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童如何也想不到,一向清冷俊逸的師傅顧君酌,會突然對她如此。


    她喘的厲害,盡管顧君酌看著她,但她卻不敢抬眼,隻是心虛地一直低著頭。


    顧君酌耳根子發紅,見她眼波流轉,嬌媚可人,笑道:“怎麽不說話?”


    “我……”殷童哪知道要說些什麽,“我從不知道,師傅竟會這樣欺負人?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但瞧你這樣,好像常言有誤。”


    顧君酌忽而抱住她,惹得她驚唿一聲。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這丫頭,在琳琅閣看的許多書竟現在都用來堵我?若不是你方才哭得我沒了法子,我何苦這樣待你?”


    “何苦?”殷童頗有些不悅,“方才的事,你覺得是何苦嗎?”


    “傻子。”顧君酌捏住她的鼻尖,“雞蛋挑骨頭的本事挺厲害。”


    殷童歡顏,但又開始掙紮,“我們終歸師徒一場,你向來最注重禮數,我們還是……”


    她又開始擔心。


    “是,倘若我們還是師徒,我說什麽也不會逾越半步,但是那些事情已經是過往了,從今往後,殷童隻是殷童,再與顧君酌無任何師徒瓜葛了,不是嗎?”


    殷童皺了眉頭,“難道,你與我斷絕師徒關係,竟是因為要到現在如此招惹我?那我的尾巴不是白斷了。”


    “不是。”顧君酌否認,捧著她的臉,眼神若璀璨繁星,盯得殷童雙眼發虛,四處彷徨,“當時,我真是氣極了,恨不得狠狠罰你才好,誰叫你從前那般騙我,你可知道,被欺騙那麽久,那滋味可不好受,但是後來,我看到你倒在血泊中,那些氣再多,也認了忍了沒了,誰叫我不知不覺早已心悅與你?”


    殷童歪了歪腦袋,那靈巧的狐耳顯得嬌憨逗趣,她漸漸放下隔閡,摟住他的脖子,就像小時候在白啟山上一般。


    “那你是何時心悅於我的?”


    顧君酌想了想,“可能是撿到你這小狐狸開始吧,那你呢,你心中如何?”


    “我也是,當時,在那寒梅樹下,你救了我,我就……”殷童說著,臉『色』已然緋紅一片,似那天邊的火燒雲,“你明知故問,若不然,方才你的舉動,我就該要了你的命。”


    說罷,她揚了揚她背後那八條尾巴,頗有幾分耀武揚威的模樣。


    顧君酌寵溺地看著她,主動將脖子空了出去。


    “我願將命都給你。”


    殷童一聽,呆愣之餘,那幾條尾巴也怯怯放了下去,她眼中一陣酸澀。


    顧君酌歎息,那骨節分明的指尖點走她的淚。


    “哭什麽?”


    “你現在還是顧君酌,還是國宗門的師尊,天下人都知道你嫉恨妖魔,倘若為我破例,該當如何處理?”


    殷童最擔心這一點,她不想顧君酌為了他置身於流言蜚語之中。


    顧君酌一向名節清白高潔,倘若為了她毀於一旦,她一輩子都會於心不安的。


    殷童說著,又開始怨自己,“都怪我,倘若我不是這妖怪該多好。”


    她擔憂地看著自己背後的八條狐狸尾巴,愁眉不展。


    顧君酌猛地握緊她的手,“我確實恨極了那些醃臢的,但是人有好壞之分,因為你,我知道妖也同樣是這個道理,自從師弟功法被廢,你阿琦嬸嬸又走了之後,我有些極端,但現在我想我該換個角度去看待一些事情了。而且說實在的,當時罪魁禍首是慕容黎,是那些窮兇極惡的魔,妖界隻是少數參與,並不能一概論之,從前,是我心存仇恨這才一竿子打死了一船人,卻平白無故因為我的錯話,惹得你受了這麽多苦……”


    殷童此刻再無悔了,聽到他的話,從前受的諸多苦難都值得,她緩緩窩在他的脖頸,央求道:“以後人前我會喚你的姓名,免得讓旁人覺得我們是『亂』了常理,但私下,我還想喚你師傅,若可以,我是一直想在白啟山上陪你的,以後有什麽難處,我們要一起麵對,再別分開了。”


    顧君酌抱住她,順著她的脊背,“好,都依你,我自撿你迴來,有哪處不依你?”


    “嗯……”殷童抿了抿唇,忽而想起一個羞怯的問題,她有些羞於開口,但又止不住心中的好奇,於是支支吾吾,羞羞答答老半天才慌『亂』說道:“你,你方才親我……”


    顧君酌一聽這個問題,讓她直起身子來,迫使她直視自己,他一臉嚴肅,鄭重其事跟她說:“童兒,你放心,方才的事,我保證不會再發生了,我既心悅你,便是實實在在待你,尋常百姓家的兒子瞧著心上人,都得先過那最重要的禮節,我又怎會對你胡『亂』?沒有嫁娶,我從前做你師傅,現在做你心上人,又怎能輕易毀了你的名節?童兒,我顧君酌向你承諾,若要與你長相廝守,必得先將你三書六聘,光明正大娶過來才是!”


    殷童聽著聽著,鼻尖紅彤彤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冷的。


    殷童窩在他懷裏,“好,我等你的三書六聘,光明正大。”


    兩個人靠著彼此,窩了許久,顧君酌現在方才恢複,身子才恢複過來,還虛得很,現在她清醒了,顧君酌絕不會靠她的心頭血,也不允許,所以顧君酌隻得慢慢恢複,不過有殷童陪在他身旁,顧君酌忽而覺得輕鬆很多,倒是不急著什麽。


    殷童怕他是凡人之軀,不吃不喝挨不住,所以本打算出去尋些東西來做吃食,但出去淺淺兜了一圈,眼下正值冬季,外頭連個野果子都瞧不見,漫天都被凍得連枝丫都不敢冒尖兒,那樹上更是光禿禿一片,實在有些困難。


    轉眼到了傍晚,顧君酌守在溫暖的篝火旁正潛心調養著體內的真氣,一抬眼便瞧見殷童耷拉著狐狸耳朵無精打采地走了進來。


    他知曉她今天怕是無功而返,搖了搖頭,“怎麽尾巴都落到地上了?蹭得髒了可怎麽好?”


    殷童垂頭喪氣,“師傅,我真是沒用,連點吃的都找不到。”


    說到這個問題,顧君酌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他不慌不忙將腰間的收納袋解開,一瞬間從這個容納空間裏拿出了許多吃食。


    殷童原本難受極了,忽而瞧見這些,驚得咋舌。


    “師傅,你?!”


    顧君酌連忙擺手,解釋道:“童兒,其實我早想這麽說了,先前來尋你,司馬長老早已為我做足了準備,但是方才你心急,還不等我說完就跑出去了,我也就……”


    殷童嬌俏地哼了一聲,“你害我白白受苦幾個時辰!”


    顧君酌湊過身子,討好道:“童兒也餓了吧,來,童兒先吃些,我還不餓。”


    殷童見狀,終歸是於心不忍,眼下這男人,從前是自己的親親師傅,現在是自己心尖兒上的人,她一個妖,不吃什麽也沒事,他卻不同了,而且出去尋吃的,本來就是為了他的身子能好的快一些,眼下既然不用再擔憂,那可不能讓他再為著與自己賠不是而餓壞了。


    她順著他的話,假意下了這個台階,與他一起吃。


    “我才不要,等會你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可不再割心頭血給你了。”


    顧君酌知道她終究擔心他,接過吃食,說道:“下次你若再敢胡來,割什麽心頭血,我自當還做迴你的師傅,狠狠罰你!”


    “哼!”殷童埋頭進食中,對他的‘威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


    兩人吃飽喝足之後,顧君酌摟著殷童坐在山洞洞口,今夜難得不那麽冷了,那星星掛了幾乎半個天空,照亮了整個黑夜,連那陰戚戚的烏雲也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一時間,惹得兩人看呆了。


    “若以後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山野桃林之際,一屋二人足矣。”殷童感慨道,“師傅,一想起出了這山頭,我們還得迴去應對諸多流言蜚語,還得去一一解釋許多,我就好累,早知如此,當初在白啟山,我就不該奢望白啟山外的世界,有時候不問世事確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當初阿琦嬸嬸死後,師傅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顧君酌挑眉,“你這隻小狐狸,我說的話你幾時真的聽了?當初我就該收了你在白啟山那些胡來的小話本,哪知道你看著看著會貪戀外頭的世界。”


    殷童一聽,氣鼓鼓地望著他,“你還說?當初若不是你執意氣我,要收了悠思做我的師妹,還冤枉我,我怎會真的走?現在想想,我有時候半夜都能氣得腦袋發暈,當初真是白瞎了我那些眼淚,平白讓自己受了委屈!”


    說罷,她背過身去生悶氣。


    顧君酌頭疼起來了,這事兒本來就是個麻煩,他好端端舊事重提做什麽?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現在佳人生了氣,自己可從來沒有什麽哄人的經驗。


    從前做她師傅,凡是自己不如意的,常常是她賠笑臉更多,畢竟她是自己的徒弟。


    顧君酌想,老天爺果然很公平,這就叫風水輪流轉罷,現在也該輪到自己來做這哄人的功夫了。


    於是顧君酌也學著殷童以前哄自己的那些花招,硬是浪費了好大半夜,才勉強消了殷童的氣。


    “……童兒,如今悠思已安分守己於墓園之中,又有你公孫師叔守著,不會再惹事了,真的,我向你保證……”


    顧君酌隻覺得口幹舌燥,唾沫都哄沒了。


    殷童這才發笑幾聲,眉眼處仍是有嬌嗔,她靠近他,吐氣如蘭:“算你識相!”


    二人美好的身影,在連天星光的映襯下,顯得如此美好而珍貴。


    第三卷,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修妖狂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人慢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人慢走並收藏修妖狂途最新章節