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梅園,元珍拍拍胸脯,“哎喲,嚇死我了,沒想到聖人在裏麵,早知道就不來了,就是怪你,弄什麽佛塔!”說完毫不客氣要過玉佩仔細觀察。這是一件羊脂白玉掛件,雕刻的是一條五瓜龍在飛騰,四周祥雲點點,其玉顏色純正且分布均勻,質地細膩溫潤,表麵呈現油脂光澤,體現一種含蓄而內斂的美感。精美的透雕工藝在此飾品上表現的淋漓盡致,而且圓滑過度,深淺一致,一氣嗬成,特別在彎角處決無半點拖怠。


    “把這個玉牌收好,可不能丟了,關鍵時刻有大用。”元珍叮囑道,“看來聖人很看中你。”


    唐誌接過來看了看,“怎麽沒有‘如朕親臨’四個字?”


    “你倒是想得美,你又不是欽差大臣,要不要再給你一把尚方寶劍?”


    和李治的會麵讓唐誌鬆了一口氣,皇上麵前總算過關了,如果他對自己起了疑心,接下來就會舉步維艱。不過依著唐誌現在的身份德性,和他那點身家,想要造反也不太可能。再說賺錢練兵開疆,這是每個皇帝的願望,如果能超越太宗皇帝那就最好了,所以唐誌現在的所作所為正是搔到李治的癢處,讓他放心大膽利用。


    出了院子,唐誌和姐姐分手,他帶著四個保鏢從慈恩寺大門出去,自從出了刺殺這檔子事,家裏人嚴格要求他做好護衛工作,身邊的保鏢不得少於四人,唐誌雖然不願意,也不得不服從,畢竟小命是自己的,為此唐誌還做了一件冷鍛甲背心穿上,預防萬一。


    街道熙熙攘攘,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非常熱鬧,唐誌帶著幾個人漫無目的信步而走,內心輕安而喜悅,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熱鬧而真實的生活。勞累了半年,現在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現在可以慢慢迴歸自己公子的本分,慢慢過悠閑的生活,就像那些後世影視裏的豪門公子,每天就是耍酷、泡妞、飆車、踩人,稍微幹點正事就是在董事局會議上訓斥那幫老家夥……


    正當唐誌漫無目的瞎逛時,忽然眼前一亮,前麵一個小女孩六七歲模樣,生得粉妝玉琢,美秀絕倫,穿一件大紅仙童裝束,羅裳霞佩與冰肌玉骨交相映襯,寶煥珠輝,清麗絕塵。小蘿莉手拿一塊月餅吃著,顧盼神飛,天真爛漫。唐誌從沒見過如此福澤深厚的女孩,就像年畫上下來的一樣。


    他越看越喜歡,不由走上前去,俯下身,滿臉堆出笑來,“小娘子,你這月餅哪裏買的?甜不甜呀?”


    女孩看著唐誌,皺了皺眉頭,突然展顏一笑,兩個小酒渦蕩漾出來,往後一指,“就在後麵那個酒樓買的,很甜的。”


    唐誌繼續笑著問:“你的月餅給我咬一口,再叫我一聲姐夫,我就給你買好多好多的月餅,好不好?”


    女孩一臉嬌憨:“你是我的姐夫?”


    “是呀,你是我的小棉襖,來,讓姐夫咬一口。”


    女孩認真地把手裏的月餅慢慢伸過來,唐誌也慢慢湊過嘴去,突然女孩詭異一笑,一拳打在唐誌的鼻子上。唐誌沒防到有這一下,鼻子被打了個正著,一時鹹的酸的辣的全部湧上來,牽動淚腺,眼淚也跟著出來了。


    小女孩打完轉身就跑,邊跑邊喊:“大姐姐,大姐姐,這裏有個登徒子想娶你。”


    呃?此時周圍喧鬧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唐誌,意味莫名,看得他心裏直發毛。


    忽然前麵人群中閃出一個少女,如驚鴻一現,唐誌竟然呆住了——慧君?


    人群中閃出一位雲裳霧鬢,榮華絕代的少女,十六、七歲光景,首先觸目的是一雙又黑又亮,神光湛然的眸子,額上淺疏疏一叢秀發,兩道細長秀眉,瓊鼻紅櫻,玉雪一般的皮膚,端的是穠纖合度,容光照人——這就是慧君古裝的樣子啊!隻不過是少女版的。


    少女見小女孩跑來,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懷裏,女孩在少女的耳邊竊竊私語,看著唐誌指指點點,笑得花枝亂顫。少女輕顰淺笑,星眼流波,越顯得明豔綽約,儀態萬方。李昊不禁心神為之一蕩,越發像個呆頭鴨。


    少女把女孩交給仆婦,走上前來,上下打量唐誌,行個萬福禮,“公子請了,小妹淘氣,請公子見諒。”


    聲音如出穀春鶯,空靈清澈。


    唐誌趕緊斂容還禮:“小娘子古靈精怪,實在惹人喜愛,我隻是跟她開個玩笑。”


    小女孩見唐誌現在裝模作樣,一本正經,看著好笑,對他說:“喂,登徒子,你想做我姐夫,先報上名來啊?”


    一句話把唐誌和少女都鬧了個大紅臉,任憑唐誌臉老皮厚,也有點掛不住,遂訕笑作揖,自我介紹,“小生姓唐名誌,排行第九,家在莒國公府,姑娘可以叫我唐九郎。請問娘子芳名?”


    唐誌此話一出,頓時感到溫度似乎冷了10度,空氣似乎凝固,一股淩厲的勁風撲麵而來。隻見少女對自己怒目而視,滿臉煞氣。


    唐誌正納悶的時候,少女突然開口喝道,“天王蓋地虎!”


    唐誌下意識對上切口:“寶塔鎮河妖!”


    “臉紅什麽?”


    “精神煥發!”


    “怎麽又黃了?”


    “防冷塗的蠟!”


    此時少女話鋒一轉:“小李子,你說哀家是個什麽樣的人。”


    “渣!”


    “拖出去砍了!”


    一對完這句話,兩人眼睛發亮,默默相望,情切切、意惶惶,淚眼相對,無言話衷腸……


    幾個跟班看著這兩人的對話像唱戲一樣,不明所以。其實這兩段是唐誌和慧君同居時的嬉鬧遊戲,不為外人所知,切口對上,算是確認身份,找到組織了。


    這時小女孩喊道:“喂,登徒子,你不找個清淨的地方說話嗎?”


    唐誌看看周圍的人都看著,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遂對慧君道,“是我失禮了,前麵不遠有個得月樓分店樓,現在剛好正午,我們去那裏吃個飯。”


    唐誌說完,在前麵引路,往得月樓而去。四名仆婦想勸阻慧君,怕她出事,最後被慧君拒絕,隻好跟著兩姐妹。唐九郎名聲在外,幾人心裏也稍稍放心。


    三人來到得月樓三樓,在一張臨窗的桌子坐下,兩家的護衛在不遠處坐了兩張桌子,夥計把糕點茶水端上,菜點好,慧君通報了自己的情況。


    原來慧君就是博陵崔家第二房的嫡女,叫崔慧君,這個小女孩是慧君姑姑的女兒,叫李夢瑤,父親是唐太宗第八子越王李貞,任左衛大將軍,是個實權人物,現在慧君就寄住在他家。


    慧君穿越的時間跟唐誌差不多,也是半年前,不是被車撞的,而是在醫院被感染,最後病情突然惡化昏迷過去,一覺醒來就來到這個世界,成為崔家二房的八姐。養好身體後可就糟了罪了,除了基本女人讀的論語之外,還要學女紅,紡織、編織、縫紉、刺繡、拚布、貼布繡、剪花、漿染……什麽都要學,可把她害慘了。


    唐誌心道,大概也是師父把慧君弄過來的,為什麽呢?難道是為了讓他把這段緣分了結嗎?


    過去有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這個大限不是大難,大限是指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到了頭了,緣分一斷,大家都沒有羈縻,各自去了自己未了之緣。但是也有“以不了了之”,這樣是斬斷俗緣,是個狠人。


    “你是崔家的嫡女,怎麽還要織布?”唐誌有些奇怪,“你說搞點刺繡也就算了,還織布,你不會說像《孔雀東南飛》一樣,也來個‘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那樣可就真慘了。”


    慧君歎了口氣,“雖然沒有到這個地步,可也差不多了。崔家的家境越來越難,男人的應酬沒有削減,世家的架子不能倒,女眷的開銷幾乎沒有,還要把賺錢補貼家用,你說辛苦不辛苦。你看我身邊一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這幾個仆人都是伺候夢瑤的。”


    “你的琴棋書畫呢?可以賣錢呀?”


    “我這兩下子根本擺不上台麵,再說這些都是世家小姐自娛自樂的,誰會拿出去賣錢?你以為誰都有瀟湘館呀?”


    唐誌無趣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如果慧君把新詩新曲賣到青樓,傳出去會被亂棍打死。現在看來唐誌作為一個男人,在這個萬惡的舊社會是占了大便宜了,這個社會對於男人有更多的包容,難怪佛教裏也說女人修行的障礙很大。


    網絡裏的腦殘文特別多,嗜寵夜王狂妃,怎麽腦殘怎麽來,那些初中女生最愛,她們是網絡閱讀大軍,迎合了她們,你的書不怕沒有銷路。唐誌寫書的時候對於女主沒有把握,向女頻作者請教,推薦了幾本書,唐誌看了幾頁,都是小白文,實在看不進去,隻好歎息——咱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這時酒菜上來了,慧君點了一瓶清酒,唐誌也陪著她喝。幾個仆婦看慧君竟然喝起酒來,撇了撇嘴,這崔家的家教真差,看來這崔家的架子要倒了。唐誌的保鏢都暗地裏豎起大拇指,咱們師父泡妞的手段那是杠杠的。小夢瑤一雙美目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發現表姐今天好像換了一個人。


    吃飯的規矩是食不語,慧君可管不了這些,這半年把她逼慘了,話匣子一打開根本關不住,她現在太需要一個傾訴對象了。幾杯酒下肚,話就更多了,唐誌這個時候扮演一個合格的聆聽者和男閨蜜。


    “正當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時候,那首《春江花月夜》傳過來了,你說當時我的那個激動勁兒,就像在漫漫長夜突然露出一點星光,就像久旱的大地突降甘霖,就像在無間獄的無邊苦難突然沐浴佛光,你說我該有多激動!”


    也許是迴想起那天的情景,慧君的眼睛有點紅了。


    “後來聽說作者是張若虛,老娘氣的差點吐血!”慧君憤恨道,“想死的心都有。”


    這大起大落的確實難受,換了自己也不行。


    “後來呢?”


    “後來更多的詩詞傳過來,我才知道確實有人跟我一樣穿越過來了,隻不過還是用了原作的名字。再後來你唐誌的名聲也過來了,我就懷疑是你,不過不能確定。這個時候我也管不了,先出了這個火坑再說,所以我就央求父親和你聯姻。不管是不是,隻要是穿越眾總是更好說話,有共同語言。”


    “原來崔家前來聯姻的是你!”唐誌說不出的驚訝。


    “當然是我,你以為會是誰呀?你的家族底蘊太差,崔家根本就看不上眼!都是姑奶奶我主動要求的。沒想到你家竟然迴絕了,氣死老娘了!”


    “你不是要嫁給霸道王爺嗎?”


    “唉,別提了,對於這個萬惡的社會我是絕望了!”慧君說完,摸了摸夢瑤的頭,夢瑤報以無邪的微笑。唐誌也伸手來摸,夢瑤嫌棄地躲開了。


    “人家都說小姨子是姐夫的小棉襖,小夢瑤怎麽躲姐夫呀?”


    “你想娶我阿姊,我還沒答應呢。”


    “你要怎麽樣才會答應呢?”


    “我想想。”慧君眼珠轉了幾圈,“我要好多好多的月餅。”


    唐誌和慧君大笑起來,慧君捏捏夢瑤的臉蛋,“你這個死妮子,一個月餅就把姐姐賣了。”


    “行,你要多少有多少,我還有八音盒,都是會響的,到時候一起給你送玩,怎麽樣?”


    夢瑤欣喜點點頭。


    慧君奇道:“這些小玩意都是你造的?以前沒聽說過你會這些玩意兒,釀酒、月餅咱就不說了,聽說你還訓練軍隊,開學校,你哪裏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唐誌訕笑道:“你走後我就混混軍事論壇,上邊什麽都有。”


    雖然已經隔世,但是兩人好像迴到從前那個無話不談的快樂時光。


    “你拒絕之後,家裏又給我說媒,因為要價太高,一時間沒有找到合適的。我當時打定主意,出嫁那天我就自我了斷,再也不願意這樣過一輩子。後來你開學校的消息傳過來,家裏人的態度馬上就轉變了,又想把我送過來,所以我就來到長安城。那天永安渠橋上,坐在牛車裏的就是我。”


    是她,看來兩人是真有緣分,也許這個緣分就是從唐朝的時候開始的,要不然不會生生世世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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