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白陌庸輕笑一聲道:“姨夫待我不薄,白某人日後定當迴報,然良禽擇木而棲,良辰擇主而事。”


    這最後一句白陌庸更是加重了語氣,而後歎道:“白某人若是沒有等到明主,寧願隱於世間。”


    如同在涅朝國時一樣,任憑國君開出如何豐厚的條件,他都不為所動,隻甘心在坊間做一個平凡的教書先生,清貧度日。


    “姐夫是說陶太傅不是明主?”寧清的桃花眼中閃出狡黠之光。


    白陌庸搖頭,端起茶水啜了一口,看著寧清認真道:“陶太傅是央兒的姨夫,白某人自當尊敬,若是論起能令白某人臣服的,天下間,唯有一人。”


    “白先生心中,那一人是何人?”寧清問道。


    白陌庸勾唇,伸手萬分雅正地指著二人麵前的茶水道:“貴人請喝茶。”


    顧君溪挑眉:“聽說陶太傅向皇上進言,減少百姓賦稅,多開免費學堂,白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白陌庸略顯激動,豁然起身道:“減負稅以利民生,民為天下之本,而少年強則國強,免費學堂勢在必行!


    吉鳳國剛剛經曆大戰,若是我們在此時減負稅,以利於安定民心,休養生息。多開免費學堂可以使尋常百姓們的孩子得到良好的教育,樹立誌向,增強博文,長此以往吉鳳國的未來可期啊…”


    顧君溪慢慢轉動著麵前的茶杯,裏邊的茶水隨轉動的方向,漾出圈圈的水紋。


    “我們?白先生倒是毫不客氣。”顧君溪淺淺道。


    “貴人恕罪,白某人一時激動,口不擇言……”白陌庸急忙行禮。


    桑未央亦是一臉緊張,與當今皇上談論的時候,自稱“我們”可是大不敬。


    “無妨”顧君溪道,目光盯著茶杯裏的水良久:“白先生的想法固然好,可惜你也知道吉鳳國連年征戰,國庫已然空虛,哪來那麽多銀兩開設免費的學堂?即便開設了免費的學堂,哪來那麽多先生教書?加上賦稅減少,國庫入不敷出,官員的俸祿,邊防軍的補給……這些白先生都想過嗎?”


    白陌庸垂眸思索了片刻,在抬眼之時,眼中已然星光萬千:“在免費學堂一議,白某人倒是有一個小小的建議,朝廷每年去考功名的學子無數……”


    寧清與桑未央便靜靜聽著聽著這二人討論,從民生到國策,從前朝到後宮,有爭論,有憤然,有惺惺相惜。


    “十三姐姐,看不出來白先生還有這些本事。”寧清湊近桑未央耳邊說道。


    桑未央隻抿唇而笑,她曾在白陌庸學堂隔壁開過醫館,單單從學子們口中的言論中,他便知道白陌庸非普通的人,滿懷理想胸懷大誌。


    如此白白陌庸與顧君溪談論了兩個時辰,直到日落西斜還意猶未盡。


    杯中的茶早已涼透,顧君溪卻是哈哈大笑著一口飲下:“白先生是有大才之人,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話音剛落,畫舫就像遭受到什麽撞擊一般劇烈震動,霎時間湖中水花飛濺到船艙之內。


    嬰兒的哭聲傳來,一陣騷動之後,奶娘抱著白辰驚慌失措地推門而入:“夫人姑爺不好了,不好了,船艙漏水要沉了!”


    白陌庸麵色大變:“船夫呢?船夫可在?”


    一般這樣的畫舫之上應當配有逃生小船。


    恰時有侍衛推門而入:“皇上,船艙漏水,船夫撐船而逃!還請皇上,娘娘隨屬下來。”


    “逃了?畫舫上還有其他逃生船嗎?”白陌庸眉頭緊蹙。


    “這位先生莫急,皇上已然派屬下準備了其他船隻。”


    那侍衛也隻淡淡瞟了白陌庸一眼,目中含了三分無奈,這讀書人不是把腦子都傻了吧?以皇上對娘娘的寵愛程度,定然做了萬全的準備。皇上與娘娘都不著急,他急什麽?


    白陌庸麵色微紅,向顧君溪行禮,顧君溪則是將目光轉向了船艙之外,畫舫停在湖中央不會撞上什麽東西,那便是有人故意將畫舫破壞,此舉與刺殺無異。


    “有找到可疑的人嗎?”顧君溪拉著寧清走出船艙冷聲道。


    “迴皇上,我們在水底是發現兩個人,但沒有抓到,屬下失職,請皇上恕罪。”


    侍衛的目光冷凝。


    那二人就像兩條泥鰍一般,黏滑狡詐,一不留神便教他們遊得沒了蹤影。


    寧清的目光不經意瞟到桑未央,卻見她臉色蒼白,欲言又止。


    “十三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寧清神色肅然。


    待到了岸上,桑未央便塞給寧清一張寫滿字跡的字條。


    此事還要從桑未央進鹹陽城開始說起,那一日正是白辰的生辰,本著不想麻煩他人的念頭,他與白陌庸便在進太傅府之前去雪珍樓要了雅間,夫妻二人好好吃上一頓,溫情小意,也算歡喜。


    但正是這一頓飯食,卻讓二人莫名與人結了梁子。


    來人說是督將軍家的小妾,囂張得很,明明放著那麽多包間不去,偏生要來他們夫婦二人所在的這一間。


    白陌庸那般性子子如何肯讓?三言兩語間便激得那小妾嚶嚶而哭,不知怎的,最後竟是摔下了樓梯,就是死活纏著他們夫婦二人要討一個公道。


    最後還是江雪瑩趕來周旋,那小妾才堪堪將他們放過,但最後留下一句惡毒的話:無論何時都不讓他們好過。


    自來鹹陽,他們便入住太傅府,除了那一次的圍獵,鮮有出門。這一次顧君溪與寧清又是暗中出宮,誰有那麽大的膽子與皇家的人做對?


    既然不是衝著皇上來的,那便是衝著他們來的,除了那個小妾,她想不到其他人。


    馬蹄之聲踏踏而響,寧清將字條交給顧君溪。此事涉及到督將軍,她便不好再插手,但若是輕輕巧巧將此事揭過,她心有不甘。


    若非顧君溪做了萬全的準備,這一次他便要葬身湖底,連帶她未出生的孩兒……


    如此惡毒的心思,讓她現在想起還心有餘悸。


    顧君溪看完字條之後沉默良久,道:“督將軍是有一房小妾,但那小妾性子沉穩,並不像惹事之人……”


    “皇上是打定主意要為督將軍開脫麽?”寧清帶著惱意道。


    顧君溪輕輕掐了一下寧清的臉頰,無奈到:“娘子若是不信,咱們現在就去督將軍府邸驗證一下!”


    “怎麽驗證?那小妾知道你是皇上,在你麵前定使性子沉穩,若是在旁人麵前,還不知是個什麽性子。”寧清辯駁。


    顧君溪輕笑:“那也好辦,我們暗中查訪便好。”


    當換了一身夜行衣的寧清被顧君溪抱上屋頂看到督將軍的時候,卻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平日裏一臉嚴肅,口口聲聲說著妖妃禍國的那個督將軍,在自家小妾麵前,竟是軟語溫存,甚至還有些低聲下氣的意味。


    她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詫異道:“這人當真是都將軍?”


    顧君溪將寧清抱在懷中,懲罰性的咬上她的耳垂:“你不是來看他的小妾麽?怎的就盯著督將軍不放呢?”


    寧清吃痛,倒抽了一口涼氣,卻是萬分乖巧地將目光轉到了與督將軍下棋的小妾身上。


    俗話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如今用來形容眼前的這小妾再貼切不過。娥眉微蹙淡淡掃,杏目流光瀲灩波,清絕佳人矣。


    單看眼前的女子,她實在很難想象這女子與人為難時的模樣。那周身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即便遇上為難的事,也是不屑與人爭論的吧?


    “如何?可是相信為夫所說?”顧君溪溫熱的唿吸吐在寧清耳畔。


    督將軍的原配夫人早亡,十幾年來整個府邸隻留一房小妾,不無道理。


    “什麽人?”院中傳來一聲嬌滴滴的高喝。


    凝目望去聲音所出之處俏生生立著一少女,怒目圓睜叉著腰與寧清對視。


    “大膽賊子,什麽地方也敢進?還不快給姑奶奶下來?”


    少女的話引來了一隊護衛,在房間中下棋的督將軍與他的小妾亦是匆忙出來查看。


    寧清揚眉道:“你是何人?”


    左右她臉上戴著黑紗,旁人也見不得她真實的容貌。


    少女撇撇嘴,愈發囂張:“姑奶奶是誰也是你能知道的?你們老實點給姑奶奶下來,姑奶奶還能考慮將你們從輕發落,若是不然,待姑奶奶抓到你們定然將你們打得屁股開花,哭爹喊娘!”


    “噗嗤”


    寧清一時間沒忍住笑出聲來,這世上誰人敢打皇帝的屁股?


    顧君溪長歎一聲,默然抱著寧清從屋頂上飛躍而走。


    “給姑奶奶抓住他們,抓住一個賞金十兩!”身後傳來少女的嬌聲。


    顧君溪的身形猛然頓住,身前擋著的人正是督寧德。


    那周身的冷意散開,久經沙場的戾氣襲來之時,寧清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督寧德站在原地盯著顧君溪看了良久,周身的戾氣驟然一收:“來者是客,不如下去喝杯茶?”


    繼而又看向寧清道:“內人做麵點的手藝不錯,這位夫人若是有興致,不如一同留下來品鑒?”


    寧清心中咯噔一聲,這是認出他們了嗎?


    顧君溪沒有應答,哼笑了兩聲,環住寧清的腰便躍到地麵。


    此時那少女追了過來,氣勢洶洶指著顧君溪道:“賊子跑得還挺快!都給姑奶奶綁了!”


    “小阿彩,不得無理!就這是爹爹的客人!”督寧德的語氣頗為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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