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彩彩的眼睛一瞪:“爹爹,你莫讓他們騙了!他們這個樣子怎麽會是客人,客人不都是光明正大的從正門進來的嗎?哪有客人在屋頂上偷聽的……”


    她的話說到一半,便叫督將軍一指點在脖頸處的穴位之上,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登時便氣紅了一張小臉,瞥了瞥寧清跺腳便走。


    還沒走出兩步,便折身一步竄到寧清麵前扯下她麵上的黑紗。


    她要記住這個賊子,秋後算賬!


    督彩彩臉上的笑容僵住,好俊俏的一個公子!


    寧清為了行動方便,特意穿上男裝,但穿男裝的她,倜儻雋秀,因為在軍中呆過,比之從前又多了幾分別樣的剛毅。


    這一切看在小督彩彩的眼中便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漸漸將目光凝在寧清的一雙桃花眼之上,再也挪不開半分。


    “小阿彩,你不是小孩子了,這樣盯著人家看成何體統?快迴房去!”督將軍顯然是怒氣上湧。


    督彩彩的麵色一冷,用眼白瞪了督將軍一眼,哼聲而走,走之前竟是還不忘在寧清的臉頰摸了一把,頓然臉色一陣緋紅,笑著跑了。


    寧清僵硬地愣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敢情那丫頭要她這個“賊人”下來,就是為了摸臉的?這癖好還真是古怪。


    督寧德清了清嗓子,麵色微赧道:“讓二位見笑了,裏麵請。”


    “文娘,辛苦你做些麵點。”督寧德對小妾道,語氣中盡是恭敬。


    文娘則溫婉一笑,點頭退去,有規有矩一看便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督寧德轉身將眾家丁護衛屏退之後,立時下拜行禮:“臣督寧德見過皇上,見過娘娘,不知皇上深夜到訪,有何要事吩咐微臣去做?”


    顧君溪麵不改色地瞟了寧清一眼,親手將督寧德扶起,負手道:“朕今日陪愛妃去遊湖,遇刺,有人說刺客一事與將軍的小妾有關……”


    輕輕淺淺的一句便教督寧德麵色大變,複下跪道:“皇上明察,文娘性子溫婉,平素足不出戶,臣以項上人頭擔保,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文娘絕不會去做!”


    顧君溪臉色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督將軍,無風不起浪啊!”


    督寧德的臉上臊紅一片,這正是幾日前他親口對顧君溪說的,想不到這麽快就報應到自己身上。


    “咳咳,皇上,謠言止於智者……”督寧德的頭垂得更低。


    “朕可不是什麽智者。”顧君溪再一次將督寧德扶起,盯著他的眼睛道:“朕隻是相信將軍的忠心。”


    “皇上的信任臣無以為報,老臣在此立誓,誓死追隨皇上!”督寧德神色間頗為激動。


    顧君溪拉著寧清緩緩坐下:“督將軍,朕明日在朝堂上要做一件事……”


    “皇上……”督寧德看了一眼寧清,欲言又止。


    他才剛剛向皇上表明忠心,即刻便要駁了皇上立後之心,怕是說不過去。


    顧君溪歎了一聲道:“將軍放心,朕要說的不是立後一事,而是要提拔一人。”


    今日的事雖有驚無險,但卻是讓他心生警惕,立後的事還需從長計議,如今寧清站在風口浪尖本就十分危險,若是急於立後將陶家惹急了,當真幹出刺殺一事也未嚐可知。


    他要寧清平安。


    督寧德鬆了一口氣,亦是緩緩坐下:“不知皇上提拔的人是……”


    “白陌庸,陶太傅的外甥女婿。”


    督寧德豁然起身:“皇上……皇上可是認真的?”


    陶家在朝堂之上本就勢大,如今再提拔他的外甥女婿,並非好事。


    顧君溪麵色肅然地點了點頭:“君無戲言。”


    督寧德的麵色變了數次,終是咬牙道:“既然皇上決定了,老臣更是拚死支持!”


    他現在開始懷疑顧君溪方才說遇刺一事是真是假,天下間竟有如此巧合的事,皇上明日要提拔重臣,今日便遇刺……


    “皇上,文娘的事,微臣會調查清楚!”


    顧君溪勾唇而笑:“是要查清楚,否則平白教小夫人擔了罪責,反倒不好。”


    “督將軍心中便沒有線索麽?哪個人會平白無故冒充小夫人與她人結仇呢?”寧清說得悠哉。


    她的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碗碟落地之聲。


    文娘一臉驚慌地出現在門口,上前兩步行禮:“將軍,小阿彩……”


    “那個冒充妾之人,與誰結仇?結了什麽仇?”文娘在說出小阿彩三個字之後突然轉了語氣,一臉焦急。


    督寧德看了顧君溪一眼,上前將文娘扶起,下意識地將文娘的手握緊,語氣溫柔:“文娘,你知道那人是誰。”


    這不是疑問,而是篤定。


    文娘的目光在現場的人身上掃了一圈,終是點了點頭。


    督寧德大驚,急忙小心翼翼將門關上。


    糾結了片刻道:“文娘,茲事重大,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文娘深吸了一口氣:“是……是阿彩那孩子……”


    督寧德即便早有預料,還是氣得麵色通紅,牙根癢癢,卻是不得不先行壓下心頭湧上的怒氣,在顧君溪與寧清悠哉的目光注視之下,對外麵的人嚷道:“將大小姐叫過來!”


    督彩彩趕到之時,便見爹爹麵色陰沉地坐在房中,一旁的文娘使勁兒衝她使眼色。


    她卻是哼了一聲,徑直走進去,甚是隨意的衝著將軍爹爹行了個禮,目光落在寧清身上,唇角勾笑。心中暗道,若是這個小郎君是自己的夫君就好了,長得這麽好看,是以後生出來的孩子定然也好看。


    寧清讓她看得不自在,以手掩唇咳了兩聲。


    督寧德見狀眼皮發顫,大吼:“跪下!”


    督彩彩嚇得腿軟了幾分,卻隻是後退了兩步脆聲道:“爹爹,我做錯了什麽?你要讓我跪下?”


    督寧德揉了揉太陽穴,咬牙道:“來人,將大小姐重責二十軍棍!”


    “將軍……”文娘當即便險些落淚。


    這可是軍棍與普通的家法家規不一樣,一軍棍打下去,便是一個壯實的漢子也屁股開花,小阿彩還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二十軍棍啊,這罰得也太重了……


    “爹!”


    督彩彩滿臉通紅地看了寧清一眼,目光落到文娘身上,滿目怨毒。一定又是這個女人,每次她與爹爹在一起,自己準沒好事!


    可憐她娘親死得早,沒等爹爹坐到將軍之位便撒手人寰,平白教這個女人撿了便宜!


    再看著自家老爹那個鐵了心要打死她的架勢,眼中即刻泛上淚花,卻是又一臉倔強地擦去。


    “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爹爹你打死我好了,讓我早些去找我娘,好的過這些年來被你放養,不聞不問!”


    督將軍沒有再與督彩彩多言,待她被拖出去之後,轉身向顧君溪行了個禮:“皇上,微臣教女無方,還請皇上看在她年幼的份兒上,饒她一命。”


    屋外傳來督彩彩的大叫:“啊——爹,我討厭你,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有本事你就將我打死,打不死我,你日後別想好過!”


    “將軍,朕今日來可不是問罪的。”顧君溪慢悠悠道:“朕隻是來提醒你,有些事情要分的清先後。”


    說罷,顧君溪拉起寧清的手起身便走,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再留下去。


    至於那幾個破壞畫舫之人……


    他的目光落在門外挨板子的督彩彩身上。


    “住手”顧君溪抬手止了侍衛打板子的動作,雖是侍衛收了些力氣,督彩彩的屁股已然出了血,方才中氣十足地罵自家爹爹的聲音亦是消弭。


    督彩彩抬眸,正撞進寧清盯著她看的眸子裏,頓覺委屈非常,眼中立時迸出淚珠子來。


    “你為何要扮作你小娘?”顧君溪沉聲道。


    督彩彩抽泣兩聲,淚眼朦朧地看著顧君溪:“你是誰?我做什麽關你何事?”


    她認為自己之所以挨了板子,全是因為眼前的兩個賊人,連爹爹也恭敬三分的,怕是朝中什麽位高權重的人。


    但再位高權重又如何?她就是要讓督將軍的日子不好過,若是她能將眼前的二人得罪了,說不定宮裏的那位一高興,就讓爹爹告老還鄉了……


    “小阿彩!”督將軍剛剛追出來,便聽見她這般“大逆不道”的話,正要發怒,卻是教顧君溪眼尾的餘光一瞥,便立時消聲。


    “你做什麽,自是不關我的事,隻是我想不明白,堂堂將軍府的嫡小姐,竟是個喜歡扮作她人的女子。”顧君溪哼笑。


    麵色一紅,不由得瞥了眼寧清結巴道:“我、我才不喜歡扮作他人……”


    “那就是說,你隻喜歡扮作你小娘?”寧清想了想道。


    這官家之女的心思真真讓人捉摸不透。


    “才不是!”督彩彩神色激動間扯動了身後的傷口,疼得一陣呲牙咧嘴。


    片刻之後委屈道:“誰要扮作她?我隻是、隻是討厭她!誰讓她搶了我爹爹,讓我娘抑鬱而終,全怪她!”


    “小阿彩,你娘的死與文娘無關!”督寧德闔上眼皮歎氣。


    顧君溪起身道:“據我所知,你小娘認識督將軍在前,與督將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若是當真論起來,是你娘搶了文夫人的夫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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