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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上的這場雨來得確實有些反常，由晴而雨，一點也沒有南方這邊快要入冬季節該有的樣子，倒是那雨意才有了那麽點意思，像極了青年男女情愛那般纏綿悱惻，最是磨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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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在小道士趙夙初和那個僅知道名叫琉璃的姑娘出了酒樓之後，這天雨仍是不見有絲毫的收斂跡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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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山上之人第一次下山而來的小道士在和紅衣姑娘相處了這麽一段下來之後總算是有了那麽一點的眼力勁，很是自覺的走在紅衣姑娘的身後，儼然一副“姑娘你說了算”的小跟班的模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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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的大街上，行人不是很多，這突如其來的一場綿綿細雨倒是將這街上的人流衝的稀疏了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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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姑娘走在前麵，踩著街道上那稍微有些泥濘的路麵，一路蹦蹦跳跳，揚起絲絲土黃的水漬，倒是歡快的很，如同鄰家女孩那般俏皮可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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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走在後麵的趙夙初一雙眼睛都快要掛到紅衣姑娘的那雙玲瓏小腳上了，雙眉更是不自主的上下抖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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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有些愣神的趙夙初很是憨憨的撓了撓頭，連帶著那道門之中頗有些來頭的五嶽衝天冠都差點掉了下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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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天氣，光著腳丫，真的不冷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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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鎮子上的一個老人走了，離著大年三十也就差著那麽幾天的光景，隻留下一個年歲剛好滿十還是虛歲的孫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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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間這姓江的祖孫倆在鎮子上的生活本就過得很拮據，老人這一撒手離去，這孩子往後的日子難免要過得更加艱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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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這老人也有一個完滿的家庭，兒子很孝順，媳婦賢惠又勤快，還給他生了個讓鎮子上的人都羨慕的孫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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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出生在一個霧蒙蒙的早晨，孩子呱呱墜地那一刻，那大如鬥篷的初陽剛好斜掛在了山頭，一抹陽光撥開晨霧為屋子鑲上了一縷金邊，房門外的院子上空沒由來的多了幾隻喜鵲繞著這孩子出生那間房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好似報喜一般，而院子裏那隻養了好些年，平日間老實本分的老母雞也發了瘋般拚命的往樹枝上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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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不僅看呆了房門中的剛剛憂心化喜的爺倆，不大一會功夫更是傳遍了這個本就巴掌大小的鎮子，到後來更是驚動了那個外地來的教書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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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上土生土長的人都知道有這麽一件事，據說當年那位老村長帶著大夥遷村時原本不是定在這個地方，途中路遇一位酸臭外加破爛道袍的雲遊道士，發髻散亂離著那蓬頭垢麵也差不離多少了，好似幾天沒吃過頓飽飯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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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那道士拉著老村長神神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其中很是“不經意”的隱晦點出這個地方是個福地兒，將村子定在這兒將來鐵定會出貴人，有多貴？這道士倒是沒說，隻是抬頭望了望一方天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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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道士這幅打扮太過差強人意，但當時的老村長對他說的卻是深信不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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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這雲遊道士吊起了老村長胃口之後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來了個“但是”，這下子老村長包裹裏那塊風幹了都沒舍得吃的老臘肉肯定是跑不掉了。酒足飯飽的雲遊道士對老村長神神秘秘耳語一番並留下村口那顆到如今已有兩百多年樹齡的老槐樹鎮守風水格局的位置後揚長而去，那般倒是比起初遇時多了幾分叫“從容”的氣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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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說來，孩子出生的情景落在鎮子上的人眼中，那可真是既羨慕嫉妒又是恨啊，這守了兩百來年的天降餡餅終究是讓老江家給得了去。不用說這娃娃將來指定能出息，說不定再好運一些將來還能出個秀才中個舉人什麽的，更甚至於入朝為官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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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於這個本就偏遠的小鎮上的人來說，若是能夠入朝為官那便是天大的幸事，更進一步的，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在這鄉野之地也想不到入朝為官後還能做些什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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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這孩子一出生便被鎮子上的所有人都看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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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間得了這麽個寶貝兒孫，江氏爺倆自然是寶貝的不得了，從一開始笑得合不攏嘴到後來的忐忑手足無措，愣是沒敢跟這孩子取名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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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這爺倆一商量打算找鎮子上公認的學識最高的那個教書人先生來為這孩子取個好名，又征詢了兒媳的意見，都說母憑子貴，平日間老人家對兒媳本就不錯，這如今又給他老江家生了個帶把的崽子，添了個男丁，後繼有人，況且出生時帶了那麽大的陣仗來，一家子人就指著小崽子長大後出人頭地、光耀門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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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人圍在一起一番合計之後，老人家便提了一籃子原本湊給兒媳婦坐月子吃的雞蛋急匆匆去往了教書先生落腳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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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教書先生倒也是個有趣人，得知老人家來意後，倒是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丁點兒不敢怠慢，盡心盡力燃燈通明一整晚翻閱古籍，第二天又將那籃子雞蛋提了迴去，說這孩子是有大氣運的人，能為這孩子取名是他的福氣，更不能虧待了這母子兩人，隻是象征性的取走兩個雞蛋並留下了娃兒的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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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瑾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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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江瑾瑜的這孩子倒也不負眾望，從蹣跚學步到咿咿學語都要比鎮子上同齡的幾個孩子快上一些，很是聰穎靈慧，愈發讓鎮子上的人對那個將來會出貴人的說法深信不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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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平凡人生煙火氣，一些個心思活躍的平日間連和江家人話都說不上幾句的都殷勤的來走家竄戶了。甚至於那些住在村子另一頭每天下地幹活不順路的都要繞著遠路打江家院子前路過，中晚飯更是端著碗飯走隔著一整條街都能吃到江家家門口，就指著能和江家人多掰扯上幾句，等將來這江家的“貴人”出息了也能念這份煙火情拉扯自家崽子一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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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世間之事便是總這般詼諧，這賊老天總是不從人願，亦或是孩子父母倆命中注定受不起這孩子將來的福澤。就在江瑾瑜快要滿五歲的時候，這桃源鎮上還沒有幾間像樣的裁縫鋪，江氏夫婦倆為了給孩子置辦些喜慶的新歲衣物便去了臨近的大鎮，迴來的途中很不幸碰上了十年難遇的山崩，一雙可憐人兒都給埋了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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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媳兩人的離去讓老人受了不小的打擊，老伴也去得早，現在一個人帶著孩子又要下地，忙內忙外，心力交瘁下終於病倒了，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臥床月餘後才有了口人氣，要不是平日間鎮子上的人都幫襯著怕是也要跟著去了。好在老人終究是不忍心孫兒獨自一人，半隻腳都跨進了棺材還是從閻王殿繞了一圈又挺過來了，隻是隨著老人倒下這一次，祖孫兩人往後的日子便在走下坡路了，一天不如一天，到如今的家徒四壁，牆不避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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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江瑾瑜虛十歲這一年，老人家大概知道自己當初放不下孫兒向老天借的幾年光景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便掏光了為數不多的存蓄找了位跑江湖的算命先生問問娃兒將來如何和自己離開的日子。大概是這佝僂著身子的老人家打動了那位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無奈的長歎一口氣後閉著眼說老人家的日子不遠了，至於那娃兒，若是老人家能熬過這一年再走，對那娃兒也能積攢些福澤，將來少吃些苦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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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辭舊以迎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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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離去前的十幾天，那把早已在兒媳雙雙離開病倒後就愈漸脆弱的老骨頭終於在這最後的日子裏熬不住攤到在了那張平日間祖孫兩人擠在一起的破木床上，在這半旬的時日裏，一開始還能進食些許，到最後甚至連口水都喝不進去，眼皮都抬不起一下，隻剩下算命先生那句“熬過年寄福緣”縈繞在耳邊，支撐著吊著最後一口氣徘徊不願離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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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窮苦人家的孩子懂事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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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瑾瑜看著躺在床上那個這些年下來本就骨瘦如柴如今更是真真切切以“皮包骨頭”都不足以形容的老人，心中絞痛，雙目通紅到撐出了血絲，咬著牙努力的不去讓那在眼眶中打轉的水珠子掉下來。就是這個如今躺在床上身上隻有薄薄一層棉被蓋著的老人在這人生最後的日子卻還要忍著那一身病痛咬著牙倔著骨不願離去，隻為他這個孫兒將來的路能夠好走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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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終究還是離去了，死在一個豔陽高照的大白天裏，正好是臘月二十四，小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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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小鎮所有人的心中老人的離去是在夜裏，是在那個跨過大年三十辭舊迎新的跨年夜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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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老人離去前的三炷香裏，江瑾瑜，這個剛好滿十虛歲的孩子在小鎮上挨家挨戶敲門，開門便是納頭就跪，隻為求一床床草席。於是小鎮上便出現了奇怪的一幕，一個孩子不時從一戶戶人家出來，手裏抱著一床草席迴家鋪在房子四周。小鎮上的人看見孩子的一遍遍奇怪舉動後也不問緣由便都主動抱著自家的草席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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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小鎮上原本最破落的那個江家四周如同搭涼亭一般用竹子將一床床攤開的草席支了起來，場景詭異，草席連著草席，遮天蔽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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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席遮天便是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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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江瑾瑜緩步走進了屋子，一個鎮上的憨厚大漢終究是不忍心偷偷的拿了串原本為大年三十跨年準備迎個喜慶圖個來年吉利的爆竹走到屋子外頭點了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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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響起的那一刻，跪在床邊的江瑾瑜輕輕附身老人耳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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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過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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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唿吸戛然而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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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窮苦人家啊便是這般，若不是為了福澤後世，不至於以後子孫後代上墳時都還要指著墳頭埋怨幾句，便是死也要死的安生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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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淚水無聲的劃過這對祖孫的麵龐，分不清是老人的還是孩子的，今天便是生離，便是死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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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不為跪天地，也為跪至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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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男兒流血不流淚，斷是未到心傷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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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若是這世間真有那來生，願隻願此間受苦受難之人來生苦盡甘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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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在小道士趙夙初和那個僅知道名叫琉璃的姑娘出了酒樓之後，這天雨仍是不見有絲毫的收斂跡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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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山上之人第一次下山而來的小道士在和紅衣姑娘相處了這麽一段下來之後總算是有了那麽一點的眼力勁，很是自覺的走在紅衣姑娘的身後，儼然一副“姑娘你說了算”的小跟班的模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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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的大街上，行人不是很多，這突如其來的一場綿綿細雨倒是將這街上的人流衝的稀疏了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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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姑娘走在前麵，踩著街道上那稍微有些泥濘的路麵，一路蹦蹦跳跳，揚起絲絲土黃的水漬，倒是歡快的很，如同鄰家女孩那般俏皮可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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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走在後麵的趙夙初一雙眼睛都快要掛到紅衣姑娘的那雙玲瓏小腳上了，雙眉更是不自主的上下抖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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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有些愣神的趙夙初很是憨憨的撓了撓頭，連帶著那道門之中頗有些來頭的五嶽衝天冠都差點掉了下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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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天氣，光著腳丫，真的不冷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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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鎮子上的一個老人走了，離著大年三十也就差著那麽幾天的光景，隻留下一個年歲剛好滿十還是虛歲的孫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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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間這姓江的祖孫倆在鎮子上的生活本就過得很拮據，老人這一撒手離去，這孩子往後的日子難免要過得更加艱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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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這老人也有一個完滿的家庭，兒子很孝順，媳婦賢惠又勤快，還給他生了個讓鎮子上的人都羨慕的孫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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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出生在一個霧蒙蒙的早晨，孩子呱呱墜地那一刻，那大如鬥篷的初陽剛好斜掛在了山頭，一抹陽光撥開晨霧為屋子鑲上了一縷金邊，房門外的院子上空沒由來的多了幾隻喜鵲繞著這孩子出生那間房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好似報喜一般，而院子裏那隻養了好些年，平日間老實本分的老母雞也發了瘋般拚命的往樹枝上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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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不僅看呆了房門中的剛剛憂心化喜的爺倆，不大一會功夫更是傳遍了這個本就巴掌大小的鎮子，到後來更是驚動了那個外地來的教書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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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上土生土長的人都知道有這麽一件事，據說當年那位老村長帶著大夥遷村時原本不是定在這個地方，途中路遇一位酸臭外加破爛道袍的雲遊道士，發髻散亂離著那蓬頭垢麵也差不離多少了，好似幾天沒吃過頓飽飯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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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那道士拉著老村長神神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其中很是“不經意”的隱晦點出這個地方是個福地兒，將村子定在這兒將來鐵定會出貴人，有多貴？這道士倒是沒說，隻是抬頭望了望一方天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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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這爺倆一商量打算找鎮子上公認的學識最高的那個教書人先生來為這孩子取個好名，又征詢了兒媳的意見，都說母憑子貴，平日間老人家對兒媳本就不錯，這如今又給他老江家生了個帶把的崽子，添了個男丁，後繼有人，況且出生時帶了那麽大的陣仗來，一家子人就指著小崽子長大後出人頭地、光耀門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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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人圍在一起一番合計之後，老人家便提了一籃子原本湊給兒媳婦坐月子吃的雞蛋急匆匆去往了教書先生落腳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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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教書先生倒也是個有趣人，得知老人家來意後，倒是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丁點兒不敢怠慢，盡心盡力燃燈通明一整晚翻閱古籍，第二天又將那籃子雞蛋提了迴去，說這孩子是有大氣運的人，能為這孩子取名是他的福氣，更不能虧待了這母子兩人，隻是象征性的取走兩個雞蛋並留下了娃兒的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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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媳兩人的離去讓老人受了不小的打擊，老伴也去得早，現在一個人帶著孩子又要下地，忙內忙外，心力交瘁下終於病倒了，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臥床月餘後才有了口人氣，要不是平日間鎮子上的人都幫襯著怕是也要跟著去了。好在老人終究是不忍心孫兒獨自一人，半隻腳都跨進了棺材還是從閻王殿繞了一圈又挺過來了，隻是隨著老人倒下這一次，祖孫兩人往後的日子便在走下坡路了，一天不如一天，到如今的家徒四壁，牆不避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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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江瑾瑜虛十歲這一年，老人家大概知道自己當初放不下孫兒向老天借的幾年光景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便掏光了為數不多的存蓄找了位跑江湖的算命先生問問娃兒將來如何和自己離開的日子。大概是這佝僂著身子的老人家打動了那位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無奈的長歎一口氣後閉著眼說老人家的日子不遠了，至於那娃兒，若是老人家能熬過這一年再走，對那娃兒也能積攢些福澤，將來少吃些苦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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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離去前的十幾天，那把早已在兒媳雙雙離開病倒後就愈漸脆弱的老骨頭終於在這最後的日子裏熬不住攤到在了那張平日間祖孫兩人擠在一起的破木床上，在這半旬的時日裏，一開始還能進食些許，到最後甚至連口水都喝不進去，眼皮都抬不起一下，隻剩下算命先生那句“熬過年寄福緣”縈繞在耳邊，支撐著吊著最後一口氣徘徊不願離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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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瑾瑜看著躺在床上那個這些年下來本就骨瘦如柴如今更是真真切切以“皮包骨頭”都不足以形容的老人，心中絞痛，雙目通紅到撐出了血絲，咬著牙努力的不去讓那在眼眶中打轉的水珠子掉下來。就是這個如今躺在床上身上隻有薄薄一層棉被蓋著的老人在這人生最後的日子卻還要忍著那一身病痛咬著牙倔著骨不願離去，隻為他這個孫兒將來的路能夠好走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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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終究還是離去了，死在一個豔陽高照的大白天裏，正好是臘月二十四，小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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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小鎮所有人的心中老人的離去是在夜裏，是在那個跨過大年三十辭舊迎新的跨年夜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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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老人離去前的三炷香裏，江瑾瑜，這個剛好滿十虛歲的孩子在小鎮上挨家挨戶敲門，開門便是納頭就跪，隻為求一床床草席。於是小鎮上便出現了奇怪的一幕，一個孩子不時從一戶戶人家出來，手裏抱著一床草席迴家鋪在房子四周。小鎮上的人看見孩子的一遍遍奇怪舉動後也不問緣由便都主動抱著自家的草席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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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江瑾瑜緩步走進了屋子，一個鎮上的憨厚大漢終究是不忍心偷偷的拿了串原本為大年三十跨年準備迎個喜慶圖個來年吉利的爆竹走到屋子外頭點了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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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響起的那一刻，跪在床邊的江瑾瑜輕輕附身老人耳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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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窮苦人家啊便是這般，若不是為了福澤後世，不至於以後子孫後代上墳時都還要指著墳頭埋怨幾句，便是死也要死的安生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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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淚水無聲的劃過這對祖孫的麵龐，分不清是老人的還是孩子的，今天便是生離，便是死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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