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普通的房子,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都毫不起眼。不過這有什麽關係呢?反正這座房子隻對兩個人有著特殊意義,一個是凱文.威爾遜,而那僅僅是因為他住在這裏——自從迴到洛杉磯,他已經在這兒住了三個星期;另外一個則是梅塞施米特,但這也不過隻是因為威爾遜先生正好是他的目標——是的,凱文.威爾遜就是那個正在調查秦朗的背景和曆史的記者。


    他必須死。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雖然梅塞施米特的使命與威爾遜的工作相同,但是他一點也不同情這個傻瓜——每個人都有想要隱藏起來的秘密:肖恩.奧康納曾經策劃並且參與了一起搶劫案,目標是國內稅務局;鄧肯.桑迪與一起發生在聖弗朗西斯科的命案有關,雖然那是一個意外;瑞切爾.麥克布萊德有一位她拒絕提起的父親,因為他勾結墨西哥匪幫並謀殺了自己的妻子。雖然這些秘密與秦朗的神秘過去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又有誰願意它們被人找到?


    可是威爾遜先生卻會把它們全部找出來;即使那不是他的主要目標,即使他感興趣的是秦朗的背景和曆史,但是他還是會把它們全部找出來。


    因為同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雖然暫時還沒有曝光,並且,可能永遠不會曝光——隻是瑞切爾、鄧肯和肖恩.奧康納對此還一無所知,隻知道有一個記者會發現他們的秘密,因此他們要他永遠消失,即使他還沒有發現他們的秘密。


    消滅一個威脅的最好辦法,就是在它還沒有成為威脅的時候,毀滅它。


    當然,對於梅塞施米特來說,威爾遜是否已在挖掘秦朗的秘密的時候,順便把其他人的秘密挖掘出來,這並不是值得關心的問題。他關心的隻是秦朗的秘密。他還沒有找到的那些秘密,也許威爾遜也沒有發現,但也許他已經找到了,或者有了蛛絲馬跡。如果是這樣。他希望可以分享這些發現。


    然而另一方麵,這種行為又是危險的,因為那就意味著他的秘密將會曝光,意味著他會成為下一個目標,除非沒有人知道他分享了威爾遜的發現。


    所以凱文.威爾遜必須死。


    隻是威爾遜並不知道。他已經被判了死刑,會被立即執行。當梅塞施米特已經站到他的家門口,抬起一隻手準備敲門的時候,這位記者還把自己埋在一大堆耗費無數精力、時間和金錢收集來的資料裏麵,殫精竭慮、絞盡腦汁,希望找到最重要的問題的答案。


    秦朗是誰,來自哪裏,想做什麽。這些問題已困擾他長達三年之久,然而直到今天,他還是找不到一點頭緒。而原因。隻有一個:在一**三年的那個上午,秦朗走進拉斯維加斯向醉醺醺的治安官詢問鎮上的酒吧在哪兒之前,沒有人見過他,也沒有人聽說過他,不管在哪個地方,加利福尼亞、內華達、佛羅裏達,或者其他任何一個州,甚至中國,就像他根本不存在。


    盡管在理論上,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所有人。即使是隱士,總有複雜或者簡單的社會關係,有家人、親戚、朋友、同學、熟人、有一麵或者數麵之緣的陌生人,當然。還有熟人。沒有人可以將自己的社會關係完全隱藏起來,哪怕最擅長隱藏自己的專家,通過仔細調查也可以找到蛛絲馬跡,而且像秦朗這樣有名而且富有的大人物,就算沒有人調查,他的關係也會自己跳出來。


    但是實際上。情況卻完全不是這麽迴事。威爾遜每天都在思考問題所在,但是除了增加他的煩惱以外這些思考沒有一點好處。如果不是記者的發掘事實真相並且將它們公之與眾的神聖使命感始終激勵著他,他早已結束調查,開始撰寫新聞了——要知道,僅僅是搜集到的那部分資料,就足夠在美國引起轟動,讓他名利雙收。


    綁架、謀殺、走私軍火、勾結黑幫、收買警察、賄賂政府官員、破壞司法公正……這些罪行會讓秦朗在監獄裏待上一輩子,巨額財富和議員朋友全都忙不了他的忙——隻是與他的神秘來曆相比,他的所有罪行都隻是小意思,不值一提。


    威爾遜的目標非常明確,一定要找出秦朗的所有秘密,為了做到這一點,他的良心可以等待。


    “而且我有證據,隨時可以揭發那個中國來的惡棍。”他自信的想著,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接著站起身,衝進廚房,想找點好吃的東西塞進嘴巴。


    然後他聽到敲門聲,很有節奏,砰砰,砰砰,砰砰,連續三次。威爾遜有些奇怪,自從丟掉工作,以前的朋友便紛紛離他而去,何況三個星期前他才從中國返迴洛杉磯,沒有通知任何人,現在誰會到這兒拜訪呢?


    誰在外麵敲門?


    威爾遜盯著房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似乎想把它看穿。


    當然沒有人可以把門看穿,而且他隨即想起,昨天傍晚——那個時候他正在一條租來的小艇上,試圖利用夜色的掩護溜上墨西哥海岸附近那個被命名為“魔鬼島”的小島——有人通過門縫塞了一封沒有署名的短信進來,宣稱自己知道umbre公司最神秘的五十一區的內幕,希望與他交換信息,並且會在明天……今天,再次登門拜訪。


    難道外麵敲門的就是這位神秘的先生?


    也許。當然,也有可能不是,也有可能敲門的是秦朗派來的警察或者打手。威爾遜不能確認,不過到了最後,他的好奇心占了上風。


    “誰在外麵?”他問到。


    外麵的人迴答:“昨天我來過這裏,威爾遜先生,希望你看到我的紙條。”


    真的是他?於是威爾遜走過去,把門拉開一條縫,警惕的打量著外麵的訪問者。“你是誰?”


    “查理.布朗。”梅塞施米特隨口說出一個臨時編造的名字,以及身份,“私家偵探。”


    “我知道加利福尼亞所有私人偵探的名字,沒有人叫做查理.布朗。”威爾遜說。“我不認識你。”


    “我兩個月以前才到加利福尼亞,你沒有聽說過我,這很正常。”梅塞施米特暗自考慮是否現在就把威爾遜幹掉。以便節約時間——但是這樣做也可能浪費時間,因為他並不知道威爾遜把資料藏在哪裏。所以他決定繼續與這個記者交涉。“我認識你,威爾遜先生,而且我知道你在做什麽。我也在做同樣的事情。調查秦朗的背景和來曆,所以我希望與你認真的談一談,交換我們掌握的信息……”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秦朗派來的人?”


    “你認為,如果我是秦朗派來的人,我還會在門口與你談話。請你把門打開麽?你應該清楚他們的做事方式……”


    門打開了。


    “我很抱歉,布朗先生,我不得不謹慎一些。”威爾遜一邊道歉,一邊從敞開的房門前讓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進。”


    “我明白,威爾遜先生,我們都應該謹慎一些。”梅塞施米特點點頭,走進房間,然後他感到自己走進了一個……垃圾堆。肮髒,雜亂,食品包裝和空的罐頭盒隨處可見,用過的餐具就那麽擺在餐桌上,一個疊著一個,蒼蠅在空中飛來飛去,蟑螂在煙蒂和紙團之間來迴穿梭,更妙的是,沙發上堆滿了髒衣服和襪子,以至於他根本不知道要坐在哪裏。


    “你需要一位女主人。”這是一句真心話。然後他又在肚子裏補充到:“不過已經沒有必要了。”


    威爾遜的表情變得很尷尬。過了好一會兒才解釋到:“我沒有時間收拾屋子。至於我的妻子,因為我丟了工作又被秦朗的手下騷擾,一年以前就跟一個混蛋跑了……對了,我還要補充一點。那個混蛋是umbre的雇傭兵。”


    “這真是……不幸。”


    “所以我發誓一定要把秦朗的秘密查出來。”停了一下,他接著說:“布朗先生,你說你知道五十一區的秘密,對嗎?”


    瞧這個問題。梅塞施米特有意在表情裏加上了一些炫耀和自得。五十一區的秘密,除了少數一些人,還有誰比他更了解那裏呢?他緩慢的點了點頭。“是的。威爾遜先生,我知道那裏的全部秘密。”


    “能告訴我嗎?”


    “請等一等。”梅塞施米特說,“我可以把秘密告訴你,威爾遜先生,但是,我來這裏是為了和你交換信息——自己知道而對方不知道的那些。我可以告訴你五十一區的事情,你可以告訴我什麽?”


    “讓我想想……”威爾遜陷入沉思。他能用什麽交換梅塞施米特掌握的信息?肯定不是其他人的那些,也不能用秦朗出現在拉斯維加斯以後的秘密——這些都很容易查到,尤其是一個可以查到五十一區的秘密的私人偵探。威爾遜甚至弄不清楚梅塞施米特還沒有哪些秘密沒有查到,也許他隻是欠缺秦朗的神秘過去,可要真是這樣,那就太糟糕了,因為他絕不會說出五十一區的事情——然而現在,那就是他最想知道的消息。


    威爾遜決定采用試探戰術。“你去過遠東嗎,布朗先生?”


    “沒有。”梅塞施米特搖頭。


    “我可以告訴你秦朗在遠東做了哪些事情……”


    “如果你打算說秦朗的雇傭軍在馬尼拉使用毒氣對付西班牙人,我認為這不算一個可以用來交換的信息。”他提醒到。


    “好吧,”威爾遜沉重的歎了一口氣,換了一種戰術,“不過,布朗先生,你說你知道五十一區的秘密,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呢?而且是你主動要求與我交換信息,因此你得拿出誠意。”


    “我感覺你知道的秘密沒有我認為的多。”梅塞施米特刺耳的說到,但實際上,他現在還不能肯定這種判斷,也許威爾遜真的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但也許他是在使詐,想用最少的代價換取最多的收獲——他是記者,而記者總是狡詐和不可信任的。梅塞施米特仔細考慮了一會兒,說:“這樣吧,我先說,告訴你一部分信息。然後你告訴我一部分信息,然後我們再交換剩下的。”


    不管怎麽說,今天,凱文.威爾遜都會迎接死亡。讓他賺的便宜不算什麽。梅塞施米特想著,等著威爾遜考慮他的建議。


    他沒有考慮很久。“同意。”威爾遜點點頭,小心翼翼的隱藏了自己的緊張。“你可以開始了,布朗先生。”


    “秦朗在五十一區開辦了一所間諜學校。”


    “間諜學校?”威爾遜愣了好一會兒,“你沒有開玩笑吧。布朗先生。”


    “你認為我像在開玩笑麽?”梅塞施米特反問。


    “我的上帝!”威爾遜叫起來,“你的消息更進一步印證了我的推斷。”


    “你的推斷?什麽推斷?”


    然而梅塞施米特的問題被威爾遜忽略了——並非有意,隻是他已經完全陷入一種莫名的衝動,難以言喻的興奮。他撇下梅塞施米特,一頭紮進搜集來的那一大堆資料,在裏麵反複尋找著,不時將一些東西拋到一邊,最後找出一個日記本。


    “我在中國待了十個月,仔細研究了這個國家的曆史。”他揮舞著那個本子,“中國的曆史是讓人驚訝和畏懼的。你必須明白,中國人進行了幾千年的戰爭,都是失敗的戰爭,但他們總是依靠同化和適應的方式,消滅了自己的征服者……”


    “這好像與我了解的曆史有所差別。”


    不管他有什麽要說,威爾遜都不想被打斷,尤其是被一種膚淺的看法打斷。“你了解的曆史?布朗先生,你根本沒有去過中國,你能了解到什麽?那些中國人,你知道他們的想法嗎?當然。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我們是偉大的——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觀念——但是沒有得到世界的領導權,所有人都想擺布我們。這就是他們的想法,那麽他們想做什麽?很簡單。獲得世界的領導權。而且中國人擁有遍及全國的秘密社團來貫徹和實施這個遠大目標,就像義和團,但比它更隱秘,比它更睿智,所有這些秘密社團都受到隱藏在竹林裏的智者領導……”


    “是啊,是啊。”梅塞施米特忍不住了,“我們也認為猶太人有個秘密社團,想要統治世界,已經暗中運作了一千多年。也許我們可以讓猶太人和中國人進行一場全麵戰爭,既然他們有相同的目標。”


    威爾遜沒有理會這次打斷,裝著沒有聽到那些冷嘲熱諷。“……你知道中國人怎麽實施他們的計劃?那些智者分配區域,讓來自中國不同地區的人盡量往一個地方去,以便在未來可以在當地用同一種方言談話,建立同鄉會——布朗先生,所有中國人的同鄉會,都是間諜基地,中國人在那裏聚會,一起唱歌,一起暢談自己的偉大的民族。這些人第一次為他們的帝國效勞,都是經過二十到三十年以後。所有這段時間,他們隻是躲在角落兜售破爛,學習語言並且適應環境。”


    瘋了。梅塞施米特評論到,右手伸進口袋,握住裏麵的玻璃瓶——它裝滿了乙醚。不過最後,他決定再等一會兒。


    就是在他決定的這段時間,威爾遜還在滔滔不絕的闡述他的陰謀理論。“……不過,在美國,中國人的行動遇到了挫折。盡管沒有意識到他們的陰謀,但我們的國會通過了《排華法案》,把絕大部分中國人趕了迴去。因此,那些隱藏在竹林裏的智者修改了計劃,派遣了一個新的執行者,就是秦朗,學習和模仿我們的習慣,偽裝成我們中的一個,然後加上一點必要的犧牲,打入我們,在我們中的某些短視的商人的庇護下逐步積蓄他的力量,以便最後顛覆我們的世界。我們都知道,他已經把那些因為失去同鄉會領導而變得不知所措的中國人重新組織起來,訓練成軍隊,而你又發現他在暗中培養間諜。很顯然,這是為了更加隱蔽的搜集我們的情報……”


    這種說法倒是有些道理,也很有趣,並且有利用價值。梅塞施米特想著,順著威爾遜的發言,問到:“這麽說你已經查到了秦朗的背景和曆史……你已經掌握了確切證據,是這樣嗎?”


    “不。”在這一刻,所有的激動,所有的興奮,全都消失了,沮喪取代了它們,“沒有證據,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秦朗的過去完全隱藏在迷霧之中。這隻是我的推論,但我相信它是真的。”


    “隻是推論?”梅塞施米特還沒有完全失去信心,但就快了,“意思就是,你告訴我的隻是你的妄想?”


    “這不是妄想!”威爾遜被那個詞激怒了,“你根本就不明白,這是事實!曆史上已經有許多人提醒我們警惕黃禍,最近的一位是威廉二世皇帝!上帝啊,我第一次發現他是多麽睿智。”


    讓那個自封的偽帝見鬼去吧,德意誌的皇位永遠不屬於普魯士野蠻人!梅塞施米特也被激怒了:他浪費了那麽多時間,結果停到的隻是一堆廢話。不管威爾遜是不是真的沒有找到秦朗的秘密,他已經受夠了。


    永別了,凱文.威爾遜。


    一個小時以後,umbre公司的專用碼頭。


    “你遲到了,弗雷德裏希。”菲斯伯恩皺著眉毛,盯著懷表的指針,“是什麽讓你耽擱這麽久?”


    “我被迫聽了一個瘋狂又可笑的故事。”梅塞施米特聳了聳肩,把一個旅行箱交給菲斯伯恩。“東西都在這裏。人在油桶裏麵,就在馬車上。讓你的人小心一點,它很重,我已經灌了水泥。”


    “當然,我明白。”菲斯伯恩接過旅行箱,把它交給一名特工。“把它丟進鍋爐,然後把油桶裝上船。”他吩咐道,又轉迴來看著梅塞施米特,“然後,你就要啟程去遠東了?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你要去那裏。”


    “因為戰爭。”說完,梅塞施米特離開了。


    他不知道,就在他離開碼頭以後,一個曾經受過他的訓練的特工——就是那些穿著黑色套裝,白色襯衣,戴著黑色手套和墨鏡,而且打紅色領帶的光頭——也來到碼頭,當然,他也就更加不清楚,菲斯伯恩向這個特工提了一個問題。


    “告訴我,威爾遜先生對弗雷德裏希說了什麽?”(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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