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在下便告辭了。”那人如此道,陸冷石聽到一陣衣袂破空聲。


    少傾,外麵傳來暗衛請罪的聲音,“屬下剛剛被點了穴道,還請主子懲罰!”


    陸冷石冷聲道,“罰你迴訓練營,再呆一年!”


    “是!”


    “迴府吧……”陸冷石看著手上的那封信箋,眉眼冷肅。


    月光照在轉程的馬車頂上,夜間的寒意彌漫。


    ……


    幾天後,魔鬼城,暗室。


    連則點燃了房間裏的燈火,在桌子上打開了一張黃皮紙卷。


    離他兩步遠的地方,靜四一身黑衣,表情平靜無波,一雙漆黑的眸子卻死死盯著那張黃皮紙卷,拳頭不自覺的輕握。


    連則看著紙卷,一邊不自覺的輕嘖幾聲,看的景四心中更為緊張。


    能不能救主上,眼前這個人是至關重要的。


    他皺起眉頭,正準備發問,剛巧連則抬頭看過來。


    “景四啊,你主子這個有點麻煩啊。”連則眉頭輕皺為難道。


    景四身子僵硬了一瞬。


    “您請明說。”景四垂眸淡淡道,但是語氣還是有幾分幾不可查的顫抖。


    “毒仙子……現在是在越國丞相府是吧?”


    暗室好久沒進人,燈油不夠,桌麵上的燈火閃爍幾下。


    連則看著有些閃爍的燈火,臉上表情淡淡,裝作不經意間問道。


    景四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話題轉換到這裏,但還是照實迴答,“是。”


    “那好,”連則抬頭定定看他,“你飛鴿傳書告訴她,陸景止這種情況麻煩,但不是全無辦法,如今冬雪草已經拿到,我有個方法。”他垂眸將紙卷卷起,然後拿繩子綁起來。


    燈火打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景四握劍的手緊了些,他知道連則在吊他胃口,不得不問了一句:“先生,想要些什麽?”


    連則轉頭看他,那一瞬間他眼裏有著一股子奇異的光芒,而後又忽然垂下了眼睫,淡淡道:“我要她和陸景止,去一趟楚都……”


    “我知道她想拿什麽東西來逼我,但是我連則絕對不是她所以為的迂腐之人,她拿什麽醫者仁心之類的東西激將我,是沒有用的。”


    景四皺了眉頭,想到陸景止的身份,去楚都豈不是羊入虎口。


    “連則先生,你也知道主子身份尷尬,他去楚都,怕是太過危險。”


    聞言,連則一聲輕笑,“若你主子那麽容易出了事情,那他也不是陸景止了。”


    “總之,我話放在這裏,同不同意,是他們的事情。”


    連則說到這,忽然冷淡了眉眼,“夜深了,你也該迴去了。”


    景四還想再說些什麽,但看他完全沒有再議論的想法,隻好抱拳退了下去。


    景四離開之後過了好一會,連則才離開密室。


    推開房門,今夜月華正好,像極了當年他在山林中初見夏清煙的那一夜。


    如今月色依舊好,身側卻早就沒了那個人。


    那時候她是顧月白的人,對他全心全意。如今她於陸景止身側,為陸景止殫精竭慮。


    她真心對待一個人的時候,向來都是如此。


    連則知道她失去了記憶,但是行事作風,始終是她,從未改變。


    又過了三日,飛鴿傳書終於送到了陸景止手上。


    陸景止站在書房門前,拿下來白鴿身上的竹製小桶,將白鴿放飛了去。


    半月未到,他臉色卻蒼白得更厲害了,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平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寬大,一陣風吹過,廣袖翻飛,襯得他好像即將臨空而去的仙人。


    歸煙站在院子門口,手上拿著盛著藥碗的托盤,一雙漆黑的眸子擔憂得看著他身上越發淺淡的護體之氣。


    她握著托盤的手不自覺一緊,旁邊的木頭被她生生捏斷,發出“啪嗒”一聲。


    陸景止聽見聲響看過來,歸煙趕緊收起了麵上有些陰沉的表情,對他微微一笑。


    隻是那個笑,一眼就叫人看出來是硬拉扯出來的。


    越都在皇城腳下,達官貴人眾多,房子的價格高的驚人。


    歸煙幾步走到他身邊,將藥碗遞過去,“我今日等藥稍涼了之後,在裏麵加了些蜂蜜,你瞧瞧味道可好些了。”


    烏衣巷中的陸府並不大,根本不像個丞相的府邸,府中不過幾個暗衛裝扮的下人操持這丞相府的日常應用。


    最近陸景止的藥都是歸煙親自熬得,然後她就發現了陸丞相的一個小秘密——原來高貴淡雅如陸景止,竟然有些怕苦。


    第一次熬藥送到陸景止邊上的時候,他正在書房看書,斜斜坐在太師椅上,沒有平日裏的一本正經,倒是一副懶散模樣。


    歸煙將藥碗遞上去的時候,注意到他的眉頭有微微皺起,隨即又緩緩鬆開。


    不過一瞬。


    “這藥有些燙了……”陸景止平靜道,那一雙漆黑的眸子裏明晃晃地寫著幾個大字——我超嫌棄!


    歸煙也沒有在意,畢竟在她心裏,陸景止暫時還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灑脫淡然的人。


    她拿著托盤送迴廚房,再迴來的時候從窗戶前經過,就看見陸景止不知道什麽時候將書本放在桌子上。


    然後趴在桌上看著這碗黑漆漆的藥物。


    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歸煙在窗台處靜靜呆了一會,她如今武功恢複刻意收斂了自己的氣息,陸景止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發現她。


    她透過窗台下紫藤蘿花的縫隙,看著陸景止接下來的一係列動作,想想就忍不住發笑。


    他麵色嚴肅,皺著眉頭像是遇上了一件極其難處理的事情。


    他一隻扶著藥碗,一隻手拿著勺子在裏麵攪動,沒有完全過濾掉的藥渣慢慢浮上來,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然後他輕輕盛了半勺藥,飛快地送進了自己的嘴裏,幾息之後他都麵無表情,然後輕輕打了個寒顫,身子一抖。


    歸煙站在外麵,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


    陸景止麵色一僵,朝她看過來。


    兩個人透過紫藤蘿花的縫隙對望著。


    歸煙眼中全是調侃的笑意,然後陸景止的臉,在這樣的目光下,慢慢地染上了淡淡的一層薄紅,然後他慢慢地扭過了頭,不再看她。


    歸煙忍不住咧開嘴角,笑的更開心了。


    在她的笑聲下,陸景止默默端起藥碗,張開大口,一口氣給全部灌了下去。


    自從這一次之後,歸煙熬藥的同時,還要考慮怎樣減少藥的苦性。


    中藥不比西藥,不是含著藥片一口水吞下去就行的,中藥多為含有藥性的植物,如果沒有真正地把汁液熬出來,藥性根本是發揮不出來的。


    她試著在裏麵加了一些不改變藥性味道甘甜的藥草,可是熬出來的味道就更怪了,那次陸景止喝了一口,然後涼涼看了她一眼,動嘴輕輕地,舀了一勺藥送到她嘴邊。


    歸煙看著送到嘴邊的白瓷勺裏麵漆黑的湯藥,嘴角忍不住抽出了幾下。


    她有些討饒地看向陸景止,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來。


    陸景止嘴角微微翹起,拿著勺子的手絲毫不動,眼神平靜卻是不容拒絕。


    歸煙沒辦法,隻好借著他的手,將那勺湯藥送到了嘴裏。


    然後歸煙難看,飛快地跑出了陸景止的書房,將藥吐在了外麵花叢的泥地裏。


    我的天,這種甜中帶苦,苦中帶甜,不甜不苦,又苦又甜的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不能忍不能忍!


    陸景止走到門前看著她的背影,眼睛明亮,笑意明顯。


    吐了藥之後,歸煙趕緊衝出了院子。


    她眉頭蹙起,表情難看,小拳頭握起,一天都沒有再進過陸景止的院子。


    見歸煙身影不再,陸景止迴到桌前,看著眼前的藥碗歎了口氣。


    然後他一手在身後負著,另一隻手輕輕端起了藥碗。


    他麵無表情,一口氣將這一碗難喝的藥全部飲盡,一滴未剩。


    摩挲著瓷碗邊緣,陸景止表情柔和,眼角眉梢帶著些許笑意。


    他看著窗台下的紫藤蘿花,想到昨日歸煙在那花前對著她笑的樣子,忍不住嘴角微微翹起。


    最近歸煙為了他的身體耗費了太多心力,他聽影子說她的房間裏燈火經常亮了一夜。


    有一日晚上他去看了,窗戶上有她被燈火映出來的剪影。


    她在看書,看著那些從各個地方搜羅出來的古老的醫書。


    然後他恍然想起,似乎好久都沒有見她笑過了,不是麵色冰冷眉間情愁就是扯起嘴角。


    那雙好看明亮的眼睛,已經好久沒有露出過笑意了。


    如果能讓她真心笑笑,他出點醜鬧些不痛不癢的笑話,又有什麽關係呢?


    瞧著眼前這碗據說裏麵加了蜂蜜然後顏色還有些古怪的湯藥,陸景止抬眼看了歸煙一眼,目光涼涼。


    歸煙被他看得有些尷尬,硬著頭皮道,“要不然我幫你試試?


    然後在歸煙的注視下,陸景止目光純良,笑著點了點頭。


    歸煙黑了臉:“……”


    臥槽,我就是說說而已啊。


    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也也收不迴來,看著眼前人淺淡的目光,歸煙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朝那碗“惡毒的藥”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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