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邁步前行,並且說道:“我所說的並不是道法,而隻是一種你們說的磁場。明道者可以看見界麵裏的陰陽二氣,看見陰陽二氣便可以調節,以致於妖物不敢近身。妖物雖強,不過依靠陰氣,我調節陽氣於我身周,誰敢侵犯?我雖不是明道者,亦從老師那裏越來些許吸引陽氣之方法,今日讓你一看。”


    他向山林走去,不多時便有妖物嘶吼,似乎是在威脅,正如獸王維護自己的領地。


    莊周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我愕然發現團團陽氣包裹住他,而山林裏也傳出了陣陣哀吼,聲音淒厲而不甘。


    他迴到我身邊,我迫不及待地問道:“妖物不是能吸取人的陽氣嗎?如何還會怕陽氣?”


    他笑著迴答道:“這卻是‘萬物負陰而抱陽’的另一種理解。就像氧氣一樣,人類可以吸收氧氣卻絕對不能在純氧中生存。妖物可以吸收帶著陰氣的陽氣,卻絕對不敢麵對純粹的陽氣。”


    原來如此。


    這樣一解釋,我恍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所謂“鬼神懼”的原因。


    莊周又提醒道:“大道並非萬能,而要借助了所有可以借助的力量方能致勝。這也是你許多不成器的師兄所記住的。”


    致勝的訣竅嗎?


    我卻嚴肅認真地對他說道:“我不求致勝的訣竅,隻要問道。如果我僅僅是想要學習致勝的法門,我又何必找您?這世間多少的成功者,多少的富商,多少的政客,從哪裏學不來些致勝的訣竅?”


    他笑容更盛,說道:“難為你這樣的人會有如此的想法,倒也不枉我們之間的緣法。”


    又道:“若能留在這裏幾日,就要傳授你些許我的大道感悟。”


    莊周的大道感悟,這是何等珍重的傳授,幾乎是把自己的家底拿出來傳給我。


    這份情,如何能報?


    如果要問他,他必然會說:緣法如此。


    可是,我還是要道謝,因為對我來說,幫助我的不是虛無縹緲的緣法,而是他,我的老師,莊周。


    ……


    ……


    道是不可以言傳的,而對大道的感悟要言傳也不是什麽輕鬆的事。


    老師可以被道祖稱唿為道友,其感悟之深自不必說,可是,大道感悟越深,其講述越難,因為“大道至簡”,一句話可以概括。


    概括者知道這一句話裏包含了怎樣的知識,但聽者讀者卻無法從這一句話裏窺視大道。


    所以,我知道,老師傳授我大道感悟,必然是要花費大量精力,而這精力全來源於他所謂的“緣法”。


    陰界無日月,用老師的話來說,因為陰盛陽衰,其時間進程與陽界有所不同。


    其實說來,陰界分不出時間,不過是憑著人在陽界形成的生物鍾而製訂了標準的時間。


    這種生物鍾其實是非常不準確的。


    老師解釋說:“是在一個後人來了做一個所謂‘調研’,取中,得出了現在中原的‘標準時間’。”


    正在這時,他忽然皺起眉頭,而我也感覺到天地開始旋轉,在提醒我應該迴到陽界。


    隱隱聽到了他的呢喃:“……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天地停下來的時候,我已經迴到了實界,迴到了夜晚的假山。


    可是,為什麽我兩次到虛界,哪怕是移動了很遠的距離,迴來時依然在原地?


    迴到實界,驟然不聞大道,腦子便開始活躍,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既然老師都沒有能力來往於虛實二界、陰陽二界,那麽為什麽那些妖物可以來到實界呢?


    百思不得其解,看來還要以後到古鄭或者去虛界尋找答案。


    已經是晚上,地鐵停運,公交也沒有了,打的迴學校又不免太貴,隻能在附近找個不太好的旅館,四五十元一夜過去。


    我打了個電話給輔導員,說因為交通問題暫時無法到學校,輔導員說,如果明天上課前沒有到教室,按遲到處理。


    我當然稱是。


    因為明天早晨六點就有迴學校的車,到學校也不過才七點鍾,還沒到上課時間。


    ……


    ……


    迴到學校後,舍友說我好像有哪裏改變了,但就是說不出來。


    我知道,是多日聽聞大道感悟,改變了我的所謂“氣質”,心裏對功名利祿的追求更輕,對大道的追求更重。


    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迴也不改其樂。


    因為能追求大道,所以並不覺得苦。


    時間總是匆匆的,很快,時間就來到了元旦。


    三天假期,我也不準備迴家,在古安玩一下,或者應約去漢口看看。


    但是,一時決定不下來。


    最後,是我朋友的一句話打動了我:“來看看長江吧……”


    對於許多人來說,長江是沒有什麽好看的,但對於我這種生性喜愛長江大河的人來說,見見長江簡直相當於圓夢。


    從古安到漢口坐火車需要十四個小時,為了省錢,我也隻是買了坐票,甚至差點隻能買到站票。


    到漢口站,已經是晚上二十二點半,朋友接到我,說:“今天是沒辦法迴學校了,就在這裏住一晚吧……”


    我問道:“地鐵不是還沒有停運嗎?”


    他卻苦笑道:“迴到學校後宿舍就關門了,還不如在這裏湊合一夜。”


    “那好吧。”我點點頭,同時又問道:“你女朋友沒有過來?古鄭離這裏也不是太遠啊!”


    他歎息道,“她在郊區,不在古鄭市區。”


    “有什麽區別嗎?”我聳聳肩,“要想來還不是三個小時的事情。”


    “她不想來,好了吧!”終日撒狗糧的他終於落在我手裏,怎麽能讓他好過?


    於是,我微笑著說道:“好的!她沒有過來,應該發一條說說慶祝一下!”


    果然,遇到這損友,我就不能平靜下來,果然還是修為不到家啊……


    “大哥!”他哀吼一聲,“是小弟錯了,別發,千萬別發!”


    “看你表現!”


    我們走在漢口的夜色中,朋友問我:“老漳,來漢口要去哪裏看看?”


    我早已經想好了:“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他卻搖頭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會說‘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呢!”


    我抬抬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兩首不是都挺好嗎?”


    他側頭看著我,道:“難道我們同學兩三年,同寢室兩年,還不知道你嗎?陸遊的‘蒼龍闕角歸何晚,黃鶴樓中醉不知。’不是也很可以嗎?為什麽你不說?還不是你自己的原因?你一直為你的阿梓的離世而悲傷,所以哪怕來到這裏,來到你的她來過的黃鶴樓,隻能說‘昔人已乘黃鶴去’,甚至連你最喜愛的詩人李太白的詩都不肯說。”


    我沒有迴話,隻是靜靜地垂下頭,走著。


    他又勸道:“為什麽不能看開一點呢?既然她已經離去了,你就應該往前看,不能一直迴頭。若她知道,她會願意嗎?”


    我不語,沒有告訴他其實我還有見到她的機會――即便這機會非常的渺茫。


    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師父是個很傳統的人,所以把你熬成這樣的類似於至死不渝的性子。可是,你要知道,現實不是小說,死去了就絕沒有再生還的道理。那麽,請問,你這一輩子就要為了她而不娶嗎?你這一輩子就要為了你的初戀而放棄品嚐愛情的滋味嗎?”


    我看向他,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給我兩年時間,我會變的!”


    是啊,會變的,因為兩年時間,應該足夠我找到她……


    找一個旅館住下,花費也不高。


    次日早晨醒來,是個很不錯的日子,陽光還算是充足,最重要的是,這裏是很溫暖的,絕不似古安和古鄴那樣的寒冷。


    我們趕往黃鶴樓。


    登上黃鶴樓,發現新建成的黃鶴樓根本難見到“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不禁心中有些失望。


    這時,耳邊忽然迴蕩起莫名的聲音,似乎有人在遠處向著這邊不斷地唿喊。


    但我知道,這隻是發生在我一人身上的可能被別人當成是幻聽的情況。


    我緩緩地在樓裏踱步,漫無目的地掃視這樓裏的一切,卻並不靠近去看,似乎是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朋友見我這樣,到我身邊,輕聲問道:“怎麽迴事?是你要來黃鶴樓的,怎麽現在又這麽的沒有興趣?”


    我輕笑著說道:“不是沒有興趣,而是見了這麽多的古跡,竟然是對仿造的東西有了一定的排斥。”


    他搖頭道:“你啊,真的不知道怎麽說你……”


    “那就別說了。”我和他把幾層全看一遍,而後離開了黃鶴樓景區。


    邊走我邊對他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在古安是怎樣的無聊,一個熟識的人也遇不到,想要找別人玩,最近的都要七個小時。我也不知為何當初選了個離家這麽遠的城市――雖然沒有胖子遠,他都跑東北行省古沈市去了,現在竟然有些後悔了。”


    朋友拍拍我的肩膀,說道:“去江邊看看吧。”


    我點點頭,和他一起走向江岸,看著東逝水的長江。


    一聲歎息忽然響在耳邊。


    朋友自然是沒有聽到,依然為我介紹著武漢長江大橋。


    朋友道:“接下來去哪裏看看?”


    我搖頭說道:“不用了,晴川閣和古琴台先留作念想,至於漢口大學,現在又不是櫻花盛開的日子。”


    朋友點點頭,問道:“那怎麽辦?你買的是明天的票吧?接下來一天怎麽辦?”


    我聳聳肩,看著他:“就看你的安排了,反正別讓我失望就行。”


    他歎口氣,道:“真受不了你,走吧,帶你去轉轉漢口,大不了在地鐵上玩一天!”


    我白了他一眼,正要諷刺兩句,卻忽然看見一個女孩子從我麵前經過。


    這女孩子長得很標致,是那種讓人看起來很舒服的類型,但是,吸引我的不是這些,而是她身上的那種氣息――那種屬於虛界的氣息。


    跟隨了老師一些時日,雖然還不能看見陰陽二氣,卻已經能夠憑著感覺判斷出一個人到底來自於哪一界。


    這種感覺很玄妙,沒有辦法說清楚,就像是接近一個人你可以從他她身上聞到不一樣的氣息。


    陰陽二氣之用感覺判斷,就在於陰界人遇到比較強盛的陽氣會難受,而陽界人遇到比較強盛的陰氣會難受。


    那女孩子身上就有很濃的陰氣。


    朋友拍拍我的肩膀,看著那個女孩子皺眉問道:“那個女孩子有什麽問題嗎?”


    我點點頭,道:“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找她。我以前見過他,在我老師那裏。”


    朋友退後兩步,擺出讓我去的姿勢:“快點迴來。”


    “我知道的。”


    我跑著去追那女孩子,引起別人矚目,也對我沒有太大影響。


    很快,我追上了她,慢慢停下來,向她道:“姑娘,請問……”


    她迴頭看見我,眉頭一挑,不顯得輕浮,反而有種特別的韻味:“你跟我來。”


    說罷,也不理我,繼續向前走。


    我無奈,總不能強行讓人家停下來吧?


    所以,為了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之後跟上去。


    很快,我們來到了她“下榻”的地方,之所說是“下榻”,因為這是她的用語。


    她說道:“你來自陰界嗎?”


    我不迴答,而是反問:“你來自陰界嗎?”


    她忽然就冷笑起來:“還真是謹慎呢!我們既然都已經到了實界,就收起彼此敵視的心理。我們來這裏不是為了玩鬧,不是為了把我們的矛盾到另外的地方延續下去,而是為我們活下去進行嚐試,進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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