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嬌和陳秀才從上房出來,走到院子裏,聽到上房陳老太太的哀嚎,陳秀才停下了腳步。


    陳雪嬌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她知道,不管咋說陳秀才到底是個讀書人,比一般人更注重禮儀道德,方才他在上房對陳老太太說的那些話是氣急之下說出來的。自家爹是個心軟的人,人一心軟就容易容忍,何況陳老太太又把自己照顧陳秀才出疹子的事情羅列了一遍,這喚起了陳秀才溫柔的迴憶,此時她真怕陳老太太的哀嚎打亂陳秀才的思緒。


    “我這個後娘不好當呀......這個桑了良心的孬種,要不是我,他那時候出疹子活不過十歲呀,他如今翅膀硬了,敢給我叫板了......”陳老太太邊哭邊罵。


    陳秀才扭轉頭看了看上房,陳雪嬌趕緊拉住他的衣角小聲說:“爹,咱們剛才都把話說明白了,奶是一時想不開,等她想開了就好了。若是你現在迴去了,奶會以為你妥協了,今兒討個金冠子,明兒個討大把的銀子,後天難道討我們的命也要給她拿過去?”


    陳秀才何嚐不曉得這個道理,隻是他怕陳老爺子在中間難為。


    “爹,等爺爺來家裏,肯定也不讚同奶的要求。”陳雪嬌看出了陳秀才的想法,繼續作他思想工作,“咱們日後該孝順爺奶的就多孝順,至於小姑姑,她也該好好想想了,嫁到那樣好的人家,偏生過的不如意,到底是誰的錯。”


    陳秀才想了想,陳雪嬌說的話有道理。他心裏何嚐不是這樣想。他也曉得陳老太太不把他當兒子看,初時陳老太太對他確實很好,他記得十歲那年發疹子,陳老太太守了他兩夜未合眼,後來她生了自己的孩子,對他隻是麵子上過的去情感早已經隨著陳子長的出生抽離了,在後來對他連麵子上都不肯過去了。


    為著幼時那一點點溫情。他對陳老太太可謂是有求必應。也正是這樣,一步步養大了陳老太太的胃口。


    迴到北廂房,李氏和文英已經在等著了。雪如、靜好給陳雪嬌和陳秀才端上熱茶。陳雪嬌端了茶一口喝下,剛才在上房和陳老太太費了一番口舌,早已經口幹舌燥。


    李氏和文英少不得問方才上房的事,鬧那樣大的動靜。裝不聽到都不可能。


    陳雪嬌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李氏一聽又是金冠子的事情,先是生氣。


    “也真是。咱們家能有多少錢,別說她是個後娘,就是親娘提這要求也太過分。”李氏忍不住朝文英抱怨,“你哥在外頭跑船風裏來雨裏去。我在家裏拉扯幾個孩子,她奶不說幫扶我一把,反而想著法子搜刮。你哥來家裏她一句關心話都沒問,直接叫過去要金冠子。你哥就是一鍋開水,也被她一趟趟的攪涼了。”


    不過後來說到陳秀才拒絕了陳老太太的要求,李氏鬆了一口氣。


    “呸,下作的,她是不是又拿我哥出疹子她守了兩夜的陳年舊事來說事,這事情就她記得那麽清楚,就算她當年救了哥哥一命,可也沒有逮著不放,借著這件事拚命搜刮哥哥的。”文英一口濃痰吐到地上,朝上房狠狠罵道,“我哥這些年給她的還少嗎?以前教書,哪一年的銀子不給她攥著,不僅哥哥,包括嫂嫂你,每天受她差遣,做活累的腰都直不起來,大冷天的偏生讓你去小淮河冰窟窿裏洗衣裳,還有我這幾個侄子侄女,沒分家時,哪個扯過一件新衣裳,哪個吃過一頓飽飯。”


    文英說著紅了眼輪兒,抹了抹眼睛瞅著陳秀才的反應。


    方才陳雪嬌和陳秀才在上房的時候,李氏便把陳老太太向陳秀才給文嫡討金冠子的事情提了提,文英性子烈,當下起身便要去上房罵文嫡一頓,被李氏和雪如攔住了。


    李氏被文英觸動了往事,她自己吃苦不要緊,最讓她心疼的是自家幾個孩子吃過的苦,幾個孩子好不容易穿了件新衣裳,戴了件新首飾,就有人看不過去,直接赤裸裸的來要了。陳老太太和文嫡張口就要金冠子,這和搶劫有什麽用。


    “都說我有了一頂金冠子,我那金冠子上頭的金子是鍍金,裏頭是包銅的,就是上頭的三顆珍珠值些銀子。文嫡也是的,嫁入那麽好的人家,婆婆和氣,丈夫厚道,兄嫂知禮,這樣的人家都過不好,可見是自個的問題,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她嫁到咱們這樣的人家,且試試,一天都過不了。”


    李氏從不在背後說人是非,可見她心裏頭對文嫡有多大的成見,說完這句話還特意用眼角撇了撇陳秀才。


    “她還好意思要,上迴差點把齊平弄丟了,這會子倒是恬著一張臉來求金冠子。我呸,就她那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哪裏就有資格穿金戴銀了。下次我見著,別讓我說出好的了,以前哥哥一年上交給上房十幾兩銀子,不都被老太太補貼文嫡和老二一家了,那麽些年的補貼,打的金冠子也有個人大了。”文英咬牙切齒的罵,“她那張臉整天到晚拉的能栓頭驢,人家段家娶的是媳婦,可不是根驢栓,擱誰誰受的住。”


    文英罵起人來,又爽快又貼切又刻薄,這話從李氏嘴裏萬萬出不來,雪嬌、雪如、靜好、大妞坐在一邊掩袖直笑。


    陳秀才坐著喝茶,半天不說話。


    文英還想罵,被李氏攔住了。


    “哥,幸虧你沒有答應,你要是真個答應了,嫂子就不跟你過了,帶著孩子去我們家住,我也不認你這個哥哥。”文英瞅著陳秀才半真半假的說,這話李氏說不出口,可文英這個親妹子能說出口。


    陳秀才扯出一個笑:“我沒有那麽糊塗,能拎得清。”


    李氏鬆了一口氣含笑道:“你哥也不容易了,打迴來就被人家算計,老太太的性子誰不曉得,他這次能推的掉,不容易呀。”


    陳秀才默默的笑,坐著喝了一杯茶,留李氏娘幾個說話,自個去看鄭豁子去了。


    “你們出來後,上房咋鬧出那樣大的動靜?”李氏不放心,等陳秀才一走,便問陳雪嬌。


    陳雪嬌就把她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給李氏和文英說了。


    不管陳老太太如何軟硬兼施,陳秀才就是不鬆口送文嫡金冠子的事情。文嫡氣不過,罵罵咧咧鬧了幾句,陳秀才當著陳老太太的麵訓斥她不知足,不顧大局,所以才讓她在段家越走越窄。


    這句話不僅激怒了文嫡,也激怒了陳老太太,兩個人當場便哭鬧起來。


    對於她們的哭鬧,陳雪嬌冷眼旁觀。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真的以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不是偽裝的。


    特別是陳老太太,她自己給陳家建立了一套標準,所有的人都在這一套標準裏行事,一旦有人衝破了,就是對她最大的挑戰,就是不孝就是對她不敬。她是實實在在的認為,她曾經救了繼子一命,繼子必須無條件的報答她,不光報答她,還要報答她的親生兒女,比如李氏有金冠子,雪嬌幾個孩子穿新衣裳,那麽陳秀才也應該以對妻女的態度來對待文嫡,反之,就是沒良心是忘恩負義。


    陳老太太在陳家,內院的事情一切由她做主,陳老爺子很少插手,導致她越來越驕縱蠻橫。文嫡打小就在這樣的環境長大,是非標準受到陳老太太影響,在外行事和老太太是一模一樣的,特別是嫁入段家,依舊不改蠻橫的性子,讓所有人都遷就她,導致她失去了婆母的歡心和丈夫的疼愛。


    到了傍晚,鄭豁子醒酒了,石頭從鎮上雇了一輛車,把文英一家子送走了。


    李氏帶著雪如、靜好去鍋屋做晚飯,中午的席麵雖然豐盛,可李氏以及陳雪嬌幾個孩子都沒有吃多少,一大桌子菜都被張氏和文嫡吃了,剩下的一點子也被張氏端進了上房的鍋屋。


    文嫡今兒住在娘家,她和陳老太太在院子裏見到李氏等人,都立即扭開臉。陳老爺子送完村正等人迴來,曉得了事情的始末,把陳老太太和文嫡狠狠訓了一通。李氏在鍋屋做飯的時候,陳老爺子到了北廂房尋到大兒子,安撫了一番,就說文嫡現在日子不好過,心情不好,做出這等出格的事情,陳老太太沒有壞心,就說人老糊塗了,望陳秀才不予計較。


    這一場風波,絲毫沒有影響到大房各人的心情。


    他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是鴨蛋作坊要開,二是韓家下了正式帖子說這兩天要來拜訪。李氏捏著帖子,心裏嘀咕,兩家這樣熟悉了,串門還要下帖子,心下隱約曉得是什麽事,臉上一陣喜一陣憂的。


    陳雪嬌看到了,眼珠子一轉便大致明白了,忍不住看了雪如幾眼。


    陳老太太沒有在大房討到便宜,火氣沒處發,忽然想到了二兒媳趙氏,她打徐州府迴來先去娘家這一茬,實在應該好好教訓教訓她。


    這樣想著,陳老太太便命老二陳子長去趙家莊接趙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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