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欠雲儀什麽?


    三房欠大房、四房什麽?


    雲傾捫心自問,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和她的父母、哥哥都沒有做過對不起錦繡裏的事,隻不過前世她們一家四口被利用被犧牲,今生她不甘心再重複那樣的悲慘命運而已!雲傾隻求能保住父母親人,她害過雲儀麽?害過雲大爺、雲湍麽?明明是雲湍冒失莽撞惹出來的事,和雲傾有什麽相幹,和三房有什麽相幹。


    現在死的是雲大爺,雲儀便怨恨起雲傾來了,說雲傾欠了她。這真是笑話了,難道雲傾重生一迴還像前世那麽悽慘,還讓雲三爺慷慨赴死,這樣才是對得起雲儀麽?嗬嗬,要對得起雲儀這樣的人,付出的代價可真大。


    「你搶了我的!雲傾,你搶了我的!」雲儀被憤恚和怨仇沖昏了頭腦,咬牙切齒,目露兇光,「父母雙全春風得意的人明明應該是我,你搶了我的,把父親英年早逝的孤女命運甩給了我!雲傾,我恨你,恨死你……」


    雲傾慢吞吞的道:「你恨不恨我,難道我會在意麽?」


    熊熊怒火在雲儀胸中點燃,差點兒沒把她整個人給點著了。


    「雲傾,你等著。」雲儀恨恨的道。


    「隨時恭候。」雲傾微笑。


    「儀兒,快迴來。」杜氏過來拉雲儀,帶著怒意暼了雲傾兩眼,尖刻的道:「和沒良心的人有什麽可說的?白費了辱舌。」


    雲傾這時卻已不生氣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欣賞起杜氏、雲儀母女又是憤怒又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杜氏拉起雲儀,氣沖沖的催促,「理會這種人做什麽?快走!」


    「雲傾,我還會迴來的!我不會認命,一定會勝過你!」雲儀被杜氏拉著快步向前,還迴過頭,不甘心的大聲說道。


    「隨便你。」雲傾笑吟吟。


    雲儀這樣的宣言,雲傾隻當聽笑話了。


    雲三爺把一包銀子恭恭敬敬的送給族長,「大伯,本來我應該送你和叔叔迴去的。隻是我今年因生病已歇了大半個月,不便再請長假。這些銀子是我孝敬給族裏的,若族中有用處,隻管隨意使用。」


    族長推讓了幾句,見雲三爺意誠,便接了過來,「也好。咱們族裏有些貧寒子弟無力讀書的,這些銀子也可以周濟給他們。三郎對族裏的心意,迴去之後,我會告訴大家的。」


    雲三爺謙虛幾句,又將一包金銀贈給雲尚書,「叔叔,侄兒不能隨身服侍,這些給您路上花用,莫要委屈了自己。」雲尚書是全俸致仕的,就算辭了官也還是被稱為「雲尚書」「雲大人」,將雲三爺的贈銀隨手交給僕人,道:「三郎有心了。」神情異常冷淡,語氣更是冷冰冰的,聽著便有寒意。


    雲三爺難過的低下了頭。


    何氏站在雲三爺身邊,紅了眼圈。


    族長看在眼裏,嘆息著搖頭,對雲三爺很是同情。


    族長、雲尚書一行人上了車,漸漸去的遠了。


    和雲大爺的靈柩同行,這一行人總是透著淒涼哀傷的意味。雲傾看著一輛一輛素色馬車消失在遠方,卻開心極了,漆黑明亮的眼眸之中笑意盈盈。


    雲三爺還在癡癡張望,雲傾拉起他的手,「爹爹,好冷啊,我想迴家。」雲三爺迴過神,一迭聲的道:「阿稚冷了麽?好好好,迴家,迴家。」一家四口上了車迴城,雲傾靠在雲三爺身上,乖巧的像隻小貓,雲三爺以為她真是冷了,命侍女拿過披風披在她身上,心疼的攬住她。


    何氏和雲仰坐在對麵,雲傾調皮的沖他們眨眼睛。


    何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雲仰也笑,心中暗道:「阿稚真淘氣啊。不過她這樣也對,爹爹別的顧不上,就想著阿稚冷不冷了。」


    迴到石橋大街,雲傾陪父母坐了會兒,便悄悄溜走了,去了韓厚樸原來的書房。


    不知怎地,她預感到陸晟也在,預感到陸晟今天會來見她。


    小心的推開屋門,果然有一個人盤膝坐在地毯上,星眸熠熠,嘴角蘊笑,麵目生輝,正是雲傾預感到的那個人,陸晟。


    陸晟拍拍自己旁邊的地毯,「坐。」


    雲傾依言過去坐下,嘰嘰咕咕的告訴他,「……雲尚書走了,王夫人走了,錦繡裏隻剩下雲湍和雲五爺,這倆人是我爹爹的弟弟呢,按理說得聽我爹爹的……」


    陸晟很有耐心的聽她講著些瑣屑小事,神色溫柔。


    「雲尚書和王夫人走的真好,嘻嘻。」雲傾快活的道。


    「恐怕我也要走了。」陸晟放下手中的書冊,低聲道。


    雲傾本是揮舞著小胳膊興高采烈的,這時手臂卻無力的垂下,「阿晟,你要走了啊?也對,你爹爹肯定要你迴燕地的嘛,不會讓你長年累月呆在京城。」


    陸晟是燕王諸子中最能征善戰的。燕王常年要和北方的戎人、羌人打仗,又怎麽會把陸晟長期留在京城呢?


    陸晟看到雲傾明亮的眼神有些暗淡,一陣心疼。他當然想留在京城,留在雲傾身邊,陪伴她一天一天慢慢長大,陪伴她度過美好快樂的日子。可他若想長久的保護她,便要自身足夠強大,留在京城做個無足輕重的燕王府四王子是不行的,他要燕地的千軍萬馬。


    而且,就算他甘於平庸,燕王也萬萬不肯。燕王長子平庸,次子驍勇卻猜鷙驕侈,三子懦弱無能,最具帥才的便是他,如何肯放任他長期留在京城,不為燕王效力。


    他遲早是要迴燕地的。不過,在他迴去之前,要替雲傾搬掉擋路的巨石,讓她生活的更自在,更逍遙。


    「你這次走了,咱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了。」雲傾惆悵的說道。


    她喜歡現在的陸晟,留戀現在的陸晟。陸晟要走,真是捨不得啊。


    今日一別,再見麵就不知何時了,或許兩三年,或許四五年,也或許六七年,都是說不定的。


    陸晟有些忐忑,輕聲問道:「咱們再見麵的時候,你還能認出我麽?」


    「你呢?再見麵的時候,你能不能認出我?」雲傾不答話,卻反問他。


    「能。」陸晟道。


    當然能了。無論你是芳齡少女,還是稚年女童,我都認得你。哪怕有一天你白髮蒼蒼,兩鬢成霜,我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你。


    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你。


    「我也能。」雲傾孩子氣的笑了。


    若幹年後的陸晟,麵貌和現在的少年模樣會有很大的不同,但她怎能不認得他呢?他和她……曾經多麽的親密,多麽的親近……


    「那咱們說好了,以後見麵,你要一眼便認出我,不許忘了我。」陸晟神色鄭重。


    「嗯,說好了。」雲傾點頭。


    兩人很有默契的伸出小拇指,勾在一起。


    陸晟手指修長優美,雲傾指頭白白嫩嫩,兩人手指相勾,神情既認真又虔誠。


    兩人誰也沒有想到,再次見麵的時候,已是六年之後了。


    這六年之中,雲傾在父母、哥哥身邊生活的快樂又自在,陸晟在北方邊境經歷了數場惡戰,履立奇功,雖然不過年方十八歲,卻已是威名赫赫的青年統帥了。


    桂園到了秋天景色最美,桂樹亭亭玉立,樹葉青翠欲滴,一叢叢一簇簇金黃色的桂花閃爍其間,好像是一顆顆金色的小星星一樣,繁花滿枝,燦爛耀眼。尤其迷人的是桂花所散發的香氣,悠長清香,魂牽夢縈,令人百聞不厭。


    丹桂樹下站著幾名十四五歲的妙齡少女,一邊聞著桂花宜人的香氣,一邊開心的說著話。


    這幾名少女正值華年,又是一等一的好顏色,看上去賞心悅目。


    「哎,你們聽說了麽?以前京城尚未出閣的少女提到宣王便個個芳心如醉,現在她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又增加了一個,便是燕王的四王子了。」


    「聽說了呀。上個月四王子熊羆山大捷,朝廷遣使慰問。使臣便是翰林院的青年才子張之行了。張之行迴朝之後把四王子誇得天花亂墜,還做了十幾首讚美四王子,說那四王子不僅天縱奇才,還是位舉世無雙的美男子。這樣的少年王侯,閨閣少女聽了會動心,一點也不奇怪啊。」


    「那你聽了動不動心?」旁邊立即有位女伴笑著逼問。


    被逼問的少女像模像樣的嘆口氣,「姐姐我尚未及笄,動心怎樣,不動心又能怎樣?」


    幾個少女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她們都還沒有及笄,年齡尚小,又是父母膝下的嬌女,家裏還沒開始為她們為擇婿呢。現在談論什麽宣王,什麽燕王四王子,純屬瞎湊熱鬧。


    這幾人便是桂園七姐妹了,不過其餘的六人都在,獨缺雲傾。


    另外有六七名少女遠遠的過來了,為首的是名紅衣女郎,火焰似的一身紅,不甘寂寞,先聲奪人。


    「於十八又來了。」毛莨眼尖先看到,笑道。


    趙可寧笑,「於十八,你這迴又要跟我們比賽什麽?琴棋書畫,還是騎馬射箭?」


    馮瑩中一臉嬌憨,「你跟我們比賽了這麽多年,你不煩,我們都煩了。於十八,要不咱們幹脆一點,不比才藝,直接比美,如何?誰生的好看,誰就贏了,簡單粗暴。」


    於雅猛這時已走的近了,聞言輕蔑一笑,「馮瑩中你哄誰呢?若是比美,你們桂園七姐妹隻要站出來一個雲傾,怕是京城所有閨閣千金都得被她比得黯然失色。這樣的比賽有什麽意義?」


    「難得你也有見事如此明白的時候。」毛莨等人頓足大樂。


    桂園七姐妹和於雅猛從小比賽到大,簡直賽出感情來了。現在她們對著於雅猛也是談笑風生的,說是敵人,卻有幾分像朋友。


    「笑什麽呢?有什麽好笑的?」一名身穿淡黃衫子的少女姍姍來遲,「有笑料可不能漏了我呀。」


    她聲音嬌柔清脆,如出穀黃鶯,異常動聽。


    「阿稚來了。」毛莨等人都笑。


    於雅猛等人順著聲音看過去,不由的同時呆了呆,又妒又羨。


    才幾天不見,桂園的這個小七更漂亮了,嬌美無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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