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拂髯:“老朽王詡。”


    王詡此名,可謂如雷貫耳。


    王詡,又名王禪,號玄微子,因隱居鬼穀,故自稱鬼穀先生,後人稱之為“王禪老祖”或“鬼穀子”。


    雨漳急忙問道:“您難道就是鬼穀子?”


    鬼穀子言道:“陽界時我倒是自稱鬼穀先生,卻不知鬼穀子何許人也?”


    雨漳這才想起,鬼穀子生時,能稱“子”者,不過二人:道祖老子及聖人孔子。


    於是,他解釋道:“鬼穀子乃是後人對您的敬稱。”


    鬼穀子如何猜不出來,不過是不願接受這名號:“我如何當得起一個‘子’字,唯有老師與孔丘才配得上。”


    防止他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同時還有些懷疑,雨漳說出自己的情況,鬼穀子笑道:“若不是看出你的特殊,老朽為何會上來與你搭話?你其實算是生來陰陽平衡,故而陰陽二界隻有一個你,不存在第二個。所以,你能見到陰界,同樣能見到陽界,但是,你不會因此迷失於其中。走,我們邊走邊說。”


    老小二人上路,鬼穀子繼續說道:“你是想要迴去,我也想要助你迴去,我今日會在此處,乃是因為老師。老師言汴梁這邊有異變,我便過來看看,於是,遇到你。”


    雨漳疑惑:“道祖莫非有通天徹地之能,可以預測陰陽之變化?”


    鬼穀子解釋道:“陰陽二氣之變化有如潮汐,有其特征,老師觀一隅而知全局,我不如甚也!老師言,此番異變,陰陽二界皆有,遂有天地之大變,我到此處,也是要助你渡難關。”


    雨漳頓時拜謝:“謝過老師!”


    鬼穀子擺手:“你喚我先生便好。我助你,其實便也是助陽界,我如今雖在陰界,終究不放心陽界,莫說是我,這陰界諸多賢者皆不肯袖手旁觀。”


    雨漳問道:“您們諸位久不在陽界,如何還要相助?”


    鬼穀子雲:“那是我等故國,有我等子孫,生死都應守護。故於你喚我先生前,老朽且有些要求,不知你可否做到?”


    雨漳恭敬聽著。


    鬼穀子道:“你許是還在懷疑我身份,怕我害你,其實倒也無妨,防人之心不可無。然則接下來我話你要記清:一入我門,所遇之事,多遇困頓,脫於困頓,始可出山。且入我門中,則以救世為己任,雖不為救世主,亦當全力。如何?”


    雨漳細細品讀,而後覺得自無不可,見鬼穀子麵帶悅色,問道:“先生,不知這大變究竟是什麽?”


    鬼穀子搖頭道:“這大變除卻道祖,無一人可知。道祖今在大河邊,我弟子幾人正要前去拜見。”


    所謂“大河”,便是黃河。


    雨漳思索,想到傳說中對道祖老子以師事者共四人,為關尹子、文子、孔子及鬼穀子(此處用傳說之一,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於是問道:“道祖弟子幾人?”


    鬼穀子笑道:“道祖其實並無弟子,所謂弟子,不過是我等強加附會。”


    雨漳恍然。


    道祖老子從未宣稱自己有弟子,所謂弟子,其實也是後人所言。


    陰界裏黃河並非臨近汴梁,卻是過洛邑偏折向北,經鄴城、邯鄲後向東北去,最後於津門入海,海水(海河)、漳水等全成了黃河支流。


    老子所在,是洛水入河處,距離汴梁實在算遠的,雨漳正不知要如何趕過去,卻聽鬼穀子喊一聲師兄,一頭青牛就到了它們麵前。


    老子乘騎,正是青牛!


    鬼穀子向雨漳言道:“老師熏陶下,這青牛也通靈,況且就我們來說,萬物平等,切莫因此怠慢了它。老師成名日久,盛名之下,竟無親人可認,於是便隻剩青牛師兄常伴左右。”


    雨漳雖無八卦之心,對隱秘終究有了解心思,於是問道:“這是為何?”


    鬼穀子道:“老師智慧多矣,然則家人希冀其可成所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不知老師雖有入世之心,卻終究不謀權勢,到頭來潦倒,家人於是不肯認。”


    雨漳慨歎。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範希文被貶離京,九年間四改職務,終於赴任途中病逝,古之不謀權勢者,多如是。


    二人坐上青牛,青牛“哞”一聲,似是提醒坐好,而後邁開步子,悠哉前行,看來漫不經心,誰知速度當真是快,出發時日當正午,結束時也才黃昏。


    夕陽西下,一老者坐於堤岸垂釣,旁邊靜坐三人,見鬼穀子過來,三人起身相迎,當先一人笑道:“鬼穀先生終於是來了!”


    鬼穀子下牛道:“三位可是等了許久?”


    左邊一位言道:“未曾太久。”


    又看著雨漳:“此子便是老師所雲之‘變故’?”


    垂釣老者輕聲笑道:“你們叫我老師,我可是從來沒認過。我們不過交流幾句,怎麽就老師像稱唿了?”


    他起釣竿,就見一條肥美大魚上鉤,於是笑道:“要放在他們年代,要說一聲‘年年有魚’的!”


    老者站起來,看著肅立的五人,有些不高興:“你們也都能說是我的道友,老師這稱唿,我可擔負不起!”


    鬼穀子上前道:“老師這話說得不對,一字之師就做不得數嗎?況且老師所教極多,這稱唿自然當得起。”


    三人在旁附和。


    老子向來隨性,見此也就不再多說什麽,隻是看向雨漳,道:“你能到此處來,時也,命也。我觀夫陰陽變化,乃知世事將變,實在是陰陽之不衡,以致給不祥可乘之機。”


    雨漳實在是聽不大懂老子所言,也就說道:“還望道祖明言。”


    老子想起雨漳乃是後世而來,頓時罵自己兩聲,然後說道:“我看你們後世記載,仿佛我們都是迂腐老先生,似乎你們給我們封了宗定了祖我們就要保持一副嚴肅的樣子。實際上我們不也是與時俱進?我們當時所言,可以說有些是大逆不道的,用你們話說就是超越時代的。這樣的我們,如何能是迂腐?”


    雨漳也終於明白老子是想說什麽:他們幾個人是與時俱進的,不要怕說了什麽他們會聽不懂。


    就算老子不說,雨漳也不敢認為他們什麽都不懂,對現代一無所知。


    他問道:“道祖,不知可有什麽辦法解決?”


    實際上,老子就聽不慣“道祖”這稱號,畢竟,就他自己而言,他覺得自己對於“道”的理解沒有多少,怎麽能擔得起“道祖”這稱唿?


    旁邊四人都是同時代老人,自然懂得他腦子裏那些彎彎繞繞,沒見鬼穀子到這裏後隻稱“老師”不言“道祖”嗎?


    偏偏他們幾個沒一個提醒雨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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