們打鬥,立刻哭笑不得,“我守得也很辛苦好不好!看我看我!”


    薑玲瓏就咯咯咯地笑起來,伸出拳頭來一飛衝天般朝天一舉,將逸兵十二人加上梁以安的名字統統念了個遍,喊一聲加次油,場上原本局勢就是逸兵占優,她這麽一鬧,更是一邊倒。


    殷實菅氣到麵色發青。


    梁以安的功夫遠比他想象得要精進得多。


    這徒兒,連師父都藏拙。


    若不是梁以安壓製,他立刻就出手先解決了那個聒噪的小姑娘。


    拂塵在空中又是一記弧度,梁以安揮刀劈開殷實菅的柳葉鏢,“老師!認輸吧!”


    殷實菅一愣,他竟然到現在還在收勢不願對自己下殺手。


    “孽徒!”殷實菅氣得一喝,摁動椅中機關,之間十幾柄弩箭齊齊朝著薑玲瓏而去。


    泰安正在應付側邊殘存,根本來不及迴身去防,梁以安縱身一躍去榻前撲救,薑玲瓏立刻將蔡長安送迴枕上躺好,自己則下床擋在蔡長安前麵,眼看短弩破勢而來就快戳到眼前。


    梁以安身法極快,恰好趕到一刀劈斷。


    他再迴頭時,望著殷實菅的神情就變了。


    認真,且帶著殺意。


    殷實菅權當沒有看到,利用薑玲瓏,將椅上暗器全全朝她而去,和梁以安拉開差距。


    他與梁以安之間的距離一大,手邊就有了閑暇去對付那些逸兵。


    三兩下之後,逸兵折損大半,均是被打了要害,雖死不了,但一時半會兒已起不了身。


    局勢頃刻扭轉。


    殷實菅按下輪椅正中機關,利器盡出,寒光四射,始終是向著薑玲瓏那邊而去。


    梁以安再次擋下,旋身又在薑玲瓏眉心咫尺徒手捏住一枚漏網之魚。


    他剛要和她說小心,就見她眉頭驟聚,反倒朝他大喊了小心,一把將他推開。


    殷實菅的拂塵劍刺入她的腹下。


    她在梁以安驚駭的眼色中徐徐倒下,血染當場。


    拂塵出鞘,無聲無息。


    梁以安腦袋一嗡,手上的動作比他的思緒先動了起來。他揮刀直指,朝殷實菅咆哮而去,根本不顧他手中彈指,一刀刺穿他的胸膛。


    暗影督主,竟沒有躲。


    隨著殷實菅咳出的一口鮮血,梁以安這才迴過神來。


    他有些發愣地望著自己彼時師父,這才驚覺他的求死之心。


    “師父……”梁以安手中長刀啷當落地。


    殷實菅卻沒有看他。


    他撐著口氣,頭一次麵露悲愴,似有無限追悔,和不盡責備。


    “若你當時願意為祿兒出頭。若你當年願意承擔主君之責。”殷實菅的目光從不遠處蔡長安的身上移到倒地的薑玲瓏那兒,再迴到麵前的梁以安身上,他坐在輪椅裏,在咽氣前最後一聲,歎息道,“我這又是何苦……”


    佛曉的晨曦照進淩亂殘破的清元殿,殷實菅背光坐在他沒有離開過的輪椅裏,死不瞑目。


    梁以安身子微顫,他伸手替殷實菅合上眼,飛奔迴薑玲瓏身邊。


    “快傳禦醫!泰安!快!”


    泰安從發懵的狀態下反應過來,立刻衝了出去。


    梁以安俯身趴在她的身側,殷實菅的拂塵劍裏藏著數枚長針,他不敢搬動,生怕導致她氣血逆行。


    薑玲瓏在劇痛之中勉強保持清醒。


    “瓏兒你,為什麽啊……”


    薑玲瓏是第一次見到那麽手足無措的梁以安。


    她艱難伸手,微微啟唇,“簪,簪子。”


    梁以安迴神,看了她手指的方向,趕緊將她發際的那支鎏金發簪取下。


    “是這個嗎?簪子怎麽了?”他焦急萬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好像這簪子能救命一樣。


    鄺毓送來的發簪,他隻能希望是有用途的。


    “包袱……我的……包袱……”薑玲瓏忍痛又和他道。


    “包袱?小築苑裏你的包袱嗎?”梁以安附耳過去,想要盡量把她的說話聽清。


    薑玲瓏微微頷首。


    “薛安……找……”她胡亂抓著梁以安的衣袍,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別怕……”便昏死過去。


    梁以安怔在原地。


    泰安是將太醫院的老院長一路架著,輕功奔迴的。


    人到時,正見梁以安眸色晦暗地盯著一動不動的薑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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