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歪著頭想了想,掀起眼睛認真道:“他們會請太皇太後迴宮!”


    在他們眼中顧君溪始終是那個在太子之位上的少年,他們有義務勸誡,輔佐。如果顧君溪脫離了他們的掌控,那麽他們就會請可以掌控他的人迴來。


    顧君溪勾唇笑了:“正好,朕也許久未見祖母,甚是想念。”


    寧清懶散地靠在顧君溪的肩頭:“不過我好奇的是他們口中的謠言又是什麽?”


    散布謠言是陶可人慣用的伎倆,不知道這次謠言的主題又是什麽?還有什麽比妖妃禍國更能說服群臣的?三人成虎,若是顧君溪聽得那謠言又能信幾分?


    顧君溪的眸色甚是陰沉,仿若下一刻便是狂風驟雨。然而在對上寧清疑惑的目光時,又在唿吸之間轉為溫潤:“朕去問問,問到了便告訴你,可好?”


    寧清想了想,勾唇應下。


    迴到梧桐宮,春曉與德喜卻是哭做一團。經曆了擔憂懼怕與陶妃身邊的婢女時常的恐嚇,他們的神經已然繃到最緊。如今一見寧清,驟然鬆開之後便是周身發軟之感。


    “主子,你餓不餓?渴不渴?要不要先睡一覺休息一下?”春曉可憐巴巴地問。


    相對來說,德喜要淡定一些,卻也是與春曉半斤八兩,他們二人同是祈遠派到寧清身旁的,不同的是德喜自小生活在吉鳳國皇宮,對顧君溪信任有加。他相信隻要有皇上在,主子便不會有事。


    此時,他亦是鬆了口氣,這幾個月他接到了來自洛了城的近百封密信,句句提到的都是主子,他燒都燒不過來。


    現在總算可以報個平安了。


    然而前陣子宮裏發生的那件事卻是堵在他心頭,不知當不當提。


    寧清亦是注意到德喜的心不在焉,緩緩道:“德喜,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德喜恍若未覺,直到寧清又喚了一聲他才驀然抬眸道:“主子,奴才就是太高興了!”


    春曉將眼角的淚珠擦去,嗔責地瞥了德喜一眼,輕聲道:“主子,德喜要說的怕是冬凝的事!”


    “冬凝怎麽了?”寧清皺眉。


    當初圍獵之時陶可人被江雪瑩發現之時,她懷疑的便是冬凝與汐顏。


    “春曉!主子還懷著身子呢!你……”德喜麵露憂鬱。


    這個春曉什麽都好,就是在主子麵前藏不住事兒!


    “春曉,說!”寧清瞪了德喜一眼便教他閉了嘴。


    春曉哼了一聲,道:“知人知麵不知心,主子與皇上拜佛祈福之時,是冬凝對馬車動了手腳!非但如此,那冬凝早就與陶妃有所勾結,但即便用了夾刑,她還是那麽一句話,她承認自己對馬車動了手腳,但絕不承認是陶妃的意思!雍國夫人隻得尋了個侍主不周的名頭,將她貶到浣衣局!


    那浣衣局有個叫湘羅的管事宮女,聽說冬凝是因為背叛梧桐宮的主子被貶過去的,便開始處處針對……”


    春曉說到此處頓了頓,道:“前些日子奴婢聽說冬凝著了風寒,似乎還病得嚴重。”


    “所以你是來替她求情的?”寧清問道。


    春曉咬了咬唇瓣,求情自是她心中的想法,畢竟她與冬凝一起服侍了主子那麽久,也是有了些感情的。


    “奴婢聽主子的!”春曉道。


    寧清長歎一聲,目光落到院中的柳樹之上,她當初初次離開的時候,這棵柳樹僅有碗口大小,如今短短幾年已然長到二人合抱,世間所有東西都在變,更何況人心?


    “主仆一場,送去一床棉被吧!”寧清幽幽道。


    春曉眼皮顫動躬身應下,這床棉被送出,寧清與冬凝之間的主仆情分算是盡了。


    春曉到浣衣局的時候,冬凝正蹲著洗恭桶,原本如玉的雙手此時皆是些繭子,手背不知被什麽東西劃出的紅痕傷口,傷口被水一泡,便如同張口的饅頭一般,傷口中的嫩肉盡數顯露在外。


    春曉站在浣衣局門口別過眼睛,命人將棉被給冬凝送去。冬凝見了棉被一愣,抬眼便看見了在門口的春曉的背影,即刻棄了手中的捅刷上前兩步喊住要轉身而走的春曉。


    “春曉!我有話對主子說!”冬凝的鼻音很重,她前些日子著了風寒,管事姑姑不許請太醫院的人來。


    春曉的背影僵直,片刻之後才冷冷道:“你當初既然那般決定,便該想到今日的結果,你還有臉與主子說什麽?”


    冬凝垂下眸子顫聲道:“你說得對,奴婢當初被豬油蒙了心做下那些糊塗事,沒有臉求主子原諒,但奴婢必須見主子一麵!咳咳……”


    冬凝說得急了,寒氣入喉咳嗽了兩聲。


    “你若是想說些讓主子救你的話,大可不必,主子能送來一床棉被已然是仁至義盡。”春曉的語氣愈發生冷。


    冬凝連連搖頭:“不、不是的,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主子什麽,奴婢隻求臨死前能見主子一麵,一盞茶的功夫也好!”


    春曉沉默了良久,幽幽道出一句:“你這又是何必?”


    “春曉姐姐,看在你我二人往日的情分上,你且幫奴婢這一迴,奴婢求你了!”冬凝說著急急跪地,膝蓋與地麵碰撞,發出“噗通”之聲。


    春曉忍不住用帕子捏住鼻子忍下心頭泛上眼眶的酸意,未及她拒絕,寧清便默然出現在浣衣局旁,上一次她來此處還是因為湫兒。


    “你要與本宮說什麽?”寧清的聲音清冽。


    她一路舟車勞頓,本想好好歇息一番,但躺在床榻的時候卻是如何也睡不著,遂喊了德喜來見見這冬凝,她著實想不明白,冬凝那樣一個與世無爭的活潑性子,究竟是因為什麽要背叛她?


    從前的湫兒是那般,如今的冬凝又是那般,可是她做錯了什麽?


    冬凝見了寧清先是一愣,繼而將眼淚布滿臉頰,對寧清恭敬磕頭道:“主……娘娘,奴婢見過娘娘”冬凝的眼前一片模糊,“主子”二字,她已然沒有資格。


    寧清的眉尖微蹙:“你別在地上跪著了,有什麽話便快說,本宮乏了。”


    “娘娘……多謝娘娘!奴婢有事稟報”冬凝伸手將眼淚擦幹,抽泣道。


    到了現在,寧清還在怕她跪地受涼……


    “這是看那邊兒不行了,迴頭又想跟著娘娘麽?”德喜不陰不陽地接了一句。


    對於冬凝,他實在氣憤不已,當雍國夫人告訴他這個結果的時候,他震驚之餘還特意自己去打探了一番,結果倒是冬凝自己親口向他承認背叛了主子。


    也幸而主子平安歸來,若是主子有個三長兩短,他定要將冬凝大卸八塊為主子陪葬!


    冬凝緩緩起身,神色委屈地低頭,輕聲道:“奴婢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求主子什麽,奴婢的心也是肉長的,娘娘從前對奴婢好,奴婢都知道,能見娘娘一麵,奴婢已經知足了!”


    說罷竟是一個踉蹌上前,恰恰撲到寧清的雙手之上,這下可是嚇壞了德喜,急忙上前一腳將冬凝踢了老遠,怒道:“你這賤婢,究竟想做什麽!”


    德喜看清冬凝手中並無其他東西的時候立時鬆了一口氣,又看了看寧清,見她無恙,一顆心總算是從方才的驚恐中迴過神來。


    主子現在可是懷著身子的人,有可能是吉鳳國唯一的皇子!


    “咳咳咳……”冬凝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竟是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德喜立時便不淡定了,他方才那一腳可是收著力氣的,再如何也不會將人踢暈了,不帶這般訛人的!當即便要人那冷水將她潑醒。


    寧清的神色變了數次,將手中的東西握緊道:“罷了,去太醫院給她請個大夫吧!”


    “主子!”


    德喜欲言又止,主子還是又一次心軟了,當初的湫兒是這樣,現在的冬凝又是這樣,這麽多年了,難道主子絲毫長進都沒有麽?


    “主子讓你去便去!哪來那麽多話!”春曉衝德喜瞪眼。


    她能對旁人狠絕,但對冬凝,卻是下不去那個手,這德喜雖說是個太監,但終歸也是半個男人,打一個姑娘家算什麽?


    德喜亦是看著春曉與寧清離開的背影瞪眼,這春曉仗著主子對她的寵愛,也是越來越囂張了。


    轉頭看了地上昏迷的冬凝歎了一聲,吩咐一旁的小宮女道:“還不快請大夫來?”


    這宮中向來都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他惹不起大魚,總是能對小蝦米做些什麽的吧?


    寧清匆匆迴到梧桐宮中,以身子困乏為由屏退了眾人,才將手心中一直捂著的紙條展開。


    這是冬凝方才塞給她的,上麵隻寫了一句話:“小心吃食,願小皇子平安。”


    寧清歎息一聲將紙條撕碎又灑進茶水之中,看著那墨色漸漸暈開,她心頭卻如同提起了千金的擔子,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困意襲來,寧清的眼皮漸漸發沉,索性將自己放在床榻之上,隻幾個唿吸便沉沉睡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然月上柳梢,然而身旁還是空無一人。


    “春曉,拿水來。”寧清的聲音有些沙啞,想是今日去浣衣局的時候著了涼,但迴答寧清的卻是長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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