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齊靳見她成日裏忙碌不停,怕多了個齊湘要照應,她會過於勞累,便直接拒絕了。


    確實,府裏府外要打理的事太多,還有「天衣吾風」和「沐舍皂坊」那邊的事要忙,就算帳目營運不必她傷腦筋,她還是要經常往那裏遞雕款和繡樣。


    對於設計這迴事,她越練越上手,這迴她雕出一係列以水果為造型的可愛香皂,送過去後引得眾人驚歎不己,昨兒個,「沐舍皂坊」已經為新款皂放出風聲,相信新皂推出,必能賣出好成績。


    這幾款香皂不隻蘇致芬喜歡,齊湘也愛不釋手,黎育清送一匣子給齊湘,拐來她一篇習字。


    黎育清希望自己和齊湘之間關係能夠更密切些,隻不過要麵麵倶到似乎有困難。


    老實說,她懷疑曾蓉蓉正擔任著「萱姨娘」的角色,自己也曾經在齊靳麵前說過幾次,可齊靳幾句話吩咐下去之後,曾蓉蓉毫無異議的開始教齊湘讀書認字,雖然進度慢,總也是起了頭。


    她沒可挑剔之事,卻還是趁機問齊靳,「你確定蓉姑娘會是照顧齊湘最合適的人選?」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再沒有人比她更合適教養湘兒。」她不知道齊靳是打哪裏來的信任,細細觀察之下,她發現了齊靳對曾蓉蓉的態度與旁人的不同。


    銀杏口直心快,提醒她得防著,還說:「男人貪圖新鮮,偏有女人喜歡舊醬裝新瓶,引誘男人嚐鮮。」月桃冷冷加了句,「是舊醬裝新瓶還好,就怕是發黴的老豬肉塞甕底。」石榴沉穩、木槿實誠,兩個人雖不多話,卻也可以發現,隻要齊靳在屋裏,就會找借口阻撓曾蓉蓉進門。


    收攏手邊帳簿,支起下巴,黎育清定定看向窗外。


    唉,就當她心胸太狹小吧,對於曾蓉蓉,她無法產生與齊靳相同的信賴感,自己前世行差踏錯的一生,她不願意看到齊湘重蹈覆轍,得想個辦法,將曾蓉蓉和齊湘分開。


    「在想什麽?」齊靳放下書本,望向發愣的妻子。


    黎育清迴神,走到軟榻邊,他輕輕一扯,將她拉進自己懷間,環住她的身子,他喜歡與她親昵。


    黎育清道:「我在想很多事。」


    「一件一件說。」


    「你那些同袍弟兄們都安置下來了,田地也一一分派下去,隻不過……」


    「隻不過怎樣?」


    「就算有那些田地,加上朝廷發下來的撫恤,頂多也就是個吃飽、手中有兩個閑錢的狀況,若要讓孩子上私塾讀書、謀個好前程,困難大了,上迴我同佘管事去巡田地莊園,見到許多才四、五歲的娃兒下田做農事,才多大一點的小身板呢,就佝倭著背、負起裝滿糧食的籮筐。」


    「你不忍?」


    「他們的爹爹、兄長為國家出生入死,就算沒有封侯拜相,或是得個小官做做,卻也都是英雄人物,他們值得更好的對待。」


    「你打算怎麽做?」


    「我想辦個書院,教他們認字,也教木工、雕工、裁縫、剌繡、廚藝、製阜、管理鋪子,就算他們長大之後,沒辦法在科考上有所表現,至少有一技之長,可以做管事、當廚子,能把日子過得豐富和美,不至於餓死。」順著她的話,齊靳思索,也可以從中挑些孩子同周譯學習醫術,大齊軍醫不足,每逢戰事總有些來不及搶救的傷兵。


    「你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蘇致芬的鋪子缺工?」他揶揄道。


    「更正,第一,那不隻是致芬的鋪子,我也是老板之一。第二,如果那些娃兒長大,也隨了他們的爹娘當農夫農婦,將軍可能確保皇上還肯賞你更多良田?第三,的確,手藝好的工人難尋,與其同人搶,不如自己培養。」


    「但我之所以會出現這個念頭,最根源的還是你那些同袍弟兄對孩子的憂心。人對未來有展望,才會自信而快樂,他們也許缺腿缺胳臂,但能夠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有前途,才能活得開心幸福。」


    「我相信隻要給那些勤奮的孩子一根繩子,他們就會積極攀住、極力往上爬,就像我和哥哥一樣,當年若不是爺爺奶奶把我和哥哥帶在身旁,也許我們會長成見識淺薄的無知之人,也許被人當槍使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個兒很能幹。」無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碰到存心算計的,到最後,落得一個悲涼下場,那苦頭,她嚐過,若能扶人一把,不教他們走入相同命運,何樂不為?


    齊靳微笑,明白她習慣以己度人,不願旁人受自己曾吃過的苦頭。


    「知道了,皇上在附近賞一塊地給我,找個時間過去看看,可以的話,就把書院蓋在那裏。」


    「皇上又賞你東西?」


    自從他能夠拄杖而行,他便重返朝廷,黎育清本以為自己要花大力氣說服他的,卻沒想到他自個願意,壓根不用她費唇在她想不明白事情怎會這樣順利時,他笑著對她說:「你不是教過我,別人要教我們不暢快,我們便要笑給他們看,別人要把我們踩在腳底下,我們就得把頭抬高高,別順著那些討厭我們的人,要用成功把他們給活活氣死。」於是他上奏折,皇帝知道齊靳願意出仕,樂得東賞西賞,反正有個會生財的十三弟在身旁,他何妨大方。


    齊靳和珩親王重修舊好,兩人有商有量,經常意見一致,炮口對上與他們不合的官員。黎育清很高興,他們之間的父子情並未因齊玟而破壞,即使,齊靳打死不帶她迴珩親王府敘親情。


    皇帝很重視齊靳提出的關防募兵案子,吩咐父子倆和兵部尚書共議章程,而募兵得有銀子做後盾,幸好有齊聿容大力支持,何況他又提了新的催科法,來年國庫賦稅豐盈有望。


    「訝異?」見她吃驚的模樣,他失笑。


    「嗯,還以為當將軍的,得數數砍下來的敵人頭顱有幾顆,才能論功行賞,沒想到……」


    「沒想到我動動嘴皮、提提筆,也能替你充實寶箱。」他揚揚眉,表情比起過去更添生動。


    「是啊,早知道『坐』在朝堂上也能得賞,你幹麽要拿刀去跟敵人拚生死,好危險的。」更恨的是連自家哥哥都搭進去,武藝再高強的人,也會有個萬一啊,齊靳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武官的危險在明麵上,而文官的危險在台麵下,不然為何人人都說伴君如伴虎?」他一指戳上她的額頭。


    她抱住他的腰,喜歡成為他真正的夫人,喜歡能靠在他寬寬的肩膀上,悠閑地聽他說東道西,更喜歡……兩人之間的親密,若是能有個孩子,那就十全十美啦。


    「天下沒有不要錢的餐飯,代價兩字永遠存在,隻不過有沒有張遮羞布擋著,而我們能夠算計的,隻有付出與迴報的結果是否劃算。」


    「你這說法很商人。」


    「天底下哪個不商人?誰不是眼睛睜開就在算計成本?是不是商人,差別在於用不用算盤罷了。」黎育清點頭,勾起他的手指頭,一根根把玩著,她問:「我明兒個同佘管事出門,先看看那塊地,你要不要同我們一起?」


    「你想我一起去?」


    「嗯,我又不知道書院長什麽樣,你過去幫忙瞧瞧,出點意見。」


    「知道了。」


    見他答應得爽快,黎育清輕輕握了握拳頭,試探問:「若書院蓋好,能不能讓湘兒到那裏念書?」她盤算,就算不能將湘兒從曾蓉蓉身邊帶開,至少讓她多認識外邊的人,多聽聽不同意見,或許眼界打開,之後就不易被人支使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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