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沐蕭竹的心狂跳。


    這是一生的邀約,他定下了她。“這裏是祠堂,林家的列祖列宗會為我們做見證。”


    “嗯……蕭竹也想跟二少爺一起到老。”把自己交給他,她沒有任何顧慮。


    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當正妻,但是如果對象是他,她不介意為妾,隻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好。


    得到迴答,林星河低下頭,深情地親吻沐蕭竹光潔的額頭,薄唇又點了點嬌俏的挺鼻,最後兩個人眼神緊緊的交纏在一起。


    大雨直落的寒夜,人間有一處暖意並不會被風雨吞沒。


    午時頭刻,天色陰沉沉的,雨雖然早已停了,風卻仍然刮著,吹落滿庭的梧桐葉。心情平靜下來的林星河從蒲團上醒來。他坐起身,俊眸一下子就瞧見在他身畔放著的油紙,其上有兩個已經有些涼的燒餅,油紙之下擱著一幅小小的畫。


    她來過了。


    拿起畫,他又笑了,心底陣陣甜意,打開來看,畫上是一塊讓人垂涎三尺的鹵牛肉。


    “三姨娘,奴婢奉老祖宗的命帶、帶你來這裏,二少爺就在裏麵。”


    隔著祠堂大門,林星河聽見一個丫環微微發抖的聲音。


    “滾!不用你陪老娘進去。”


    娘來了。林星河把畫藏進袖裏,他收妥畫,便抄起又涼又硬的燒餅啃了起來。


    “河兒!”田富娣邁過門檻,一見林星河便迅速撲了過來,神情嚴厲地問道:“從小教你的功夫為什麽不使出來?明明宅子裏再多武師也不會是你的對手!”她剛返迴宅子,院裏的下人就把昨日情形稟報給她,她二話不說,直接奔到老祖宗的院落裏大吵大鬧,無奈之下,老祖宗隻能命人帶她來找兒子,並下令解了林星河的處罰。


    “娘,這幾天又去哪裏逍遙了?”林星河苦笑道。


    “甭提了,手氣不順。臭小子,別說有的沒的,起來,跟我走,我們一起去找那個死老太婆算帳。她敢關我兒子,我就讓她林家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潑辣狠絕的田富娣猛地拉起兒子的衣角,打算替他討迴公道。


    “他們憑什麽阻止你去鹽場和船塢?難道你身上沒有流林家的血嗎?難道林星源才是林家子孫你不是?他們霸著鹽場霸著船塢,把我們娘兒倆往死裏逼呀!那些錢財你也有分!”


    “娘,午時了,吃個燒餅吧,吃飽了才能想出好辦法。”林星河很無奈地坐著不動,閑散地遞給母親一個燒餅。


    他其實是最不希望看見母親與祖母起衝突的人,也不願聽到太多的吵鬧聲。他看了看石台上父親的牌位,想著爹若在世,也一定不願自己的妻子與母親相互折磨的。


    “臭小子,都什麽時候了,你哪裏來的心情吃?你是被老不死的罵傻了嗎?大夫人看我們不順眼,一直欺壓我們娘兒倆,她人雖然死了,可是留下的兒子和那個賤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如今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恐怕這以後啊,連吃飯喝茶都要看他們的臉色。”


    提到大房,田富娣神色陰沉下來,“那個死了也不教人安生的大夫人,留下一個沐秀處處與我作對。如今倒好,馬上林家就該是沐家人得勢了,沐秀那個賤人、護主的母狗,自己下賤無恥就算了,還讓她侄女也一起做母狗。”


    以前田富娣與大夫人水火不容,身為大夫人的陪嫁丫環,沐秀自然處處與她針鋒相對,撇開這個不說,她深恨沐秀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以往林府的女眷事務、收支帳目、采買置裝皆由膝下無子的二姨娘處理,好不容易盼著二姨娘升天,她以為自己便可以內務財權一人掌控,那可會讓她這個三姨娘要風有風,要雨得雨了,偏人算不如天算,二姨娘離世不久,老祖宗就下令由沐秀全部接手,讓她好好的一場美夢因為沐秀而破碎。


    聽母親如此抵毀沐蕭竹,林星河心裏很是不悅,他深如古井的眸冷幽幽地睇著自家娘親,不希望單純無辜的沐蕭竹卷進這場長輩們的較量。


    “沐秀的侄女還是個小姑娘,娘不要拖無辜的人下水。”燒餅他也吃不下去了,隨手擱到一旁。


    “無辜?哈哈,兒子呀,你可別昏了頭,有個消息雖然還沒有證實,但我已聽到風聲。沐秀的侄女已經被指給林星源做妾,聽說正月一過就要讓他們圓房。”


    “哪個沐秀的侄女?”他心下一驚,有些激動的問。


    “還能有誰,這府裏就兩個姓沐的下人,老的那個是沐秀,小的那個肯定就是她侄女。聽人說,之前她在船塢奉茶,能寫會畫。”田富娣受不了地翻翻白眼,她才不管誰是沐秀的侄女。


    林星河隻覺眼前騰起黑霧。昨日還在他臂彎裏的姑娘,昨日還為他送吃食的女子,昨日還在他懷裏點頭答應笑著和他過一輩子的蕭竹,馬上要做大哥的妾室了?他墨黑的眼盈滿痛苦,肝腸寸斷。


    “老不死的可真會算計啊,這邊給你大哥張羅著妾室,在外邊又四處找大戶人家攀親事,想娶個門當戶對的當家主母迴來,嘖嘖嘖,這些都是我聽知縣大人的五姨太說的呢,絕對不會有錯。”


    田富娣想到某件事,又歎道:“越早分家產越好,你五舅說要造新宅子,你三舅又說想去捐個五品外放道台,你外公那裏也需要銀子,我手上也不寬裕,我們不能再這樣等下去,否則等林星源這個長子兒孫滿堂,我們連根雞毛都得不著。兒子……兒子?你在想什麽?”她停住嘴,看看麵無表情的兒子,搖了搖他。


    “錢算什麽。”林星河苦笑。他最珍愛的女子是金山銀山也不可能換來的,他交出去的心,也不可能用銀子衡量。


    “你說什麽瘋話?!你不要銀子不要家產,以後我們喝西北風嗎?老不死的趕我們走怎麽辦?沒有下人沒有宅子的日子怎麽過?你……你也是個靠不住的貨色!我隻能靠自己,我絕對要拿到屬於我們的家產。”田富娣氣得跺腳。在大罵完兒子之後,她的怒意不消反增,怒不可遏地拂袖而去。


    罵聲消失了,祠堂重歸寧靜。林星河暗眸裏蘊著毀滅性的狂潮,他走出祠堂,提氣點足,輕鬆飛上屋頂,縱身猛躍,他已飛過高牆至林府。


    站在高高的林家書樓頂上,他放眼望去,四處尋找沐蕭竹的身影。


    習武之人目力極好,半刻之後,他在飄絮院裏發現了一抹高挑細瘦的影子,那身影正執著掃帚打掃著落葉。


    飄絮院中偏南的角落裏,一棵高高的梧桐樹已披上了澄黃的外衣,此時一陣風刮過,枯黃的葉子隨風飄下,猶如飛花。


    隻見那道身影慢慢停下手上動作,仰首看著樹葉掉落,在那一刹那,他仿佛看見她沉靜的微笑。


    心口湧起複雜而尖銳的刺疼,他縱身躍向飄絮院,穩穩地落在那棵梧桐樹下。沐蕭竹一見他,瞬間愣了。


    “二少爺?”


    下一刻,她嬌瘦的身軀被扯進他的懷裏,他沉著臉,力道既蠻橫又霸道。當她陷進他的懷裏時,他立刻狂野地吻住她。他的吻是狂亂的、帶著怒意的,令她吃痛悶哼。他的舌頭瞄準這個機會,闖進她的齒關,陷進她溫柔的內在。


    蕭竹是他的,是他的!林星河心底充斥無數的呐喊。


    比起昨晚的純情與憐愛,這個吻並不讓人舒服,可被強吻的沐蕭竹看見他眼底的迷亂與絕望,她仿佛也能體會到他失落又痛苦的心靈,她拋棄矜持,拋棄女子該有的抗拒,為他溫柔地放軟身子,慢慢去適應他的步調。


    順從和溫柔逐漸滲入這個吻,他炸開的逆鱗得到了很好的安撫。


    薄唇緩緩的離開了她的唇瓣,林星河染著紅的眸光移到她被吻腫的唇上,一絲懊惱浮現眼底。


    “對不起,蕭竹對不起。”他很後悔自己如此衝動。


    “二少爺,是不是老祖宗又為難你了?”


    “叫我星河。”


    “星河,能告訴我嗎?”純淨無垢的水眸裏滿是關切。


    如此貼心的眸光之下,林星河做了一個決定。


    “蕭竹,跟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他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能。她是他十九年來最美好的經曆,他不會讓強大的命運將他們分開。


    沐蕭竹水眸猛睜。“星河少爺,你要我跟你一起走?”她的驚訝與無措溢於言表。


    “跟我一起走。”


    “我……”


    “這裏容不下我們,就離開吧,在這裏不會有快樂,反而會拆散我們。”沐蕭竹重重地點點頭,認同他的話。想著二少爺在府裏的境遇,果然還是離開此地比較好。


    “安定下來之後,我娶你過門。”他要她做他的妻子,實踐永遠笑著一起走下去的諾言。他不要林家長輩或是其他什麽不相幹的人破壞他們的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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