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個時辰,堇國上下便知其堇國皇帝赫連嵐已經歸西,而關於天樂長公主赫連長冰是天煞星轉世專門克親者的流言再度肆虐。


    趙允琳如願以償的將自己的獨子赫連重樓穩妥送上皇位,成為堇國年輕皇帝。她盡管傷心赫連嵐的離世,但相較於自己獨子榮登大寶來說,那份傷感自是不足以抵去心中的歡喜。


    赫連重樓則在赫連嵐離世後,即刻宣布登基成新皇,此番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赫連長冰自從在央嵐殿親眼目睹赫連嵐無聲故去後,不知是受到的打擊太沉重,還是聯想到了自己短短二十二年中身邊親者的相繼離世而默認自己是天煞星轉世,總之,眸光是愈發黯淡,胃口也是愈發的簡淡。


    “殿下,殿下……”綠籬從殿外奔了進來,將手抔飯食的薑翎撞了趔趄,驚得薑翎臉色煞白。


    “綠籬,你鬼跑什麽?”薑翎忍不住斥道。


    “翎姨,你先別忙著訓斥我,我給你們帶來了個天大的消息。”綠籬奔至正手握書卷卻神思外遊的赫連長冰身邊,急道。


    “什麽消息能比殿下出嫁戎國還大?”薑翎沒好氣的問。


    “百裏沂來了!”綠籬望向赫連長冰,眸中盡是急色。


    赫連長冰聽綠籬提到百裏沂的名字,不由打了個激靈,但依舊沒有言語,臉頰上的神色也毫無波瀾。


    “殿下,戎國十一皇子百裏沂來尚都了!”綠籬再度重複道。


    赫連長冰抬眸看了看綠籬,眼瞼微垂,一言不發。


    綠籬見了赫連長冰的舉動,滿心疑惑的將目光轉向薑翎,低聲道:“翎姨,殿下怎麽沒有絲毫反應?”


    “你希望殿下能有什麽反應?”薑翎反問。


    “至少得驚訝吧!”綠籬嘟嘴道:“誰知道百裏沂會親自來呢?”


    薑翎歎息道:“陛下離世,殿下心中悲涼,哪裏有閑工夫去關注他人如何?至於那位戎國十一皇子,如今整個華津大陸都是他們戎國的,他愛到哪裏就到哪裏,跟殿下有何關係?”


    綠籬聽完,神色沮喪道:“我還聽說,那個百裏沂剛到尚都就馬不停蹄的朝睿竹殿趕,想必……”


    “殿下!”


    睿竹殿的一名宮女急慌慌的跑進內殿,稟道:“殿下,戎國十一皇子兢王殿下到了。”


    綠籬和薑翎聞言,滿目震驚,齊齊看向赫連長冰。


    赫連長冰聽畢,淡然道:“去請他進來吧!”


    “長冰,本王已經到了!”


    那名宮女還未來得及答言,就聽百裏沂磁性清冽的聲音在殿門響起。


    赫連長冰聞聲,心中霎時一驚,慌得起身,抬眼看向已至殿門的百裏沂。


    百裏沂身量消瘦高挑,容貌俊美,一顰一笑中夾帶幾分桀驁之色。他今日依舊身著銀鎧,頭盔被他抱在懷中。在百裏沂身後還跟著兩名英姿颯爽的少年將士,皆生得十分整齊。這兩名將士正是傅因萊和蔡欖。


    百裏沂見到滿臉詫異的赫連長冰,心中不由一喜,將頭盔扔給傅因萊,大步跨到赫連長冰跟前,將剛剛從榻椅上起身的赫連長冰嚇得連連後退。


    “殿下!”


    綠籬、薑翎、傅因萊、蔡欖見狀,均不約而同的喚道。


    綠籬、薑翎看到赫連長冰略顯驚慌的神色,雖然不知赫連長冰為何會在看到百裏沂突然出現後神色異於平時,但也隱約感到,赫連長冰在心中有些許害怕百裏沂,遂忍不住出聲喚道。然,傅因萊和蔡欖出聲喚百裏沂則是因百裏沂見到赫連長冰後,激動的言行過於明顯。


    百裏沂兩步並作一步跨到赫連長冰身前,眼中光芒燦若星辰。“長冰。”


    赫連長冰退至榻沿,被身後的榻椅硌疼了腿,忙用無處安放的手將榻椅扶欄握住。“你,你怎麽來了?”


    百裏沂覺察出赫連長冰的驚亂,遂在離她丈遠的位置停住,刻意壓低音量,含笑道:“本王來看你。”


    赫連長冰瞪著百裏沂,微惱道:“我是問你來睿竹殿幹什麽?”


    百裏沂抬了抬眉頭,似笑非笑道:“本王來看看未來王妃所居之處,有何不妥嗎?”


    赫連長冰聽畢,扭頭就朝榻椅的另一端行去。


    百裏沂見狀,以為赫連長冰要走,趕緊將長臂一伸,正好抓住披在赫連長冰肩頭的外袍袍襟。


    赫連長冰因辰時作了全身養護,又想著在自己的甘藍軒內,遂隻將外袍隨意披搭在肩上,並未係緊外袍的錦帶。此時,被百裏沂大力一抓,那件外袍頓時從赫連長冰肩頭滑落,讓僅著了件單衣的她滿臉愕然的立於原地。


    百裏沂顯然沒有料到赫連長冰竟沒有係緊外袍錦帶,略略一怔後,低首看了看被自己握在掌中的柔軟外袍,又忍不住抬眸看向羞急的赫連長冰,唇邊綻出一抹燦爛笑容。百裏沂不待赫連長冰反應過來,立刻大步上前,將那件外袍朝赫連長冰肩上一披,雙臂加力,穩穩把赫連長冰摟入懷中。


    赫連長冰被百裏沂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臉色煞白,本想抬手朝百裏沂臉上招唿,卻發現她自己的雙手竟然裹在了外袍裏,掙紮了幾下都沒能將手掙脫出來。“百裏沂,你要幹什麽?你快將我放下來。”


    “你一點都不乖,本王為何要將你放下來?”百裏沂垂首看向掙紮的赫連長冰,加重手臂力道。“而且你還故意不將外袍穿好,借此引誘本王,本王還未問你罪,你反倒責問起本王要做什麽了?除非你說你乖,要好好聽本王的話,那本王就將你放下。”


    “……”赫連長冰被百裏沂的能言善辯驚住,愣了半響都沒能完整反駁出一句話來。“你,你……”


    百裏沂望著赫連長冰氣急敗壞的模樣大笑不止,提足朝赫連長冰的內寢快步行去。


    綠籬和薑翎見百裏沂摟著赫連長冰大步走向內寢,擔心百裏沂會對赫連長冰不利,趕緊追了過去。


    “二位止步。”


    傅因萊和蔡欖肩並肩的堵在內寢門口,望著綠籬和薑翎齊聲道。


    “我們要見殿下。”綠籬瞪著傅因萊和蔡欖道。


    “什麽事情非要現在見?”傅因萊俯視比他矮了許多的綠籬,似笑非笑的道:“我家兢王殿下和你家長公主殿下現在都不方便。”


    “就是。”蔡欖在旁一本正經的補充:“二位殿下要說些私事,你們不方便聽。”


    “你們管我!讓開些。”綠籬不服氣的伸手去推傅因萊和蔡欖,但二人均未有反應,仍舊紋絲不動的立在門口。


    傅因萊沒甚耐心,見綠籬執意要朝內寢裏闖,當即抽出佩劍,道:“你若要進去,先問問它答不答應?”


    薑翎見傅因萊拔出佩劍,心中暗驚,趕緊抓住綠籬,將其拉到一邊,低聲道:“綠籬,不要衝動,小心惹惱了這些戎國狼崽子!如今,我們身居下位,忍耐才是良策。”


    綠籬聽罷,心中煩惱,道:“翎姨,我擔心殿下會被百裏沂欺負。”


    薑翎聽綠籬直唿百裏沂名諱,趕緊在唇邊豎起指頭示意她噤聲,低聲道:“綠籬,你今後當著戎國人的麵休要直唿戎國十一皇子的名諱,小心惹惱了他和他身邊的人,掉了腦袋可不劃算。再者,咱們殿下遲早都要嫁與她,你再擔心也沒用。讓他們多多相處,也不是什麽壞事。”


    “可是翎姨……”綠籬還欲再言,卻見傅因萊緩步走來,趕緊閉嘴。


    “你們說什麽呢?”傅因萊麵無表情的望著綠籬和薑翎,冷聲問。


    “哦,這位軍爺,老奴與殿下身邊的貼身丫頭有些擔心殿下。”薑翎賠笑道。


    “擔心?有何好擔心的?”傅因萊反問。


    “我擔心百……你們殿下欺負我們殿下!”綠籬不滿的瞪向傅因萊道:“難道,我們擔心殿下,你也要管?”


    “我若是想管,自然管得。畢竟你們堇國現在都是我們戎國的!”傅因萊神氣道:“我們殿下就算欺負你們長公主又如何?你們長公主還能說不喜歡?”


    “你……哼!”綠籬望著傅因萊賤兮兮的模樣,氣得牙癢癢,但礙於剛才薑翎的提點,隻得強忍一口真氣,道:“我不跟你計較,反正我家殿下若是受了欺負,我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你想要作甚?”傅因萊看定綠籬,抬了抬眉,略帶挑釁之意。


    綠籬隨即將臉撇向一邊,懶得搭理傅因萊。


    傅因萊見綠籬置氣,不由笑了笑,坐在桌幾前,自顧自的品茶。蔡欖則立在門口,一動不動。薑翎雖然甚是憂慮赫連長冰此時的處境,但又不能進入內寢尋她,隻能在心裏幹著急。


    “百裏沂,你把我放下來,你聽見沒有……百裏沂,你快放我下來……”


    赫連長冰被百裏沂抱入內寢,又見他反腳將房門踢來關上,不由大急。不知為何,她對百裏沂總會生出幾分莫名的懼意。或許是因為他年紀輕輕就心思深沉、手段雷厲的緣故,又或者是他對她的企圖太過於明顯,抑或……總之,她一見到百裏沂,心中就會浮起萬千奇奇怪怪的情愫來。


    “本王聽見了!”百裏沂含笑道。


    “你既然聽見了,就將我放下來。”赫連長冰惱怒道。


    “本王偏不!”百裏沂將赫連長冰抱至榻邊,並沒有如赫連長冰所願將她鬆開,反而是他自己坐在榻上,依舊將赫連長冰摟在了懷中。赫連長冰雙手被百裏沂緊緊裹在外袍裏,實在是空有餘怒而力所不能及。


    “你有病是不是?”赫連長冰怒道。


    “對啊,本王之前有病,現在仍舊有病!”百裏沂將那張俊臉湊近到赫連長冰跟前,低聲道:“本王之所以要趕來尚都,就是想著讓你替本王治病!”


    “我不是大夫,我沒法替你治病,你找錯人了!”赫連長冰望著百裏沂火星跳躍的眸子,下意識朝後縮了縮脖子。他那眼神是什麽意思?怎麽有種想要將我生吞活剝的感覺!


    百裏沂唇邊浮起詭譎笑意,道:“你能!本王得的病,隻有你能治好。”


    赫連長冰聞言,不覺微怔,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百裏沂口中所言的病是相思病,俗稱“想死病”。她略略吃驚,忙道:“對不起,兢王殿下,我無德無能,承受不起殿下的厚愛!”


    “你能!想當初,你為那位鷹鴞大軍大將軍杜秦雲出主意奪迴含穗城、佳陽城時,怎麽沒說過你不能呢?”百裏沂望著赫連長冰,笑眯眯道:“長冰,你若是不想佳陽城兩位杜將軍人頭落地,你就乖一點。”


    又來了!又是這樣!每次都用這些來威脅她,可每次他都能恰到好處的掐住她的軟肋,讓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赫連長冰沒有言語,將臉頰偏向一邊,一滴眼淚從眼眶滾落,“吧嗒”一聲砸在地麵,濺出一團濕跡。


    “怎麽不說話了?”百裏沂望著將臉頰偏向一邊的赫連長冰問道。他見赫連長冰仍舊未言,當即抬手將她的臉頰扶正,不想卻碰觸得指腹上一片冰涼。“你哭了?”


    赫連長冰微垂眼瞼,不與百裏沂對視,也不言語。


    百裏沂心念微轉,側身將赫連長冰小心翼翼放置榻上,正要抬手替赫連長冰整理被他抱皺的袍襟,沒想到赫連長冰卻以最快的速度將整個身子縮至牆角,麵無表情的望著他。這個距離,是她與他之間,在這張榻上最遠的直線距離。


    百裏沂不知何故,心口陡然微痛。他蹙眉看向赫連長冰,輕聲問道:“長冰,你在怕本王?”


    赫連長冰心中略顯緊張,抬眸望著百裏沂,一言不發。


    “為何不說話?”百裏沂眸中浮起慍色,問。


    赫連長冰艱澀的咽了口唾液,將身子又縮了縮。


    百裏沂見赫連長冰始終不言不語,遂在盯了赫連長冰須臾後,蹬掉靴襪,徑直上榻動手抓赫連長冰。赫連長冰大驚,嚇得立刻起身,奔向榻沿。


    百裏沂人高手長,輕易的就將赫連長冰再度攔截迴牆角,雙手臂撐在牆麵,將赫連長冰牢牢的看管在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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