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勤寶口中的姑娘,大媽眼睛稍稍眯起,她還是得給顧月白把把關。


    要不然這個姑娘還要是和宋姬一般,她這把老骨頭還不得氣散了架。


    ……


    蒹葭苑中,看著眼前精致的菜肴,夾了一筷子正要進嘴,卻突然在麵前停下了。


    她隨意將那筷子菜放在碗裏,然後用筷子戳著米飯。


    原本稍微有些興奮的表情徹底冷淡下來了。


    她表情平靜,眼睛裏卻分明有著那麽一絲絲嘲諷。


    顧月白握著筷子的手有些緊,眼神發沉。


    知道自己的計謀已經被識破了。


    “來人,撤菜!”他冷靜吩咐道,旁邊的兩個丫鬟一愣,趕緊上前。


    還未走到桌前,就見歸煙突然站起身。


    她居高臨下看著坐著的顧月白,眼中全是不屑,語氣幾分惡毒,“撤菜?有什麽好撤的?你是巴不得我全吃了死了這個破地方吧。”


    她目光嘲諷,眼前的這些菜,哪一個裏麵不加了軟骨散,讓人渾身乏力,內力使不出來。


    使用之後還會有很長時間的後遺症,這種對練武之人百害而無一益的東西,顧月白用在了她身上。


    還真是符合他的作風嗬~


    顧月白垂眸,臉色有些發黑,一雙象牙筷子在他手中突然碎成兩截。


    旁邊的兩個丫鬟看到這一幕臉色有些發白。


    歸煙側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低氣壓的顧月白,轉身就走。


    顧月白卻突然站起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手腕纖細,顧月白隻覺得手中空蕩蕩的,心中也是。


    歸煙站定身子,冷著臉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不是她不想掙開,而是她肯定掙不開,何必徒勞無果反倒惹人笑話。


    顧月白握著她手腕的手緩緩收緊,直到她手腕上的溫度傳到他手心中,他才不再動作。


    桌子很快被收拾幹淨,兩個丫鬟趕緊退了出去,背影慌張,臨到院子門口,還不忘給兩個守衛飛眼,守衛將院門關上。


    等人徹底走光之後,歸煙才轉身,她眼神冷冷,“顧月白,你別讓我看不起你!”


    聽到她這麽說,顧月白嘲諷一笑,握著她的手腕越發緊了,他說:“自從你遇上陸景止之後,恐怕看誰都不起了吧。”


    歸煙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這關陸景止什麽事情,腦有梗吧。


    “和他有什麽關係?”歸煙手腕微動,微微掙紮著,“你給我鬆開!”


    顧月白呆呆站著,桃花眼微微泛紅,可眼底卻是一種狠意,他突然將歸煙拉到身前,攬住她的腰,一個俯身……


    歸煙原本和他之間有一步的距離,猝不及防被拉到他身前,以一種禁錮的方式被攬住。


    他唇即將落下的一瞬間,歸煙側過了臉。


    一個吻,狠狠地落在她的嘴角。


    歸煙整個人身子一顫,眼睛瞪大,裏麵滿滿的不可置信,嘴角的觸感讓她整個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皺眉揚手,一巴掌狠狠打向顧月白。


    顧月白截住她的手,目光深深。


    “王八蛋!”歸煙狠狠罵到。


    她眼睛泛紅,裏麵是清晰的厭惡。


    顧月白握著她打向他的手,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涼的笑意。


    然後他輕輕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歸煙身子一顫,整個人輕輕抖了一下。


    ……


    深夜,十分寂靜。


    歸煙躺在床上,想著白天發天發生的一切,想到顧月白在他耳邊說的那句話。


    他說:“如果想知道陸景止他們的下落,明天便陪我去看日出。”


    歸煙看著頭頂的青紗帳,目光憂慮。


    他既然提到陸景止,便證明他們的行蹤早已暴露,顧月白可能在很早之前就盯上他們了。


    要不然,怎麽他會知道她去了攝政王府,還專門為她設了一個圈套。


    但是,歸煙緩緩眯眼,顧月白大概還沒有猜測出來她為什麽要去攝政王府。


    他不知道陸景止身上的蠱毒,自然也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他的蠱王。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還有不知道被放在哪裏的霜華,歸煙緩緩垂眸,手掌握緊成拳。


    可是手心的拳頭,都沒有幾分力道。


    歸煙冷冷一笑,眼睛裏麵滿是寒意。


    不就是日出嗎?


    顧月白既然想要她去,她便如他所願好了。


    歸煙透過窗看向外麵的天空,月明星稀,明天啊,一定是個好天。


    ……


    第二日天尚未亮,歸煙房中的燈火已經被點燃了。


    顧月白給她準備的是清一色黑衣,一櫃子滿滿當當,看的歸煙隻想冷笑。


    顧月白以為夏清煙鍾愛黑衣,才給她準備這麽多。


    可是沒有哪個姑娘不愛俏,不愛那些豔麗多彩,款式多樣時興的衣裙,夏清煙自然也是喜歡的。


    她從天幽穀出來的第一年,還會穿些淺色的裙子,然後慢慢的,所有的衣裙都成了黑色。


    不是鍾愛,而是她為顧月白殺人,不希望自己身上濺到的鮮血被他看見。


    不要讓他以為她滿手血腥,好像地獄閻羅。


    夏清煙心中還有一種懵懂的幻想,無知的天真,她隻想做他眼中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可是,最後的結果呢?


    斷腸崖上,癡念斷絕。


    還有一件特別令人嘲諷的事情,夏清煙已經死了,如今活著的是她歸煙。


    顧月白和夏清煙在一起待過那麽多年,竟然到現在還察覺不出來。


    搞不懂他對夏清煙隻是一種執念,還是一種對曾經所有物的占有欲。


    顧月白早已在院子裏等候,看著歸煙一身麵色冷淡,一身黑裙,披頭散發出來的時候,他身子一顫,眼中染了些許動容。


    好像很多年前,那人站在屍山屍海前,長劍染血,對他恍然一笑。


    看著歸煙站著看他不動,他上前幾步拉住了她的手,歸煙垂了眉眼,任由他帶著。


    此時的夜還有些冷,吹動歸煙發絲,顧月白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歸煙沒有絲毫感觸,看著他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感情,就像數九寒天裏的冰雪,寒冷徹骨。


    顧月白裏麵穿了一身藍色中衣,腰帶上麵掛著一塊蟠龍玉佩,領口有些開,露出的鎖骨精致好看。


    顧月白帶著歸煙走到藍峰山頂,歸煙迴頭看了一眼住了幾天的別莊,表麵不動聲色,內心卻掀起來微微波瀾。


    這方別莊,竟然是建在藍峰山頂上的,三方懸崖峭壁,萬丈高峰。


    隻有上山下山一條路可以走,就算陸景止如今安然無恙,怕也是很難來救她的。


    歸煙扭頭垂眸,心裏多多少少有些黯然,看著她和顧月白牽在一起的手,眼睛寒意漸生。


    到了目的地,歸煙一屁股坐在地上,將顧月白給她披的外袍丟在了一邊。


    她皺著眉頭,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這軟骨散果然厲害,她不過是走了一截路,背後都冒冷汗了。


    修長的手撿起那件黑袍,顧月白在歸煙身側坐下,眸光意味不明。


    遠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這邊兩個人之間沉默無言,氣氛十分冷淡。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天邊的魚肚白被染成了紅色,一輪紅日緩緩升起,霞光噴薄而出,一掃之間的黑暗和陰霾。


    歸煙看著這輪紅日站起了身,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起身站在她身邊的顧月白。


    蘭峰山是楚都最高的山,站在這裏往下望去,看見楚都從清冷寂靜變為一種熱鬧喧嘩。


    顧月白站在歸煙身側,黑色華服被霞光映得有些發亮。


    他看著她,眸光軟和了許多。


    此時此刻,他的眼中沒有這如畫江山,隻有她。


    歸煙看著天邊豔麗的色彩,隻覺得心中有股激蕩之感,連心境都開闊了不少。


    轉眼的時候,恰好對上顧月白的目光。


    他瞧著她眼中的疏曠快意,嘴角竟然微微翹起。


    歸煙一愣,眸光轉冷,轉過了頭。


    半晌,歸煙突然又側過頭,看著顧月白表情平靜,聲音冷漠道:“你來帶我看這些,並沒有什麽用。”


    因為當年陪你經曆過那些美景和屈辱的少女已經死了,迴不來了。


    聽到這話,顧月白眼中的溫度逐漸冷了下來。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她雙眸明亮,麵容比起小時候更精致了一些。


    就像一株掉落在泥土裏的種子,生根發芽,經曆風霜雨露,方有了她最美模樣。


    他給了她風霜,讓她生長出堅硬的刺來。


    但是如今她眼中沒有冷漠,沒有嘲諷,沒有陰霾,有的隻是一種奇妙的光亮。這種光亮,比這霞光日光還要迷人。


    顧月白一雙桃花眼認真地凝視著她,神色莫測難辨。


    他想告訴她,他並不是為了什麽所謂的用處,他隻是想讓她記著他們之間美好的迴憶。


    那些快樂又沉重的記憶,就像鋼刀一般,唿吸間戳得他鮮血淋漓,痛得不能自已。


    顧月白冷著眉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什麽都沒有說。


    歸煙看著他難言的模樣,隱隱翹起嘴角,心中竟然有幾分快意。


    沉默半晌之後,顧月白突然開口,“你若是留在楚都,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他目光沉沉,眼中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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