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看見禦林軍不反抗,這些百姓更加的瘋狂,撕咬拉扯已經是常態了。


    在那皇宮的城牆之上,無憂身邊跟著年無妄,身側便是廖輕塵和離白,她眼神冰冷的俯視著下麵那些近乎瘋狂的人群,心中滿是悲傷。


    女媧創造人的時候從未想過有一日這些人會因為一件事情癲狂成這般,如此聽信讒言。


    或許可能是恐懼,恐懼延年的國運真的就此結束的原因。


    說悲傷是因為覺得可悲,可悲到她覺得如果把自己換成這些普通百姓她或許也會這樣,所以,她不怪任何人。


    “請的人可到了?”


    她聲音依舊淡泊。


    離白應聲:“寒山主持已經打馬進京了,小沙彌明日便能到。”


    “去會一會寒山主持。”年無妄在她的身側就像是一個小官一樣,她說什麽他便聽什麽。


    這些日子來,他們都發現無憂越發的煩躁了,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連那初次見的淡泊冰冷也有些帶了厲色。


    因的來的匆忙,寒山主持的落腳處便選擇了無憂不遠處的景旋宮,那裏對比起無憂的寢宮還是有些吵鬧的。


    幾人到寒山主持這裏時,那裏麵傳出陣陣木魚聲,伴隨著梵文竟讓幾人都是心中忍不住沉穩了一下。


    聽到腳步聲,寒山主持這才停下了木魚聲。


    他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目,那沉寂了許久的心竟然有了一絲動蕩。


    那日延年來人說是已選出延年國師之時,他便知道,這延年怕是要亂了,又聽的那來請的人說無憂有請,他便知,此趟非來不可了。


    他閉眼,那腦海中又閃現出了二十年前在龍棲時的場景。


    他曾隨著絕王想要一起對付她,也曾因為別人的話差點亂了佛心。


    他當初的確有私心,輔佐了絕王,寒山寺便揚名於世,而他也算是聖明圓滿。


    他本以為這樣佛心不動,可後來聽聞無憂為絕王鋪路,聽聞她在人世間短短不過一年的遭遇,可最後卻能以那樣的姿態離開延年,他便知道,自己已經輸的什麽都沒有了。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入過人世,可未曾想,這二十年後還能再見那人…


    無憂見寒山主持的第一眼便覺得,她的心沉下來了,沒有了多年前那般的世俗了。


    “寒山主持。”


    成符輕喚了一聲。


    寒山這才轉身,他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無憂的身上,她還是如同幾十年前見的那般,沒有任何的變化,若說有什麽變化,那便是似乎更清冷了一些。


    “皇上,廖相,諸位大人,老衲有禮。”


    “寒山主持,此番冒昧,還請見諒。”年無妄先行開口。


    寒山主持卻搖頭,最後在眾人的目光中他朝著無憂行了大禮,最後跪了下來。


    眾人一驚,尤其是離白,他起初聽到無憂讓他去請寒山主持的時候,心中是不屑的,甚至是嗤之以鼻的,可是如今,不僅寒山主持來了,竟然還向他行了如此大禮。


    “主持…不可。”


    成符趕緊要上前。


    無憂卻道:“這是他要還我的。”


    她聲音冰冷。


    成符頓時不敢動了。


    寒山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佛珠然後頭磕在了佛珠上。


    他聲音雖然平緩卻依舊有些抖:“國師用二十年讓老衲明白何為佛心,老衲羞愧,竟然九十年才參透,老衲羞愧,無顏麵對國師。”


    她知道,佛家人,能修給大禮的那是諸位菩薩,如今寒山主持能向自己行此大禮,已然是給足了顏麵。


    “你起來吧。”


    寒山從那處站起來,成符趕緊去攙扶他。


    他雖已九十歲,卻無任何的病態,觀前也不過五十多。


    “國師羞愧,這佛心,老衲以為早已參透,卻未曾想到最後竟然是您教了老衲…這二十年,您過得還好嗎?”


    他有些尊敬。


    無憂迴想起二十年前,聲音帶著悠遠:“出了龍棲後我便迴了典當行,一睡醒來便已是二十年後。故人寫信,說是延年有亂,我便前來了。”


    寒山主持微微搖頭:“故前國師離開的了無音訊,絕王殿下抄了平賀將軍府,本要全部致死,可最後念其是國師的家人,也算是放了一馬,最終流放了。絕王登基之日,一張皇榜替您正了名,您被世人冤枉了十幾年,最終離開之時才能得到正道….”


    他語氣中滿是遺憾:“可最後國師卻什麽都沒有說,拖著殘破的身體離開了龍棲。老衲讀到那皇榜時,才知,您與天下人來說,不過是那話本上的一句話….”


    無憂似乎忘記了年無妄幾人還在身邊,思緒有些漸漸的飄遠了,那聲音竟然何帶了一絲眷戀。


    “不知道為何,我一人時總會想起二十年前,那二十年就好像是我的一場夢,在那場夢裏遍體鱗傷,千瘡百孔,最後狼狽的離開。我從未想天下人如何想我,當時我想的隻有如何保護我所想的人,如果彌補那些我不能長久陪伴的人….”


    她看著那有些泛黑的夜色。


    “那些世上不過是普通的人,他們沒有那麽長遠的眼神,更沒有權野的狼子野心,他們求得不過是一方安穩,闔家幸福…或許當時我有母親,有祖父,有祖母才會生了惻隱之心,才會想要守住整個龍棲….守住龍無陌的江山…我走過了大江南北,走過了萬丈紅塵,也走過了堪堪塵世,許是因為看多了流離,我不想再見那般…”


    說到最後,她竟然留下了兩行淚。


    “你…”


    寒山不可置信的看著無憂。


    “我….怎麽了….”


    她感覺臉頰上有溫熱的東西劃過,她伸手,竟然發現自己流淚了…


    寒山主持活了九十年,他幼年時便在寒山寺見過她,那個時候靈動無比,在他的印象裏,她從未哭泣過,從未流過眼淚。


    “我…”


    無憂看著手中晶瑩的眼淚忽然嗤笑了一聲。


    她活了億萬年,走過了天地,走過了紅塵,她隻因為世間戰火燎原,百姓妻離子散,天地哭嚎時流眼淚,卻從未因為往事流過眼淚。


    伴隨著她的淚滴落,頃刻間外麵便下起了雨滴,就這樣打在了眾人的身上。


    她站在那雨中,身上的孤獨和寂寥就這樣展現在所有人的麵前。


    眾人都可見,她眼中沒有任何的情感,可卻能從她的眼睛裏看到那山水塵世。


    年無妄聽聞過無憂在龍棲的一些事情,但是從來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的悲壯。


    廖輕塵和離白也是心中沉痛。


    可同時,三人卻都在想,她在龍棲到底發生了何事…


    到底是發生了何事才能讓一個人變成了如今這樣…


    可細想起來,二十年前她才不過十四….


    寥寥聊了幾句,無憂便迴了寢宮,今天晚上還有事情要做。


    年無妄等人沒有跟著無憂去,按照她之前說的,要等到午夜他才能去,而且去的時候寒山主持要跟在身側。


    她身影寂寥,形隻影單,走在那宮中,纖弱的身子異常讓人心疼。


    “花狐公子和蝶赤姑娘為何不在?此前,蝶赤姑娘一直形影不離的跟在國師的身邊…”


    他還不知道蝶赤受傷的事情。


    “聽聞是好像受傷了,前些日子是花狐跟著,這些日子便沒有看見了。”廖輕塵迴道。


    寒山卻歎氣了,話語中滿是惋惜:“花狐公子終日守著典當行,蝶赤姑娘未受傷時還能陪在左右,可如今她卻隻剩下一人了。”


    說到後麵他又道:“皇上,廖相,二位同國師應當算是交好。老衲受過國師的恩澤,同二位說幾句話,還請皇上廖相記在心中。”


    幾人都是麵麵相覷。


    “住持?”


    他道:“在龍棲時,國師沒有住所….她終日待在一片桃花山上,從日出待到日落,從日落待到黑夜。她從沒不會麻煩任何人,就連她的母親祁夫人,她也從未要過任何東西。若是你們真心待她,她會將心掏出來給你們。國師第一次做人,不懂愛恨情仇的深意,這個需要你們做給她看,待她經曆過一遍,她便知道。”


    他繼續:“老衲見她今日這般,便知她已經有了一絲塵世的俗氣,龍棲,龍無陌未能將她從深淵拉出,如今她到了這裏,老衲想告誡諸位,救贖國師就是救贖你們自己。”


    他話說的隱晦,聽得幾人都是不明所以,但是唯一明白的一點就是,善待無憂。


    想到這裏,年無妄竟然覺得自己此前逼的無憂做國師,心中無比後悔。


    想到今日,想到那些在城腳下如此喊打她的場景,年無妄第一次覺得虧欠如此難受。


    若非是他逼迫無憂,她不會落成今日這樣….


    眾人都未再說話,可是心裏都有了一絲異樣,尤其是廖輕塵。


    晚日,那雨水依舊下著,不知道為何,今兒個無憂的院子裏格外的寂靜,那宮門外偶爾傳來踏踏的腳步聲,伴隨著腳步聲的消失,她這才抬起了頭。


    那無字天書被她捧在手中,讀的有些乏味了。


    她看了一眼那還亮著燈,正要捏斷的時候,卻聽得耳邊傳來了沙沙沙的聲音。


    她眉頭一挑,那外麵竟然一下子竄出了無數的黃鼠狼!


    這些黃鼠狼站立著身子,目光泛著紅色就這麽瞪著無憂!


    無論怎麽看都讓人異常的毛骨悚然。


    她卻是不緊不慢的站起了身子,然後打開了宮門。


    按道理說,無論是哪個宮,這宮門裏也該有個使喚的,可無憂的宮門裏,未有。


    這宮門剛開那空氣中便立刻傳來了一股妖氣,她屏住了唿吸,便見那從天而降一人,那人手中一把長叉衝著無憂便是刺過來!


    無憂不動聲色的躲開,臉上帶著陰色。


    “你是何人,可知本座是誰!”


    她甩著袖子,潔白的長衫在那泥土裏有些汙染了。


    那甩著長叉的人徐徐轉身,隻見他一張人臉上麵竟然是兩顆黃鼠狼的牙齒!那人賊眉鼠眼,眼神精光的盯著無憂,然後竟然衝著無憂叫了兩聲。


    那周下的黃鼠狼一見這男子來了,竟然紛紛躁動起來。


    “長得倒是貌美,倒是有點不像男子。”他手中的長叉甩了一下。


    無憂有意思的看著那男子:“你是?本次孩童案的兇手?”


    “還算你有點本事,竟然能猜到那些孩童是誰殺得。小子,看在你還算聰明的份上,你叫我一聲爺爺,隨我迴去,我就放過你!”


    無憂哼笑了一聲:“我猜你今日不僅是想過來拿我,還是想過來詢問你提升道行的步驟到底哪裏出錯了?”


    那男子本來以為無憂不是什麽人,可這會兒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機靈了一下,尤其是聽到提升道行,那男子賊眉頓時都揚起來了!


    “你知道!你知道!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他激動的衝過來,手中的叉子對著無憂便是插過來。


    無憂身子一轉,躲開了他的攻擊。


    這個男的哼笑了一聲,立刻招唿著周圍的黃鼠狼一擁而上。


    這些黃鼠狼得了命令,瞬間衝著無憂便是咬了過來,她隻覺的周圍一陣臭味,竟然熏得她有些喘不上氣來!


    “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要提升道行的人,我本以為這陰法沒人知道了,我也隻是想要一試而已,沒想到你居然知道,正好,我正缺一個知道陰法如何煉成的人,不如你幫我吧!你要是願意幫我,我就不殺你!”


    他攻擊很是迅猛快速,連連逼的無憂退步。


    今日在她這宮裏的可不止有她自己,她可能不能露出了馬腳,隻能拙笨的躲這。


    那男子見她身形不利索,牙一咧:“來吧,讓我們一起來練陰法吧!”


    那叉子將無憂的衣衫撕壞了。


    無憂退步:“我可以告訴你你哪裏出錯了,但是你要告訴我,你為何殺我,你又是何人派來的!”


    那男子依舊不動容,卻聲音清亮的迴答:“老子是黃鼠狼山的黃鼠狼大仙!如你所見,殺了那些孩童和掠了那些孩童就是為了練陰法,哪裏有人派老子過來!你得罪了人,死有餘辜!再加上這陰法,我怎麽可能讓你活著!”


    “那你為何要盯著延年!”


    “老子在那黃鼠狼山修煉多年,與世無爭!本可以早些修煉成,可延年的富商甲胄為了一己私欲上心,不僅將山木伐完,更是將我的洞府摧毀,連帶著將我的子孫們殺害殘光!而你們還在大肆宣揚說著延年因此經濟繁榮!敢問你們當今的皇上,可曾見那些黑心的交易!”


    “他們扒了我子孫的皮,吃了我子孫的肉!你們,這些人該死不該死!我隻恨不得,快些增長道行,將你們全部趕盡殺絕!”


    無憂心裏一沉,說到底,最後還是百姓們的罪孽。


    他沒有說出自己到底是誰派來的,無憂眉頭微皺,這黃鼠狼的戒心很重。


    無憂知道已經套不出什麽了便有心道:“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若是再晚一些…”


    “放屁,找死!”


    無憂沒再閃躲,而是停在了原地,袖袍一揮,黃鼠狼隻覺的一陣氣打過來竟然將他的攻擊直接化解了。


    “寒山主持,還不快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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