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寧清繼續喚著。


    不多時,德喜輕輕進門,躬身道:“主子,春曉睡了,主子有何吩咐?”


    “今夜不是春曉當值?給本宮拿水來。”寧清疑惑。


    德喜忙上前將溫著的清水倒了一杯遞給寧清,頓了片刻,道:“原本是的,但春曉臨時有事……”


    “你們有何事瞞著我?”寧清將水喝下,聲音中的沙啞才漸漸淡去:“德喜,若是你一直這般,那便迴祁遠身邊去!”


    她這裏不需要時時刻刻看著她的奴才!


    德喜慌忙跪下:“主子,是冬凝……冬凝她……”


    “冬凝怎麽了?”寧清凝眉。


    “冬凝自縊了!”德喜的聲音愈發地低。


    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他原本以為冬凝那樣的,打算的便是想方設法出宮,沒成想還是有一番骨氣。


    寧清豁然起身,手中的杯子滑落在地發出瓷器碎裂之聲。


    “為本宮更衣!”寧清的聲音發虛。


    “主子,您懷著身子,不能去看那賤……那奴婢!”德喜臨時改了對冬凝的稱唿。


    寧清摸上小腹長歎一聲,又道:“皇上呢?”


    “稟娘娘,皇上現在與督寧德督將軍在明德殿議事,一個時辰前派人說今夜就在明德殿就寢。”德喜默默將地上的杯子碎片撿起,又用拂塵細細拂掃。


    事實上方才雍國夫人也來過,見主子睡了,便迴去了。


    “德喜,將我的披風拿來,本宮要去看看皇上,否則心頭不踏實。”寧清輕聲道。


    從方才醒來的時候,她的心口便莫名跳得快了幾分。


    德喜這一次倒是沒有再勸誡,隻默然將一件厚實的披風搭在寧清肩頭,又將一個湯婆子塞入寧清手中,這才小心翼翼護著寧清出門。


    夜間當值的宮人本應不多,但寧清的梧桐宮外卻是站了一隊固定的侍衛。見寧清出來,也不多問,隻默然跟在寧清身後。


    他們的職責是負責娘娘的安危,娘娘要去何處,要做什麽,他們是沒有資格過問的。


    就這般,寧清原本想偷偷去看看顧君溪,結果卻成了被一大群人簇擁著浩浩蕩蕩往明德殿走,旁的宮人見了忙將正路讓開,麵色驚恐地看著寧清。


    寧清頓住轉身道:“你們迴去吧,本宮自己去找皇上便行了!”


    “……”


    沒有侍衛迴答,亦是沒有侍衛有動作。


    寧清無語地看了德喜一眼,德喜頓覺頭痛,但仍是舔了舔唇,抖了抖拂塵道:“娘娘說的話,你們可是聽不懂麽?”


    眾侍衛齊齊搖了搖頭。


    “你們不會說話?”


    “……”


    寧清一陣惱意上湧,頓然轉身繼續走,顧君溪這次倒是長進不少,沒有周子謙那樣聒噪的侍衛,卻是多了一群不說話,亦是不聽話的!


    到了明德殿門口,寧清遠遠地便看見德樂守在門口打盹兒,將對顧君溪這般行徑的不滿盡數撒在德樂身上。


    遠遠指著德樂對身後離得最近的兩個侍衛道:“去將那太監偷偷綁了!若是發出半點聲音,本宮就死給你們看!”


    寧清說著將隨身的匕首抵在喉間,侍衛們的眼睛突突直跳,默默咽了口唾沫向寧清躬身行禮之後,動作利索地將德樂綁了來。


    德喜卻是教寧清這般動作嚇得不輕,主子綁奴才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不會置喙,但主子卻是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一群侍衛……


    他手指發顫地捏著寧清的匕首緩緩挪開那皎白的脖頸之後才鬆了口氣,後背已然被冷汗浸濕。


    “主子,刀劍無眼,刀劍無眼……”德喜麵色淒苦。


    德樂則是在一旁瞪圓了眼睛,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這娘娘竟是用自己的命威脅侍衛綁他一個太監?難不成用來要挾皇上?多滑稽?


    寧清哼了一聲卻是甩開德喜,退後兩步,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了個來迴道:“你們再跟著我,本宮便說你們是刺客!”


    眾侍衛現在才明白過來,娘娘要要他們將德樂綁了的緣由,綁了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還傷了娘娘,他們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更何況現在在明德殿內的,還是暴脾氣出了名的督寧德將軍!


    寧清見眾人愣在原地,試著往後退了兩步。


    “主子……”德喜想要上前。


    寧清的匕首卻是換了個方向指著自己的小腹,心頭默念:“寶兒莫慌,娘想單獨見你爹爹,隻能用這個法子了!”


    德喜猛地倒抽一口涼氣,當即便定在原地不敢再有半分動作,主子肚子裏的,可是皇子,唯一的皇子,不能有半分閃失……


    對眾人的反應,寧清甚是滿意,又退後了兩步,眾人也不敢再有動作。


    寧清另一隻手覆上小腹,放下心來,心頭腹誹:寶兒啊,早知道你這般好用,娘一開始就用這個辦法了!


    寧清轉身便小跑起來,許是跑得急了,腳下打了個小趔趄,直教身後的眾人將心提到嗓子眼,這不是娘娘,不是主子,是祖宗。


    寧清悠然地將匕首收好,還未走到明德殿近前便聽得一聲粗狂的高喝傳出:“皇上,你這般做會寒了老臣們的心!不妥!不妥!”


    她頓然愣住,邁著小碎步走到方才德喜站著的位子,又聽見顧君溪溫潤的應答:“督將軍,這江山是朕的,朕要護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就這般艱難麽?”


    “皇上的深情令老臣感動,但皇上身在皇家,這些,皇家的人不能接受!朝臣不能接受,百姓們更不能接受,還請皇上三思!”


    “朕都與你說過,那是謠言,既然是謠言,便是無稽之談!”


    “皇上!無風不起浪,若是皇貴妃娘娘當真沒有做過,旁人自是不會去捕風捉影!”


    “父皇在世之時常說,謠言止於智者!”


    “天下多凡人,智者有幾何?!”


    激烈的爭吵之中,茶杯碎裂的聲音傳出,將寧清嚇了一大跳。


    轉了個身子偷偷向明德殿中看去,隻見顧君溪的臉色異常難看,而他麵前跪著一人,竟是穿著常服,一眼看去像是閑話家常的模樣。


    寧清隻看見了他的背影,稱得上虎背熊腰,大概武將出身的人大都如此。


    “督寧德,不要以為你是父皇為朕選的護國將軍,你便真當朕不敢動你!”顧君溪咬牙道。


    “皇上!不要以為你是吉鳳國的皇帝,便真當自己無所不能!你已然將整個天下讓了將近半數給洛了城王,還要替他養女人,這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微臣!”督寧德梗著脖子道。


    “明瀾是朕的女人!”顧君溪低吼。


    “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督寧德亦是低吼。


    二人像極了兩頭發怒的雄獅對峙,皆是分毫不讓。


    躲在殿外的寧清聽到處卻是不淡定了,敢情這督寧德以為自己是祁遠的女人。這與那謠言有關麽?


    “皇上,時辰不早了,微臣先行告退,不過臣明日還會再來的!”督寧德將“再來”二字咬得極為清晰。


    接著寧清的眼前便迎來一陣風,一雙墨色錦靴出現在寧清麵前,上麵還沾著些許灰塵。


    寧清抬頭,一雙與身材不符的甚是清秀的臉映入她眼中,這是她第二次見大名鼎鼎的督寧德將軍。


    上次離的遠未看清楚,這一次離的近了,倒是覺得依照年紀,督將軍的年紀與她爹爹差不多大,但這樣貌看上去至多也就而立之年,眼神中滿是憂鬱,在見了寧清之後卻是愣住,眸中的驚豔一閃而過,隔了幾息試探著問道:“敢問可是皇貴妃娘娘?”


    “小婦人不才,正是寧明瀾,督將軍深夜還在與皇上商議國事,辛苦了。”寧清依照民間的規矩向督寧德行禮。


    既然督寧德穿的是常服,左右無人,那她便以普通的百姓之禮對待,督寧德比寧清年長,自是要恭敬些。


    能與顧君溪那般說話的,放眼整個朝堂,也不敢有一人。


    督寧德忙躬身迴禮,道:“微臣不敢!微臣告退!”


    他這般反應倒是出乎寧清的意料,在他的那些個言論之後,她還以為這督將軍對她不喜。


    顧君溪追出來看著督寧德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之後將寧清攬在懷中,柔聲道:“何時來的?那德樂呢?”


    寧清抿唇,伸手一指原處被侍衛們五花大綁堵著嘴的可憐巴巴的德樂,顧君溪一掃方才陰沉的麵色笑了兩聲,揮手讓他們將德樂放開。


    德樂得了自由滿眼委屈地立在原處,罷了罷了,做奴才的,能博主子一笑,也算是有功。


    寧清伸手環上顧君溪的腰間,眼中泛出淚花:“冬凝死了……”


    顧君溪長歎一聲將她牽著帶入明德殿,在德樂那些人看來,如同牽起小犬一般……


    德樂想到此處又是一陣冷汗,不由得摸了摸脖子。他算是徹底明白一個道理,這皇貴妃娘娘惹不起。


    “她若不死,下一個死的便是你。”顧君溪輕輕刮了刮寧清的鼻尖。


    寧清沒有出聲,卻是不懂,冬凝充其量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婢女,就算有人推波助瀾,她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呢?


    顧君溪擁著她沉默了良久,終是鬆開她道:“方才督寧德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嗯”寧清小聲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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