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帝政冬宿於中陽,留行宮在中陽中央,成為中央冬宮。


    帝徹遊中陽,見冬宮被列為禁地,不喜,言曰:“此宮可禦寒……虛帝、帝政豈列此地為禁地乎?不若開門迎百姓,亦一盛地。”


    冬宮遂成勝地。


    琮向前走,遙遙見到冬宮宮牆,卻難以估計其高度。


    宮牆像壓迫著雲向琮移來,有種牆高欲倒的感覺。


    膽小的人見了此情此景,不免駭然失色。


    但琮很膽大,他隻覺得這宮牆有點奇怪。


    黑色的宮牆上銀紋密布,像小孩子信手的塗鴉,可誰敢又誰有能力做這件事?隻有大帝。


    正史上沒有寫大帝們在冬宮裏做過什麽,隻在《東方史》中寫道:“(帝楓)出而曰:‘是亦不可為而為之。’”


    琮覺得這世界就是一個謎團,他現在不適合去思考這些問題。


    眼界不夠,一切惘然。


    於是他拋開一切疑問,隨著趕來的貴人和平民走進冬宮。


    冬宮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據說其下就是被埋葬太陽的邊緣。


    “三千六百宮,宮宮各不同”(注1),由帝政以偉力建起。一入宮,青石道兩側散有八座宮殿,正前是中陽殿。


    琮之前進過大唐皇宮,那裏並沒有冬宮這麽誇張。


    忽然,一道黑光掃中他,一股似不可抵抗的吸力傳來,一個聲音送到他耳中:“我是軒轅氏。”


    “真是一個低俗的故事情節。”他搖頭一笑,在外人詫異的目光中消失不見。


    再出現時,卻是一處荒涼之地。


    地麵灰黑,寸草不生,隻見灰色的天空,刺天的山峰。


    一名老人站在土丘上,笑著。


    “師兄?”琮低聲叫道,並不確定軒轅是否知道自己和農介之的關係。


    “我既然把你弄過來,依然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再說了,我是你二師兄。大師兄叫公孫,姓公名孫,是個老家夥。”軒轅向前走了一步,卻已經來到琮麵前。


    他手裏拿著一封信,扔給琮後說:“這是王解憂給你的,你自己看吧。”


    琮見過了師兄,也就對這位傳說中的人物沒了興趣,轉而把注意力放在信上。


    他拆開信封,展開信紙,閱覽信中信息:“神龍大人,你能看見這封信,說明我已經死了,而且是自殺。給你信的人是王家的客卿,無實職無虛職,倒是可信。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把你當成了朋友。你也不必驚訝,我就是這樣,凡是我感興趣的人,我都可以當成朋友。


    我今年二十有四,懵懂六載,虛活十八載,其間經曆,自不必細說。但自我能聽懂話的那一日起,我就知道,我不是王知貧的兒子。王知貧有兩個兒子,一個叫王解疾,兩歲那年失蹤;一個叫王解苦,後改名成‘王扶搖’,加入了元光山,是元光山的又一代傳奇,人稱‘扶搖公子’,曾是醉千愁弟子,人用兩句詩道他:‘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注2)


    多少年了,我卑微地活著,因為王知貧並不喜歡我。隻因為我與王解疾相似,我便代替了他活著。我武功不高,文才不好,一事無成;我放縱自己,沉迷酒色,不願自省。由此我結識了陳淵、伏伯甫、蘇萬裏。他們各有各的心事,所以我們成了朋友。我不知道他們有怎樣的經曆,但我們一見如故,相誠而交。


    陳淵死了,這不怨你。人終有一死,隻是方式有區別。不消說,他定是自殺而亡。他在我們四人中最怨這世道不公,他恨陳修明、恨陳佑、恨一切不明真相的人。我不恨任何人,哪怕是想殺我和我想殺的人。我想去愛天下人,但天下人不給我這個機會。所以我很悲傷,我的悲傷能淹沒整個世界。(注3)


    其實,我以為,陳佑是想愛過陳淵的,但他向來以為愛眾不如愛一,所以他選擇愛陳青潭。伏蘇二人,你去看吧。


    信終。


    友,王解憂。”


    琮沉默不語。


    他以為,王解憂、陳淵以及天下人都錯了。


    汝自清明,何必沉淪?汝等不知,為何敢言?


    不解,不解……


    一個故事是一個怪圈,圈裏圈外人都看不明白,卻又跳不出、躍不進,徒留悲歎而已矣。


    “看完了?”軒轅看著琮,拍拍他的肩膀,“任何人的說法都是片麵的,哪怕是正史,就像《東方史》這樣嚴謹的史書,那也是別人眼裏的世界,不是你的。你不要信他們傳輸給你的世界觀,你自己去建立。”


    見琮點了點頭後,軒轅笑道:“今日,我傳你‘劍三式’。你且看我拔劍式!”


    話方說罷,天地靈氣化作長劍別在軒轅腰間。


    軒轅手握刀柄,白發飄揚,這一刻,他是天地間無上的帝皇。


    “大膽賊人,竟敢在禁地引動天地靈氣!”大喝聲由遠及近,一瞬間,這片荒涼的土地上殺氣彌漫。


    幾道虛幻的人影在半空中浮現,每一道都要強過段逸之無數倍,隻是,有用嗎?


    軒轅似輕輕地把劍從劍鞘中拔出,劍鋒芒未顯,其勢如天,要破碎這方天地。


    軒轅說道:“劍有其勢,未出時不顯,此謂‘在隱’。在隱一握,其勢如天,出時有天威,此謂‘在顯’。在顯一拔,雖大帝亦可傷,況眾人不如大帝遠矣!”


    長劍在手,虛影消散。


    拔劍式麵前,仙神不堪一擊!


    更甚之事還在其後:荒蕪大地裂開縫隙,先是隻容一人落下,後竟寬有幾丈。向下望去,黑漆不可見底。


    琮站在裂縫一端,不敢向下看,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軒轅輕笑一聲,又說道:“且看我劍三式之揮劍式!”


    他持劍在前,收斂笑顏,神色異常專注。


    天地靈氣暴躁起來,兇猛地撲向長劍。


    琮陷入靈氣泥沼中,不能動彈。


    劍光如金練,掃過天地。


    於是天裂開縫隙。


    一道虛影忽的出現在天上,無聲訴說著大帝的故事。


    “軒轅,你是想毀了仙界嗎?”虛影靜靜問道,逼視軒轅。


    軒轅仰天長笑,道:“來,來!帝政,看是你這虛影強還是我老家夥強!”


    帝政虛影並不廢話,手指向軒轅,水漫長空卷動著壓向地麵。


    軒轅大笑,金光閃過,軒轅劍橫在他身前,刻有山川草木的一側撐起金光罩,與水僵持。


    琮躲得遠遠的,害怕傷及自己著無辜。


    帝政這才把眼全睜開,看著軒轅說:“你,很好!”


    話落,水化作冰刺,漸漸破開軒轅的防護。


    軒轅看著帝政,笑道:“論修為與成就,你我是並稱的,但論其輩分,我大你三輩!我老人家可是你曾祖輩的!”


    帝政眼露寒光,長袖一揮,下起冰雨。


    軒轅把劍反轉,換成刻字的一麵,念道:“帝楓平亂策!”


    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地麵升起,如一把利劍,刺向帝政。


    帝政雙手疊放,在身前形成冰罩,攔住黑色閃電。


    大帝對抗,帝政自然沒有精力對付軒轅,漫天冰雨也就消失了。


    “平地起驚雷。”飄渺的聲音,自軒轅劍中發出,隨之而來的,是萬道黑雷。


    帝政感覺很憋屈,之前以為隻是教訓一個神仙,誰知道那個神仙的劍裏封存了另外一位大帝的力量,這位大帝還是一位被無盡時空認可的封號至尊。


    這就像是狼在捕鹿,結果這鹿是被人保護著的。


    但他畢竟是大帝,於是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鎮靈。”


    黑雷消散,帝政也消耗了極大的能量。


    就當他以為一切結束了的時候,一陣風卷散了他的一條胳膊。


    帝楓的聲音又從劍裏傳出:“長空落狂風。”


    狂風撕裂一切,唯獨避開了琮和軒轅。


    帝政正思考如何破解這危險的局麵,突然,一道老邁的聲音由遠而至:“大帝停手啊!仙界都快要毀了!”


    狂風消散,軒轅劍投影出帝楓。


    一名老者也終於趕到,臉色驚惶,身著明黃紫襟袍,長發散亂,不修邊幅。


    他鞠躬恭敬地說到:“仙界正神天淵見過帝楓、見過帝政。”


    帝政暗鬆了口氣,偷眼看帝楓神色,見帝楓並不似有多麽惱火,心中終於大定。


    帝楓開口,說出沒有情感包含在內的話語:“大帝雖有無限威能,但也不是可以隨便欺壓人的。帝政,你若不知悔改,不僅你這虛影會消散,你本尊也活不長久。”


    說罷,長袖一揮,將帝政送到不知何處去了。


    天淵落地,向帝楓一拜,也不敢飛行,遁地離去了。


    “你,很好。”帝楓轉過身來,笑了笑,又長歎一口氣,虛影消散於長空。


    軒轅收迴軒轅劍,朝著帝政消失的地方啐了一口,罵道:“小雜碎!”


    琮無語地看著他,感覺自己被打敗了。


    過了很久,他才能說出一句話:“你不是說你和他比比誰強嗎?”


    “帝楓把他的力量封進軒轅劍,怨著我了?”軒轅笑著,並未多解釋什麽。


    琮知道這裏說不過他,就另外找了一個困擾自己的問題:“師兄,師父他為什麽和農皇像看起來不一樣?”


    “他年輕時長的不好看,雖然是人皇弟子,但沒人喜歡。當年師母是有未婚夫的,並且他未婚夫不管哪方麵都勝過咱們師父。因為她的未婚夫是一代傳奇。然而……”軒轅追憶,“我出生那一年,師母的未婚夫封神成功,但他千不該萬不該跟師父生在一個時代。他幹了些錯事,導致師母對他失望。某一天,師父從最低境界直破至準帝境界。隨後,是師父與師母的傳奇。”(注4)


    琮心中感歎。


    傳奇,什麽叫傳奇?


    引領一個時代,敢於向舊有製度挑戰,這叫傳奇。


    那麽這一世,誰會成為傳奇?


    是否大帝存在,無人傳奇?


    誰說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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