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坐在旁邊聽了半刻鍾的蕭亦風終於忍不住了,命人傳了盤點心上來。就著茶水吃完了那一盤點心。


    嗯,味道還是差強人意了點,沒有阿瑾府上廚子做的好吃。


    在他的對麵,蕭鈺和蕭衛池兩人就著柳家和皇後的母族討論的口幹舌燥,正準備歇息一下喝盞茶的時候。卻發現蕭亦風正愜意地倚靠著椅背打著飽嗝。


    “……”蕭衛池。


    “……”蕭鈺。


    或許蕭亦風的封號該改一下了,閑王是個不錯的封號。


    蕭衛池如是想。


    晚些時候,柳家已經全部伏法了,盡數被押往了天牢。


    至於皇後,蕭衛池並沒有趕盡殺絕,隻是摘了他們一家的官職,盡數流放了。


    “阿瑾,這麽多年,是我對不起你們一家。”待處理完手下人呈上來的折子,蕭衛池像是一下子衰老了許多,歎道。


    蕭亦風識趣地收起了臉上散漫的神情,悄聲退下了。


    當年的事,他並不清楚多少,再者那事是阿瑾和皇伯父二人心裏的傷疤,他也不好多問。隻是大致地知曉是和宮裏的人有關。


    等到禦書房裏不相幹的人都退下了,蕭鈺才卸下所有的偽裝。


    兩個人,一個身著明黃色龍袍,一個是親王蟒袍。兩兩對坐,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蕭鈺先開口了,“皇伯父,若是可以的話,我想明日帶錦兒去一趟冷宮。”


    當年錦兒父母的死和皇後脫不了幹係。


    蕭衛池定睛看著他,半晌沉默地點頭。


    說到底,還是他這個皇帝有愧於華家那兩個丫頭。


    空氣凝固著,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這些年,他失去的雙親,而他的皇伯父,也失去了摯愛。


    想到這,蕭鈺苦笑了一下。


    等到蕭鈺準備告退迴去的時候,蕭衛池攔住了他。


    “華家丫頭她父母的事是我對不住她,如果她心底有怨,你就讓她來尋我,別自己瞞著。”


    蕭鈺朝蕭衛池揖了一禮。


    “侄兒曉得的。”


    皇伯父是怕他錦兒惱他瞞了這麽久,才將事情全數扛了下來。隻是當年的事,又與他皇伯父有什麽幹係呢,他也不過是其中一個受害者。


    “雲霽,待宮裏的事情解決了,我就陪你去一趟厲州。”蕭亦風定定地看著眼前目光閃躲的雲霽,平靜地陳述道。


    雲霽的心結,華錦瑟已經托蕭鈺和他說了。


    厲州,他勢必要走一趟了。


    蕭鈺迴了府裏,按例同華錦瑟一同用了晚膳。


    因著今日蕭鈺迴府的時間比較早,兩個人用完飯後,趁著天色還沒有完全地暗下來,在王府裏逛了一圈。


    十一和長寧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後,看著他們老夫老妻一樣的生活。


    “錦兒。”蕭鈺躊躇著,還是選擇與華錦瑟坦白,“當年你父母的死,你可有懷疑?”


    華錦瑟停住腳步,顰蹙起黛眉。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依著蕭鈺的性子,怕是不會無端地提起這些陳年舊事來。


    蕭鈺憂猶豫著將今天調查到事情同華錦瑟說了。


    如果情報沒有錯的話,華錦瑟她父母的死應當和皇後有關,隻是具體的原因目前尚不能得知。


    蕭鈺本以為舊事重提會惹的華錦瑟傷心甚至惱怒,但是華錦瑟卻出乎了他的預料。


    她並未失態,隻是淡淡地應了聲,並同意明日去宮裏見皇後。


    不過因著蕭鈺的這番話,華錦瑟也沒了閑逛的興致,早早地就迴去了。


    “錦兒,你真的沒事嗎?”蕭鈺死死地盯著華錦瑟的臉,想要從上麵發掘出一絲不對勁的表情。這樣平靜的錦兒另他心驚。


    華錦瑟搖搖頭,徑自朝內室走去。


    蕭鈺擔憂地瞥了眼華錦瑟離去的身影,囑咐了伺候的侍女幾句才離開。


    其實華錦瑟並不像蕭鈺想的這樣冷靜,隻是在聽到是皇後對她的父母下的毒手後,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什麽也不想說。


    疲倦潮湧般地襲卷了她。她的腦袋裏一片混沌,渾渾噩噩地隻想躺下歇息。


    返迴寢殿的蕭鈺思索了片刻,還是提筆寫了一封信,讓長寧送到華府去。


    蕭鈺在寢殿枯坐了一會,還是放心不下華錦瑟,就是他在知曉自己父母的死因時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更別提現在的華錦瑟。


    命人準備了幾盤華錦瑟平時愛吃的點心,蕭鈺帶著去了含香小築。


    剛一踏入院門,蕭鈺就看一道模糊的影子蹲在藥田邊上。


    “錦兒?”蕭鈺試探地喚道。


    那道影子停住了動作,站了起來。


    蕭鈺快走幾步,就看到華錦瑟沾了一手的泥,手上還拎著幾株藥草。


    蕭鈺接過她手裏的藥草,掏出塊手帕,替她擦幹淨手上沾染撒上的泥土。


    華錦瑟神情恍惚地任由蕭鈺動作著。


    借著朦朧的月光,蕭鈺看清了華錦瑟臉上脆弱的神色,心下又是一抽一抽地疼,不由得有些後悔和她說了這些。


    他應該私下裏就將皇後解決掉的。


    “錦兒,你采這些藥做什麽?蕭鈺牽著華錦瑟的手將人往屋裏麵帶。”


    “煉藥。”華錦瑟睨了眼握在蕭鈺手裏成捆的藥草。


    “蕭鈺。”華錦瑟突然認真地喊了一聲,抬起眸子直直地注視著蕭鈺,“我想要皇後的命。”


    蕭鈺沒有說話,雖然他知道皇伯父不打算留下皇後了,但是好歹也是多年的夫妻。如果是由錦兒下的這個手……


    好一會,蕭鈺才歎了口氣,這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為了虛無縹緲的權勢搭上自己的命,何必呢。


    “皇伯父他已經不準備留下皇後了。”


    歸根結底,還是蕭鈺不願意讓華錦瑟的手上沾染上鮮血。染血的事情還是交由他來做就好,錦兒習得是醫術,合該是懸壺濟世,心中坦蕩的。


    蕭鈺是巳時才迴到自己寢殿的。


    此時長寧也迴來了,他將蕭鈺寫的那封信原封不動地帶了迴來。


    “王爺,華府上下都去光法寺了。”


    蕭鈺點了點頭,將那封信接過,點燃燒了。


    按照光法寺的路程,他讓長寧趕去,華霓裳也差不多收到自己底下人的消息了。


    華錦瑟這一晚是很遲才洗漱歇息的,臨睡前,她做了幾丸藥。


    因著柳家盡數被抓,皇後的母族也被禁衛軍看守著,這連城也算是安靜了。蕭亦風和鳳府也沒有一大早就把自家的人給送過來。


    蕭鈺帶著華錦瑟進了宮,七轉八繞地來到一座廢棄的宮殿。


    曾經耀眼的紅漆已經剝落,燙金的大字也被腐蝕,讓人辨不出它原來的麵目。


    絲絲縷縷的蛛絲掛在殘垣斷壁上,偶爾,還有幾隻蟲子從華錦瑟腳邊經過。


    華錦瑟定睛看著荒蕪的石階,還有不遠處伶仃的宮人。


    當初榮極一時的中宮之主現在竟然淪落到了居住冷宮的下場。


    華錦瑟看著眼前荒涼的景象,麵露嘲諷地提起步子朝裏麵走去。


    皇後徐氏穿著一身素色衣衫,身邊也沒有一個伺候宮人。她平靜地看著相偕向她走來的的兩人,嘴裏喃喃有詞地念叨著什麽。


    華錦瑟和蕭鈺走近了,才聽清她念得竟然是佛經。


    華錦瑟勾起諷刺的弧度看著眼前珠釵盡除的人。


    然後在蕭鈺還沒看清的情況下,華錦瑟上前扭住徐氏的下巴,迫使她張開了嘴。


    一粒藥丸順著華錦瑟的掌心滑入她嘴裏。


    徐氏這才慌了,捂著嘴巴一個勁的幹嘔。


    隻是華錦瑟煉製的藥入口即化,現在她就算是咳死了也別想咳出什麽東西出來。


    “說吧,我父母的死是怎麽迴事?”華錦瑟冰冷地盯著彎著腰不住幹嘔的徐氏,話語裏不帶一絲一毫的生氣。


    徐氏在她眼中,已經與將死之人無異。


    “你給本宮吃了什麽?”徐氏緩緩地置氣腰,陰騖地望著華錦瑟。


    華錦瑟懶得作答,站在她邊上的蕭鈺神情也並無變化。


    不一會兒,徐氏的看向華錦瑟的眼神明顯的變了。


    從陰狠變得驚恐,她仿佛隔著華錦瑟看到了什麽索命的惡鬼。


    “滾!都給本宮滾!本宮才是這後宮的主人,你們算什麽東西!”


    蕭鈺皺著眉看著驟然發瘋的徐氏。


    徐氏毫無章法地揮舞著雙手,驅趕著眼前的空氣,嘴裏還不住地咒罵著,就像一個得了失心瘋的瘋婦。什麽一國之母的氣度,雍容華貴的儀態,盡數被徐氏毀盡。


    徐氏咒罵了好一會才停歇,她近乎虛脫地坐在地上,眼底重新恢複了清明。


    華錦瑟見她清醒了,又從懷中取出一枚藥丸,作勢要掰開她的嘴。


    徐氏恐懼地瞪大眼看著步步逼近的華錦瑟,“不……不要!”


    剛才那一幕足足讓她感到心驚,數個被她害死的妃嬪的冤魂竟然全都出現她麵前,披散著頭發向她索命。她幾乎可以感受到那些冤魂身上的寒氣與殺意。


    那華錦瑟就是個魔鬼!


    華錦瑟看著不顧形象向後退卻的徐氏,輕嗤一聲,收起了手上的藥丸。


    “我父母的死究竟是怎麽迴事?”


    徐氏見華錦瑟將藥收迴去了,心下鬆了口氣,掙紮著起身。梳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發髻。


    縱然是死,她也要以一國皇後的形象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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